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象乾嗓音低沉,將錄取生員的名字一一念完。


    五十五名新晉生員依次站到了台階上,個個精神抖擻,喜笑顏開。


    而台階下。


    則是數百名落榜考生。


    一米多高的台階,將悲歡兩種情緒涇渭分明地分割開。


    “這就念完了?”


    “不可能,我數過,這才隻念到五十四個,應該還有一人。”


    “再等等,再等等……”


    落榜的考生們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徒勞地安慰著自己。


    一名老童生衝破衙役的阻攔,跪在海象乾麵前,磕頭道:“學政大人,求你再念一個吧!”


    看著麵前這頭發花白的老童生,海象乾並沒有厲聲訓斥,隻是歎了口氣,輕輕搖頭道:“五十五名生員,盡皆在此了。”


    老童生麵色黯然地跌坐在地上,眼淚如同蘭州拉麵般滑落下來,自言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寒窗苦讀幾十年,怎麽就考不過這院試呢!”


    不過,這老童生隻是眾多失意考生中的一個。


    遠處,一個穿著發白青衫的中年書生,遠遠望了一眼站在台階上意氣風發的衛辰,笑著搖了搖頭,帶著欣慰之色,悄然離去。


    那背影,像極了衛辰心心念念的蒙師石楷。


    新晉生員名單宣布之後,海象乾令書吏將前十名的程墨張貼在衙門照壁之上,方便眾考生查卷,以示公平。


    心底不甘的落榜考生們紛紛湧到照壁前挑刺,試圖找出考官有眼無珠,使自己明珠蒙塵的證據。


    而院試第二王堯臣、第三翁定帆、第四唐鶴年,這三位江寧府有名的才子此時也結伴來到了榜前。


    府試之後,三人對於衛辰的質疑盡去,這次來看衛辰的文章,也不是存心挑刺,而是抱著研析學習的心思來的。


    這就好比衛辰前世那些上進的學生,每次考試過後,總要想方設法把班級裏考第一學生的卷子借來,看看自己與第一的差距在哪裏。


    承認自己的不足,努力學習他人的長處,這樣才能有所進步。


    三人抬頭看向衛辰首篇的五經文,但見文章卷頭落著海象乾的朱批,沒有評語,隻有三個圈。


    王堯臣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他來之前已經先看過自己的卷子,卷首也是畫了圈,可卻隻有一個。


    包括翁定帆、唐鶴年,他們的文章已經遠遠超過別的考生,可即便如此,海象乾也隻是給了他們一個圈而已。


    一個圈,已經是“好”的意思,那這三個圈呢?


    難道我和衛辰之間的差距,真的有這麽大麽?


    王堯臣不由地有些沮喪,當下認認真真將衛辰的文章通篇看了一遍。


    然而看完之後,他卻陷入了深深地沉默,盯著文章半晌沒有說話。


    一旁的翁唐二人此時也看完了文章,翁定帆將目光從榜上收迴,歎氣道:“這樣的文章,才真正稱得上是文壓一府,衛辰這個小三元,不管別人服不服,至少我翁某人是服氣了。”


    唐鶴年苦笑道:“如此錦繡文章,若是取不了案首,那才是真正的不公啊……”


    “咦,伯庸這是……”


    二人看了眼身旁盯著衛辰文章怔怔無言的王堯臣,不由地對望一眼,心底都是暗暗歎了口氣。


    ……


    另一頭,衛辰三人好不容易推卻了同年的盛情相邀,一同往盛宅迴返。


    三人才剛走到華蓋坊的巷子口,盛長柏就感覺氣氛與平日裏有些不同。


    但見地上滿滿的都是大紅色的鞭炮屑,往日裏巷子裏來來往往的街坊鄰居也都不見了,連巷口幾間賣吃食的鋪子都關了門。


    三人帶著詫異地往巷子裏走,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喧嘩,還有濃重的酒肉香氣撲麵而來。


    盛長柏心頭一跳,趕緊帶著衛辰和陳俊往自家門口趕去,卻見盛宅門口擺著長長的流水席,足足占了半條巷子,觥籌交錯,人聲嘈雜。


    一桌、兩桌、三桌、十桌,二十桌……衛辰在心裏數著數,不由地暗自驚歎,還真是夠排場的!


    看盛長柏也是一臉驚訝的樣子,明顯也是不知情。


    不用說,肯定是那位姓陳的老管事自作主張操辦起來的了。


    盛長柏一出現,幾個熱情的街坊就聚了過來,將盛長柏團團圍在中間。


    “盛家二公子迴來了!”


    “現在要改口,叫盛相公了!”


    “哈哈哈,對,盛相公!”


    這些街坊鄰居,許多都與盛家有交情,其中不少人更是盛長柏的長輩,他們一個個笑容滿麵地上來敬酒,盛長柏也推辭不得,隻能笑吟吟地接過酒杯喝下。


    這時,陳管事終於來了,盛長柏氣惱地問道:“陳伯,怎麽迴事,這酒席是早就定下的?”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陳管事也喝了幾杯,臉上都是紅通通的,他聽了盛長柏的問話,嘿嘿笑道:“是啊,二少爺,昨日裏我找了咱們江寧城數一數二的流水席師傅,定下了這流水席。”


    “這也太鋪張了吧!”


    “小的事先稟告過老爺,老爺也同意了。”


    “額……”


    這下盛長柏沒話說了,連自家老爹都同意了,自己還有什麽好說的?


    一旁的衛辰看著盛長柏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由地暗自發笑,當下開解道:“兄長,這中了秀才可不單單是你自己的事,也關乎盛家的臉麵,你還是從了吧!”


    盛長柏聞言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賢弟說得是,倒是愚兄著相了。也罷,也罷……”


    盛長柏想通之後,向衛辰和陳俊告了聲罪,就端起酒杯給賓客們敬酒去了。


    陳管事見狀也是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了衛辰一眼。


    衛辰笑了笑,招唿陳俊,找了個空座坐下,二人互敬一杯後,便各自默默動筷。


    這裏是盛宅,盛長柏才是主人,衛辰雖為案首,卻是不好搶他的風頭。


    望著眼前的熱鬧場麵,衛辰的思緒不由地飄到了百裏外的宥陽,若是姑母和姑丈知道自己連中小三元,肯定隻會比陳管事更加欣喜若狂。


    雖然夫妻倆都是苦出身,但他們為自己慶祝的宴席估計也不會比盛宅這裏遜色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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