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好了……”哨兵風風火火跑來,氣喘籲籲道。


    商仲卿沒等說話,一旁的雲機子噗嗤先樂了:“你們將軍怎麽不好了,這不好好的麽?”


    哨兵望了一眼不苟言笑的將軍,七尺高的大漢,憋得滿臉通紅。


    “你別聽他胡咧咧,說吧,什麽事。”商仲卿瞪了一眼雲機子,轉頭問道。


    “連、連家軍消失了……”


    “什麽?”商仲卿不可置信起身,“此言可當真?”


    “卑職謹記將軍的吩咐,時刻標記他們的動向,前日他們還士氣低迷,人仰馬翻,看上去沒幾日休整,恢複不過來……”


    “卑職還想按照將軍的吩咐,偷襲他們……”


    “可誰知,第二日早上下了朦朧的霧,山野間都是霧,方圓數裏,不辨日月。”


    “卑職怕被發現蹤跡,所以並沒有靠得太近,可日上三竿,濃霧散盡的時候,連家軍仿佛也憑空消失了……”


    商仲卿若有所思,人卻低頭看著沙盤,這是她前幾日繪製的,比輿圖更直觀,她想不通連庚希如何做到的。.


    見哨兵一臉自責恨不能當場自盡的樣子,商仲卿反而寬慰道:“沒事,他常年領兵,跟丟了很正常。下去吧,若是發現了蹤跡,再來匯報也不遲。”


    哨兵本以為要領軍棍,誰知將軍非但沒責怪他,反而如此好說話,他一時激動,堂堂大漢眼淚紅了眼眶,險些當場哭出來。


    “是——”


    他咬牙說完,一跺腳後跟行禮,告辭離開。


    雲機子看著哨兵的樣子,麵上好笑,又看了看埋首思索的商仲卿,心道,她倒是慣會籠絡人心的。


    “易經有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雲機子麵帶歉意:“今日的確是有霧,我沒有事前告知你,是我疏忽。”


    商仲卿奇怪地看了一眼雲機子:“今兒個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個的都上趕著領罪?”


    “我身邊有你會推測天氣是雨是雪,是晴是陰。便是沒有你,行軍多年,我也大致能從空氣裏的,泥土中的水汽,嗅出天氣是好是壞。”


    “我能做到的事,連將軍領兵征戰多年,自不在話下。”


    “夫戰,天時地利人和也,天時永遠是首位,所以你們沒必要攬罪在身。”


    若是連庚希能被她一擊便全軍覆沒,舉了白旗,反倒是對她的侮辱。


    見商仲卿麵上的確是沒生氣,話語裏也的確沒有絲毫的不悅。


    雲機子方才點頭,比了個大拇指:“將軍不愧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這寬闊的心胸,大氣!”


    商仲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雲機子瞥了她一眼,仰天到底是歎了口氣:“久陰不雨,亂氣也。我昨日夜觀星象,東方蒼龍的星宿二,也就是商星,同火星靠近,雙火相遇,乃熒惑守心之天相……”


    他眼看著說道“熒惑守心”四個字時,方才還麵色平靜的商仲卿眉頭一跳。


    原本溫和水潤的雙眸頃刻間,勃然變色,仿佛上了弓的兩道利箭,銳利逼人。


    仿佛隨時取人性命。


    “帝星勢微?”商仲卿臉色發白,幹涸的嘴唇微抖了下。


    “那倒是還沒有。”雲機子忙擺手:“兩火相遇,雖然是二虎相爭,侵犯帝王的不祥現象,隻是如今,帝星雖暗淡,光芒猶在,左右輔弼之星猶在……”


    所謂“北鬥七星”,其實是“北鬥九星”,平常看到的“七星”外還有兩顆不太顯眼的“隱星”,名“左輔星”和“右弼星”。


    商仲卿微微頷首,視線從雲機子身上轉移到眼前的沙盤上。


    驟然被人忽視,雲機子心裏還是個寶寶:“要不,你求我給你算一卦?要不,你親我下……要不,你想個法子,討好討好我?”


    他也不是不可以給作法,破解破解。


    豈料,商仲卿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隻盯著眼前的沙盤,仿佛從上麵能看到千軍萬馬,蛛絲馬跡。


    “不必。縱然有所謂的天命所歸,我相信,人定勝天。有我在,陛下,不會有事。”


    商仲卿篤定說道,視線再不肯分絲毫給他。


    雲機子心驟然疼了下,做出個西子捧心的動作,臉上也露出求歡的神情。


    隻可惜卻是一番搔首弄姿做給了瞎子看。


    商仲卿頭也不迴,眼神忽然一亮:“來人——”


    外麵立刻衝進來一個傳令兵,傳令兵身後跟著數名的將領,顯然恭候多時。


    “風過留聲,雁過留痕,人走了,總會有蹤跡,他們趁著霧色,想甩掉咱們的盯梢,化明為暗……”


    商仲卿唇間綻放了自信的笑容:“隻可惜,他們千裏奔襲,注定帶不了太多的輜重,雖然如今是夏日,山野不缺吃食,可他們人多,不可能將山野的獸類獵殺幹淨……”


    “若是你,會如何做?”商仲卿忽然問道。


    被點名,張彪腦袋還處於懵逼的狀態,腦子一抽:“殺他個幹幹淨淨!”


    後腦勺被一旁的山羊胡須副將給拍了下:“人在哪,你殺得幹幹淨淨?兩軍對壘,猶如兩方博弈,原本是敵明我暗,我方壓著他們打,隻需要如蠶食桑葉一般,一點點將他們蠶食幹淨即可。如今他們化明改暗,你如何殺?”


    商仲卿讚同地點頭,隨即問道:“所以,你會如何做?”


    “山羊胡”走到沙盤前,拿起一根竹簽,插在了一個地方。


    “這裏,山坳處。”


    商仲卿麵色不變,手杵著下巴,好整以暇問道:“哦?此處有什麽特別之處?”


    “對呀,你小子,故弄玄虛,還打老子火勺,膽兒肥了!”張彪粗嗓門道。


    他還要再說,被商仲卿淩厲的眼神瞪了一眼,立刻捂住了嘴巴,不吭聲了。


    “山羊胡”盯著竹簽所在之地,眯了眯眼睛,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須。


    “山坳處背風,隻需躲在這兩日,即可。”


    他說著,又拿著兩個竹簽在兩個地方再次落下:“一則,避開我們的追擊,二來,他們才中了我們的算計,軍隊休整,三來,他們好等補給……”


    “在哪?”聽到補給,張彪瞪大了雙眼。


    看著麵前的竹簽所落的位置,他不可思議道:“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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