二月的汴京春寒料峭,尤其是一早一晚,颼颼的北風一起,冰寒徹骨。在這種環境下考試,簡直就是對肉體與精神的雙重考驗。


    衛辰打掃幹淨號舍,略作布置,就趕緊點起炭盆取暖,又把小銅爐放在炭火上燒起了水。


    水燒開後,衛辰又往裏丟了把薑片和紅棗進去。


    薑棗茶不僅能驅寒祛濕,還能補益脾胃,十分適合衛辰這種考試期間隻能吃幹糧多,吃熱食少的情況。


    與大多數考生相比,衛辰的應試生活無疑是十分愜意的。


    屋裏燃著炭火,腳下擱著風爐,懷裏還揣著個小暖爐,護膝護腰一應俱全,可以保證他完全不受春寒之苦,安心舒適地考試。


    待身心都調整到最佳狀態,衛辰從牆上取下書吏不久前送來的卷袋,打開試卷,仔細審閱那頭三道四書題。


    鄉試時,這頭三道題就是根本,如今會試更是如此,因為會試這頭三道題是天子親自命題,考官們自然要將全部的精力投注於此。


    三道大題分別出自《論語》、《孟子》、《中庸》。


    之所以沒有《大學》,是因為《大學》攏共就不到兩千字,篇幅實在太少,所以一般很少從中出題。


    論語題為:“子在齊聞韶。”


    孟子題為:“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中庸題為:“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因為是會試,題目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也不會出現截搭題,就是從四書中直接抽一句,隻要是熟悉書本的考生都很容易入手。


    這樣的題目,衛辰早已練習過不知多少次,對他而言可以說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但題目簡單,寫得文章可不能一樣簡單。否則的話,又如何在這三千舉人中脫穎而出,


    衛辰喝下一口薑棗茶,看向第一道論語題:“子在齊聞韶”。


    完整的上下文是:“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也。”


    “三月不知肉味”這句話太有名了,衛辰即便沒有這一世的經曆,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與學習有關。


    孔子追慕前聖,傾心韶樂,其目的是深徹理解韶樂中蘊含的大舜思想,而其所為就是“學之”。


    所以“學之”二字就是串起題目的引線,必須貫穿全文。


    如此一來,破題便有了。


    衛辰提筆蘸墨,在紙上刷刷寫下九個大字:“學之久而專,稱其至美。”


    這是破題六法中的明破之法,堂皇正大,一上來就點明主旨。


    下麵就是代聖人立言了,衛辰揮毫起筆,筆尖摩擦紙麵,有如春蠶食桑,沙沙有聲。


    一個個方正規整的字體自衛辰筆下逸出,很快就鋪滿了卷麵。


    衛辰所用的館閣體,受到很多專業的書法家的鄙夷,認為其拘謹刻板,缺乏藝術性。


    但在科舉考試時,館閣體卻是毫無疑問的最佳字體。


    衛辰筆下的字就完美詮釋了館閣體的優勢:烏黑、方正、規整、猶如機器般精準,可以讓閱卷者一目了然。


    這是衛辰五年如一日臨帖習字的成果,稱不上藝術,但絕對實用。


    嘩!


    一張卷子寫滿,衛辰吹幹墨跡,將之放在一旁,而後取過鎮紙,壓好下一張卷子,繼續運筆不綴。


    過目不忘的驚人天賦,加上近五年來的手不釋卷,衛辰的知識儲備量早已達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在盛家家塾時,盛長柏曾感慨衛辰是“胸中藏書十萬卷”,莊鈞亦以為然。


    有著如此深厚的底蘊積累,無論什麽文章,衛辰都是胸有成竹,信手拈來。


    此刻在號舍中亦是如此,盡管衛辰筆下已是字字落成,但他仍然文思泉湧,筆下如龍,隻為書寫出一篇令自己滿意的文章。


    遍觀此刻大周貢院,所有考生都和衛辰一樣,殫精竭慮,蹙眉運筆,將一生之所學盡訴於紙上,但求有朝一日,魚躍龍門,青雲直上!


    光陰如逝,不知不覺中已到了第二日下午,衛辰早已酣暢淋漓地答完了第一場的七道四書五經題。


    他不慌不忙地謄寫好文章,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讀了五遍,確認沒有絲毫差錯後,這才起身交卷。


    受卷官撐著傘來到衛辰麵前,一看卷子上的名字,頓時詫異地望了衛辰一眼,朝衛辰點了點頭。


    衛辰恭敬地拱手還禮。


    周圍的考生見狀,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莫非這少年是什麽有名的大人物,否則受卷官又為何要對他另眼相看?


    不過受卷官並沒有當場叫出衛辰的名字,考生們也無從得知,隻能按下心中的猜測,繼續埋頭寫文章。


    交了卷子,衛辰收拾好考箱,撐著傘出了龍門,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這一場考完,會試就已是差不多塵埃落定了,後麵第二場和第三場都隻是走個過場,重要性比鄉試時的二三場還要不如。


    不過,這兩場考試再不重要,也是會試的一部分,九九八十一難都走過來了,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衛辰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會試第二場,試五經一道,並試詔、表、判、誥各一道,還有一篇策問。


    借著盛紘在朝為官的便利,近年朝廷邸報、詔令、文告,衛辰通通讀過。


    這些應用性的文體不僅難不倒他,而且還寫得花團錦簇,頭頭是道,幾乎比得上浸淫文書多年的老吏了。


    第二場三日考畢,衛辰迴禪院休息了兩日,就迎來了會試的第三場,也就是最後一場,試策問五道。


    五道策問考遍經史時務,第一問問帝王出治之道,第二問問經義,第三問問史,第四問問諫,第五問問河工。


    前四問衛辰寫得極為順暢,辭句從胸間奔湧而出,幾乎是文不加點地完成了四篇文章。


    而第五問河工,更是衛辰的長處,從前世的記憶裏挖一挖,單是寫個束水攻沙的原理出來,就足以顯出遠超旁人的深遠眼光。


    再從治水延伸到治人,數項並舉,言之有物,就是在河邊府縣呆過得地方官也不及衛辰的理論水平高。


    可惜,這考卷上的東西,考完就算了,也沒誰會拿去實際應用。


    要想讓衛辰的治河理論得到實踐,恐怕還得等到衛辰入朝為官之後親自動手。


    不過不管怎麽說,天佑六年的三場會試,衛辰總算是盡數考完,隻等放榜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知否從蒙童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騎小豬兜兜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騎小豬兜兜風並收藏知否從蒙童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