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一時間,眼眶有些發熱。不經意間的溫柔最為致命,人人都說南宮燁是一個偏執的暴君。


    ——對自己狠,對敵人更狠。


    可清顏所見到的他,似乎並不偏執,也並不殘暴。


    見她神色猶豫,南宮燁恍然大悟:“怪朕,不幹不淨的……”就要收迴手。


    清顏搖頭:“哀家還挺想念這個味道的,哀家小的時候經常采著吃。”


    說著,還是很給麵子地從南宮燁手裏拿起野果,吃到了嘴裏。


    熟透的果子,入口爆漿,甜甜的,沒有一點酸澀。


    是兒時的味道。


    恍惚間好像迴到了小時候,她如同野孩子一樣在莊子裏上樹掏蛋,下河摸魚。去蘆葦蕩裏摘葉子,把裏麵的心掏了,湊到嘴邊上吹……


    “哀家小的時候,很頑皮。”清顏難得願意多說幾句,“我爹他一直以為我賢淑恭謹,有天下朝還帶了同僚迴來,邊走邊吹噓自己女兒賢良淑德,秀外慧中……誰知,話剛落地,我就從後院爬牆跳從天而降,手中還拿著滿是泥的番薯,從鄰居大娘院子裏挖的……”


    想到霍剛一臉裂開的表情,清顏就笑了出來。


    南宮燁呆呆地看著他,腦海裏則是想象著她那時快活又自由的模樣。


    他的眼神很是柔和,“朕小時候就沒你這般幸運了。”


    他是低等妃嬪生的孩子,武帝連他母妃的樣子都沒記住,偏偏一夜風流有了他……


    偏偏母妃又是難產而亡。


    他自小就養在順妃名下,所謂的養,不過是記個名,也不大有人過問。


    加上後來順妃又生了自己的兒子,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武帝不缺兒子,皇後所出的太子,武帝帶在身邊,時時教導,手把著手寫字,是當眼珠子疼的。


    而他是在宮人捧高踩低的嘴臉下,陽奉陰違的苛責下,自己學會了隱忍蟄伏,學會了心機手段……


    家貓怎麽打得過野貓。


    這麽一想,先太子輸在自己手上,輸得並不冤枉。


    今後他的兒子……


    不知為何,居然一下想了這麽遠,他看了一眼清顏,不漏痕跡地瞄了眼她的肚子……


    清顏哪裏知道他的想法跳脫了這麽遠,不過隨意聊聊天都能想到下一代。


    她把野果吃完了,想了想,還是好心多嘴了句:“陛下,商將軍的一片情誼——”後宮那麽多鶯鶯燕燕的,也不差這一個金絲雀不是。


    南宮燁聽了清顏的話,微微皺眉,疑惑道:“一片情誼?”


    “她雖是女子,可朕從未低估過她,她是朕的好屬下。”


    “也是朕的左膀右臂。”


    “除此以外,朕與她……別無其他。”無關情愛。


    南宮燁認真地看向清顏:“你倒是對朕的後宮,操心挺多啊。”


    “哪裏哪裏……”清顏心裏雖然為商仲卿不忿,可狗男人狗,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很快收斂好情緒,笑道:“先前聽皇後說,後宮又要大選了,恭喜陛下了。”


    她還是挺喜歡看宮裏的各種美女的,養眼啊。因此她說得很誠懇,真心實意。


    熟料,南宮燁臉色反而沉了下來:“恭喜?”


    他繼而冷笑出聲;“朕竟不知,朕的後宮充裕,母後居然如此開心。”


    見他陰陽怪氣的,清顏也有些著惱,心想得便宜的是你,睡的人也是你,在這裏裝什麽?


    一抬頭,正對上他淩冽的眼神——


    原本溫和的場景,再次劍拔弩張,池子裏忽然響起了聲響,竟然是一隻體型碩大的王八,浮了上來。


    也不知道是何人放生的,懶洋洋上到石頭上,四肢攤開,甚是悠閑。


    不遠處又是一隻烏龜遊了過來,四肢劃水,憨態可掬。


    南宮燁先前光顧著說話,沒注意靠近了水邊。


    剛看了幾眼烏龜,這才後知後覺,臉色煞白,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別過了臉。


    他哼了聲,腦海裏還迴想著清顏剛剛的話,還有剛才上岸的王八,道了句:“沒心沒肺的,活得倒是久。”


    “陛下是在說哀家?”


    “朕說的是王八。”


    霍清顏:“……”


    霍清顏在口舌之爭上,從來沒輸給他過,隨口諷道:“都說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眼前的這個人稱萬歲萬歲萬歲的,不知品種是王八還是龜!”


    南宮燁:“……”


    沒等他再次開口,就聽破空之聲響起。接著刀劍交接聲音響起,又是熟悉尖叫聲:“護駕!有刺客——”


    南宮燁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淡定而又快速拉著清顏躲到一處假山後:“魚已經上鉤,老實待著!”


    說完,人卻活靶子一般走了出去。


    霍清顏老老實實地在假山後藏好,這裏有天然的遮擋,哪怕是弓箭射過來也不怕,因此,她並不害怕。


    透過縫隙,她能看到刺客喬裝成了和尚的打扮,不知道潛藏多久了,刀刀狠辣。


    南宮燁卻仿佛早有預料一般,胸有成竹,一點恐懼的表情都沒有。


    不多會兒,刺客就盡數伏誅了。


    南宮燁又朝著涼亭放心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忽然,一聲冷箭竄出,他冷笑一下,側身躲避,卻是擦傷了手臂。


    侍從驚唿出聲:“陛下!——”


    這邊的異動,顯然驚動了寺廟的主持,慧通大師聞聲前來,見到遍地屍體,他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


    南宮燁把滴著血的胳膊,示意慧通大師看,慧通大師麵有哀色:“陛下,這又是何苦。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全在取舍之間呐——”


    南宮燁勾唇道:“大師,朕信得過寶相寺,所以才會來這裏。可如今,朕卻在這裏受了傷,總要有些交代吧……”


    慧通大師閉目:“施主,我佛慈悲,佛語有雲:人這一生,都是在“渡”。渡人,渡心,也在渡自己!”


    霍清顏站在假山之後,把他們的話都聽到了耳裏。


    心裏默默替慧通補全了下一句,我佛不渡窮逼!


    南宮燁仍舊是好整以暇,似乎是聽進去了,又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徑自站到慧通大師麵前,居高臨下問道:“人呢?交出來,寺內僧人,朕不為難。”


    慧通大師搖頭:“恕老衲遲鈍,並不知道陛下要找的是什麽人?”


    南宮燁望著他片刻,不緊不慢道:“先太子的嫡次子,朕的好侄兒——南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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