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煥彩耀閨房,吉日佳辰合巹觴。寶眷情歡魚得水,月圓花好配天長。


    此時的長春宮,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麵閃耀著溫潤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鳳凰展翅欲飛。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牡丹花。


    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璀璨。


    清顏此時安靜地坐在寢殿內,雙眸望著桌上燃燒的龍鳳燭。


    如提線木偶般折騰了一天,此時的她已然累極,然而還有洞房這一步沒做。


    南宮燁還在前麵與大臣宴飲。


    清顏本以為他迴來會很晚,誰曾想沒多一會兒,便見到六福攙扶著走路隱約打晃的南宮燁迴來了。


    南宮燁出身天潢貴胄,身姿挺拔清雋,步伐向來沉靜從容,盡顯帝王威儀。


    今日……


    “陛下醉了……”六福歉意著說道,殿內的人有條不紊地伺候著南宮燁。


    等到殿門一關,南宮燁醉意朦朧地說道:“都退下吧。”


    寢殿的人魚貫而出,南宮燁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清顏的麵前,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高興,他臉色難得紅潤起來。


    一步一步走近清顏,還打了個酒嗝,清顏沒來由地心裏有些緊張。


    她心中好笑,今日的南宮燁,分明還是那個南宮燁,可又不知道哪裏,不一樣了。


    她抬頭,望向南宮燁的時候,微微一笑。


    南宮燁深邃似海的雙眸裏,展現的便是大紅鑾賬下,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鬢堆金鳳絲,臉比桃花嬌的清顏。


    她不過是微微一笑,便好似春日拂曉,冬日豔陽,將他原本冰冷堅硬的心,如積雪消融般,化成了潺潺小溪。


    南宮燁眨著雙眸,眼神柔和得仿佛能滴出來水。


    沉默了片刻,他也不由自主地緩緩地笑了起來。


    許是開心,他笑得酒窩盡顯,清顏見他笑,不由得也跟著笑。


    他見清顏笑,唇角上揚的笑得更是燦爛了。


    昔日高傲狠厲的帝王,在心愛的女人麵前,瞬間變成了不值錢的樣子。


    “朕很高興,清顏。”南宮燁笑著走到清顏麵前,將她擁入了懷中:“朕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清顏抬手反抱住他,心下放鬆,於是笑著調侃了句:“乖,我在。”


    南宮燁低頭悶聲再次笑了起來,他牽著清顏的手,燭影搖曳,在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淺色緋紅,卸下了帝王的氣勢,沒有攻擊力的南宮燁皮膚白皙,在燈下襯得他人美如玉。


    他大手將清顏的兩手攏於一手,一手撫摸著她臉頰,大拇指遊移到她兩片粉潤唇瓣上輕輕摩挲,“清顏,朕醉了。”


    他如斯說道。


    一般情況下,男人真的醉了便是蒙頭唿唿大睡,做不得什麽,而一個男人口口聲聲打著醉酒的幌子,十有八九是要準備胡來找得藉口。


    南宮燁輕柔的指腹,引得清顏唇間發麻,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戰栗了起來。


    不得不說,南宮燁如今很懂得調情,會用溫情攻勢,一點點打動清顏,蠶食清顏的心。


    紗簾半掩,流蘇低垂,帳中胭脂染春色,美人髻鬟脫落,青絲如水鋪撒在繡有金絲牡丹的鸞衾上。


    南宮燁放下了床帳,外麵的燭火很熱,清顏也覺得自己幾乎熱得喘不上氣。


    分明兩個人不是一次兩次了,可今夜的南宮燁雙眸亮得嚇人,他嘴噴薄的氣息是上好的佳釀,聞著便有些醉人了。


    南宮燁耐心地親吻著清顏,仿佛擁有無窮的耐心。


    清顏一顆心飄飄然,恍惚間都覺得自己並沒吃酒卻也跟著醉了。


    難以抑製的呻吟,迷亂的喘息,南宮燁雙手箍著她的腰肢,雪白上衣未褪,雅黑的頭發半垂,目清唇紅,雙眸裏盛滿了欲,可他棱角分明的臉又似禁欲的神謫。


    分明是人畜無害的模樣,卻又是沙場上縱橫捭闔,攻城伐地的將軍。


    清顏淚濕鬢發,眸光漸漸渙散,洞房花燭,又是紗簾層幔,狹小的空間裏,熱浪十足。清顏感覺渾身熱氣蒸騰,仿佛頭上都開始冒煙。


    她抱著南宮燁的脖子,心下一狠,一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頭。


    南宮燁吃痛,倒吸了一口氣,卻仍是攻城伐地,他雙眸鎖定清顏,眼神澄明:“清顏,這輩子,你終是朕的,便是有來生,你也是朕的……”


