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遇刺,生死不知。


    朝中局勢,猶如風平浪靜的海麵。


    雖然明麵上看起來沒什麽變化,實則暗潮湧動,人心浮躁。


    隻不過能在朝中任職多年的,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沒成精的狐狸,隻差在尾巴上粘個毛了。


    心底到底如何作響,恐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在錦衣衛指揮使沈煉的護送下,帝駕順利地迴到了宮中。


    陳桔眼巴巴地看著南宮燁被人從馬車裏抬下來,饒是做好了準備,也是一個後仰,當場厥了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陛下幼年的大伴都受不住,無疑做實了陛下身體欠安的事實。


    陛下膝下無子……


    不,聽說有個兒子……


    若是扶持幼主登基,輔政大臣是不是可以當當?


    權勢永遠是這幫權貴人保持年輕的春藥,許多平日裏上朝就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慣會以老賣老的大臣。


    月色下,各個府門角門都留了門,摸黑串門的人,絡繹不絕。


    當然,他們自認為做得隱秘,神不知鬼不覺。


    卻全都被黑暗中的眼睛給記錄了下來。


    “嗬,朕倒是不知,朕這一病倒,倒是把這幫上躥下跳的人,忙得夠嗆。”


    南宮燁看著錦衣衛傳來的奏報,雙眸微眯,冷笑道。


    “這個禮部侍郎,平日裏半棍子打不出個屁,如今倒是數他蹦躂得厲害。”


    南宮燁將密折丟到了一旁,又轉身躺到了床上。


    床邊的陳桔此時眼眶都是紅的,趕忙過來攙扶他:“陛下,快歇歇吧,您這畢竟是受了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可別落下了誒病根呐……”


    “讓你受驚了。”南宮燁望著兩鬢發白的陳桔,柔聲道。


    陳桔一聽這話,眼淚就蹦珠兒地往外跳。


    “是朕不好,沒有提前知會你,讓你跟著操心是朕之過……”南宮燁的確是曾經想過派人知會陳桔一聲。


    可轉瞬一想,眾目睽睽之下,陳桔最真實的反應,才能讓這些老狐狸上當。


    因此瞞了他,卻沒想到他直接昏厥過去了……


    “陛下哪裏的話,是老奴老了,人老了不中用了,經不住事兒,眼窩子還淺……”


    陳桔笑容帶淚,南宮燁拿著帕子要給他擦眼淚,忙被他搶了過來:“使不得使不得……老奴自己來,陛下您趕緊迴從床上躺著,別牽著傷口……”


    他快速擦幹了眼淚,忙攙著南宮燁躺下。


    南宮燁胸前纏著紗布,他笑著對陳桔道:“這個傷看起來兇險,其實傷口並不深……”


    陳桔擔憂的心直哆嗦,正巧薑太醫過來給南宮燁換藥,陳桔跟著忙前忙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薑太醫疑惑地看了他幾眼。


    還以為陛下得了什麽絕症。


    等手切了脈,仍舊一臉困惑。


    雖說是看上去,近日裏想必有些縱欲,腎有些虛,別的倒是他陳年的老毛病了。


    等他解開纏繞在南宮燁胸前的紗布,再次看了看,兩眼淚汪汪的陳桔。


    他仗著熟悉了,說話少了許多顧忌:“這傷口的確是刺客所為,不過刀尖劃破了皮,傷口並不深,但凡老夫再來得晚一點,它自己都自愈了,您老有沒有必要這般難過?”


    誒?


    陳桔淚眼汪汪地看著傷口,人老眼有些花,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才看到陛下的胸前,寸長的口子,看樣子……


    結痂了。


    陳桔神情一滯,剛要說話,被自己口水給嗆到了,咳嗽不斷。


    角落裏手上纏繞著繃帶的六福見狀,趕忙走過來給他老人家順背。


    薑太醫看了看六福的手,“他的手,倒是傷得重些。”


    果然,他話剛說完,便看到六福的手掌,隱有血跡。


    陳桔仍咳著,自己拍了拍胸,反拉住了六福的手腕:“你小子,做得好啊,這麽些年……幹爹沒白疼你!”


    六福謙虛:“哪裏的話。孩兒愚鈍,都是幹爹栽培得好。”


    陳桔見南宮燁無事,心頭的石頭落了地,人有些打晃,南宮燁見狀,吩咐道:“去隔間休息休息吧,有事朕叫你。”


    陳桔應了,轉身剛要走,又忽然想到了什麽。


    又轉身磨磨蹭蹭地過來了。


    南宮燁見他去而又迴,麵上躊躇的樣子,沒等他開口,忽然明了:“他們在後頭,朕不願她們跟著以身犯險,所以分頭走的,再有幾日也就迴京了。”


    陳桔聽了,臉上笑成了大菊花:“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他笑成了彌勒佛下去了。


    南宮燁見他離開,輕籲了一口氣,臉上卻是從未有過的擔憂。


    又將沈煉喚了進來,問道:“麻坡那頭幾日能到?”


    “他們繞了遠路,避開了天理教的勢力範圍,中途隻有一個不入流的山匪,清風寨。也都落寞了許久了,陛下放心,萬無一失……”


    南宮燁抬眼直視他:“不,不要萬無一失,朕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一失!”


    "臣領旨。臣這就再次去準備。"


    南宮燁揮手讓他退下,到底還是不放心,又傳了人進來。


    "你將朕口諭送到西北,盛老將軍的手上,讓他分兵……"


    等到人全下去了,南宮燁到底是歎了口氣。


    手不斷摸索著鼻子,顯然有些擔憂。


    人有了在乎的人,心中便有了牽掛。


    銅牆鐵壁到底是有了薄弱的點,若是以前,他全然沒有這麽多顧慮。


    薑太醫胡子微動,在宮裏,知道太多的秘密不是件好事,能裝聾作啞才是本事。


    可他終是開了口勸慰道:“天下之間,唯有至情至性之人,方能成就至高至峻之大業!”


    南宮燁神情一震,忍不住抬頭看了眼薑太醫。


    拍了一個這麽偉大的馬屁,薑太醫到底還是老臉微紅,他捋了捋胡須,還是坦言道:“陛下先前,過於冷酷了些。”


    一點都不可愛,動不動就要人的腦袋。


    如今才有點人的模樣。


    薑太醫心想。


    清顏這頭一路都還太平,他們繞了遠,背穿了天理教的勢力範圍,所以往京中去的路程便遠了許多。


    一行人行到一處山坳。


    此地是天險,兩邊是懸崖峭壁,中間隻有一條窄路,方可通行。


    "娘娘,穿過這條路,咱們再有兩日,便可入京了。"


    清顏望著前麵的路,第一時間道:“不,我們繼續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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