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鳳體安康,皇上龍體康健,才是百姓之福。”薛裴光如實說道。


    南宮燁聽了,看了一眼霍剛,如同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東方既白,旭日朝陽升起,整個大地漸漸明亮起來。


    南宮燁微微擺手,文官裏,剛才與他對話的幾人,除卻霍剛和薛裴光,剩下幾個霍剛的學生,如同被切瓜般,齊刷刷人頭落地。


    周遭鴉雀無聲,文官這頭又暈過去幾個。


    霍剛眼看著自己愛徒命喪當場,神情頹然。


    南宮燁看著朝陽升起,微微彎起嘴角,喃喃道:“天,亮了啊——”


    他總算熬過了這個漫長而又冰冷的長夜。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夜是怎麽挺過來的。


    總要有人付出更大的代價,才對得起他先前的恐懼與彷徨!


    隨著朝陽的升起,那些魑魅魍魎,仿佛煙消雲散,世間又是一片祥和。


    南宮燁轉身,陳桔遞給他一隻手帕,他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一步步走向金鑾殿。


    整夜未睡,他身子晃了一晃,卻很快站定,接著,大著步子走向龍椅,平靜道:“上朝吧。”


    慈寧宮


    角落裏燃著香,榻上的清顏安安靜靜,南宮燁下朝就直奔慈寧宮而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薑太醫在殿外守著,聽到陛下駕到的時候,習慣性的身子一個哆嗦。


    “如何了?”南宮燁麵色冷硬,語帶關切地問道。


    薑太醫搖搖頭,為難道:“跟老夫先前說的一樣,娘娘頭部遭受到撞擊,頭為諸陽之會,五髒之精氣,皆上注於腦……”


    南宮燁眉頭一皺:“說人話。”


    “不好救。”


    南宮燁聞言,沒說什麽,開口道:“陳桔——”


    陳桔立刻上前聽候。


    南宮燁淡淡吩咐道:“帶薑太醫去奉天門轉轉,屋子裏太悶了。”


    “奴才遵旨。”陳桔手上拂塵微掃,左手換到右手,對薑太醫道:“薑太醫,請隨灑家來——”


    兩炷香後,陳桔拽著薑太醫的衣領子,把四腳癱軟的他拖迴了慈寧宮。


    薑太醫此時滿腦袋都是不斷懸吊搖晃的屍體,一個沒忍住,又扭頭再次吐了起來。


    南宮燁端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冷冷看著,“朕不知太醫是喜歡軟的,還是硬的。朕素來任性,向來喜歡硬的——”


    薑太醫點頭如蒜:“軟、軟、軟的。”


    南宮燁這才舒展了眉頭,微微一笑:“朕也覺得對待愛卿,還是得軟著來。”


    薑太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昨日微臣給娘娘吊著命,可她畢竟是頭部受創,後腦腫大,又落了水,外邪入侵,不是臣不想救……”


    南宮燁聞言,也跟著蹲下了身子,他蹲到薑太醫麵前,與之平視:“若是好救,朕又怎會求你?”


    “陛下……娘娘頭部腫塊假以時日肯定會消退,可腦中的瘀血,不好散……若用溫和方子,杯水車薪,見效太慢,若下虎狼之藥,強行散淤……萬一有個好歹……臣還是難逃一死啊——”


    太醫這個職位,有時候爬得最高的,未必是醫術最高的。


    給貴人治病,有時候並不是藥到病除這麽簡單,方子要但求無過,不求有功,遇到責難方才能把自身摘扯幹淨。


    “頭部瘀血,輕則記性錯失,重則身子偏癱,若是萬一口眼歪斜——”


    “無妨,隻要她活著,朕守著。隻要她能活,朕記著你的大恩!”


    薑太醫這才咬牙:“那微臣勉力一試——”


    說著,他毅然起身,從陳桔手中接過毛筆,刷刷刷地寫了方子,豪氣幹雲,寫完之後再次核對了下。


    這才遞給陳桔,眼看著陳桔要轉身,他再次猶豫,開口喚道:“等下——”


    陳桔納悶轉身,薑太醫這才又覺得自己冒失了,“那個,方子要不要再讓太醫院的幾個太醫參詳參詳……”


    南宮燁打斷:“不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信你!”


    陳桔立刻轉身下去熬藥,薑太醫老淚縱橫,匍匐跪地,感動道:“陛下如此厚愛,臣一定竭盡全力救治太後。”


    “如此甚好。”


    藥很快熬好,南宮燁端起,示意眾人退下,殿裏隻剩下他和陳桔。


    陳桔作勢上前想要接過藥,被南宮燁揮手,他立刻退到一旁:“陛下,要不要奴才給娘娘試藥——”


    “不必。”南宮燁搖頭:“此藥肯定猛,你年紀也大了,怎會用你試藥。”


    “陛下為何不讓太醫院的其他太醫一起參詳下方子……”


    南宮燁低頭吹著藥,緩緩道;“太醫院的這群老油條,若是參與的多了,便都怕攤責,到時候左改一味藥,右改一味藥,方子還是那個方子,藥效就大不相同。”


    到時候一推二六五,人沒救迴不說,白白浪費了時間。


    陳桔也知這群太醫心裏的彎彎繞,點點頭,“陛下為何如此信任薑太醫?”


    南宮燁微微一笑,“朕並不相信任何人,隻是他的軟肋全部拿捏在朕的手上,若有問題,他自己一條命,恐不夠賠的。他自是竭盡全力。”說著,南宮燁手上的藥似乎可以入口了。


    他一側胳膊受傷,後背傷也很重,本想扶起清顏,身體卻使不上勁,正皺眉,陳桔趕緊上前拿著一旁的靠枕墊著,隔著抱枕扶著昏迷的霍清顏坐起。


    南宮燁低頭看著眼前黑黢黢的藥,二話不說入口,再次嫻熟地往清顏嘴裏灌入……


    陳桔心中大驚,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眼觀鼻鼻觀心地垂著頭。


    不知過了多久,空空的藥碗被南宮燁擲到一旁。


    “勞什子藥方,也太苦了。”南宮燁低聲抱怨了句。


    陳桔裝作沒聽到,趕忙過來把娘娘放躺,蓋好了被子,又乖乖退到了一旁。


    等他低著頭看著腳尖,正等著皇上發話的時候,就聽到輕微的鼾聲傳來。


    他躬身探頭一看——


    皇上顯然已是累極,趴在太後娘娘的床頭上睡了過去……


    陳桔本想上前給搭件衣服,剛一挪步,又想到陛下覺輕,怕再吵醒了他,想了想,還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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