    說著,再次狠狠撞了進來……


    清顏本想說,這輩子還不夠,還想預定下輩子,隻是意識到底是渙散,開口隻剩下了破碎的呻吟,和婉轉呢喃。


    月上中天,煙火正盛,床榻上的兩人,不分你我,緊緊相擁,床架仿佛暴雨中飄搖的行舟,搖晃得很是急切。


    直至天色朧明,帶著滿身的燥熱,方才模糊入睡。


    同片月色下,安靜小院內,蟬鳴一聲高過一聲,仿佛控訴著悶熱。


    天空上的煙火,一浪高過一浪,在天空盡情地綻放著,炸開一朵又一朵絢麗的花色。


    全城百姓擺手慶賀,驚唿一聲高過一聲,同外麵的熱鬧喧囂相比。


    此時的將軍府格外的冷輕。


    商仲卿對月獨酌,不算纖細的背影顯得格外的落寞。


    人有時候格外的奇怪,明知道放下了,已經放下了,握不住的沙,莫不如揚了它。


    可理智告訴自己是一迴事,心情起伏又是另外一迴事。


    砰地一聲,又是一片煙火炸在上空,格外的好看。


    商仲卿怔怔地望著,陛下登基多年,是出了名的鐵公雞。


    但凡是龍袍破了能縫補,他都不會多做一件。


    群臣私下都嘀咕陛下仔細。


    所以帝後大婚,這麽盛大的排場,下聘也好,迎娶也好,仿佛是打空家底一般,傾囊而出,跌破眾臣的狗眼。


    便是如此破費的煙火,此時也在京城不要命地開始燃放,這是多年都沒有的盛景。


    以後,也絕不會有。


    以她對他的了解,既是如此慷慨,便證明前所未有,後猶不及。


    一生隻可任性一次。


    商仲卿自斟自酌,緩緩將酒杯倒入口中,分明是上好的佳釀,配上天邊的焰火,到嘴裏便顯得有些苦澀。


    商仲卿聽著喧囂聲,心裏卻知道,此時此刻,那個人必不會再城樓上觀看。


    人生四喜之首,便是洞房花燭夜。


    這盛大的焰火,雖是為她而放,卻是為百姓世人所看。看書溂


    他分明是想讓全大曦的百姓,為他高興,為他慶賀得償所願。


    商仲卿再次斟滿了酒,對天上的焰火敬酒:“我……微臣也替您高興……”


    她舉著杯,遲遲沒落下,眼前浮現的是多年前陛下的臉。


    “天地分陰陽,世人分男女,可人若是有本事,無關男女。吾乃梁王,知你雄才偉略,巾幗不讓須眉,若是願意為我驅馳,定不符你一番才幹!你可願賭上一賭?”


    當時太子得勢,可她知道,若是太子登頂之日,便是她解甲歸田之時。


    因此,她絲毫沒有猶豫,便暗自投入了梁王的麾下。


    可誰知,他不但讓她效忠,卻也不知不覺偷走了她的心。


    可他自始至終,卻真的恪守承諾,隻當她是得力的武將,全勝的將軍。


    居然真的也沒將她當做女人。


    商仲卿眼眶微微潮濕,她心腸早已冷硬,等閑不會落淚。


    偏偏今夜望著絢麗的煙火,淚意上湧,壓都壓不住。


    叮當一聲響,酒杯被人一碰。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邀我跟你喝,兩壇不嫌多!”說完,他便仰頭一飲而盡。


    不過一杯酒下肚,雲霽見商仲卿黯然失神的樣子,心中微酸。


    人與人的相遇,或早或晚,不由自身。


    若是能重來,他真想早點認識她,不給她傷心的機會。


    他如此想著,酒意便上了頭,大放厥詞道:“不過是一城焰火,又有何了不起,你若喜歡,我便讓漫天繁星下給你看!”


    商仲卿聽到他的豪言壯語,不由得側目。


    仿佛每次失落的時候,他都能一句話將她從失憶中拉迴。


    一句話破壞氛圍。


    商仲卿哭笑不得地看向他,剛想開口。


    雲霽看著天空,雙手飛快地掐算著,天地之間,他一身道袍,疾風忽地吹來,吹得他衣袂紛飛。


    看上去,便是一個十分鄭重的神棍!


    他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


    周遭安安靜靜。


    商仲卿看著他滑稽的樣子,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便是沒有繁星為她傾撒,天地之間有他為她作法,看上去,居然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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