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此時的清顏身上發了熱,她迷迷糊糊地夢到了兒時。


    她的娘親盛如蘭是盛家最小的女兒,性子溫柔,和霍剛感情很好,隻可惜清顏三歲的時候,她得病去世了。


    民間有句話說得好,寧死了當官的爹,別死了要飯的媽。


    霍剛的確是疼她,可惜霍剛也是個男人,不過才兩年,就娶了個續弦柳如惜,小門小戶出身,心胸小氣,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卻是麵熱心冷。


    會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當著霍剛的麵,她對清顏噓寒問暖,霍剛一轉身離開,她就伸手使勁地掐清顏胳膊,下手毫不手軟。


    盛家怕清顏被繼母磋磨,會經常接她迴盛家小住些日子。


    清顏想到和柳如惜接觸的時候並不多,也為了霍剛著想,並沒有告狀。


    夢裏的場景亂亂的,她又想到兒時剛從盛家迴來,就被柳如惜騙到了後花園,趁著清顏沒注意,就把她推到了池塘裏……


    清顏在水中撲騰掙紮著,看到的是岸邊冷笑著柳如惜的臉。


    隻可惜,惡毒的繼母打死想不到,清顏是穿越過來的,她會遊泳。


    她看著柳如惜守在岸邊,故意裝作不會水的樣子,撲騰了半天,一動不動了……


    等柳如惜離開,她才從水中冒出頭來……


    雖然這件事過去了很久,可是年少時留下的恐懼是真的,清顏明知是夢,可在水裏,卻好像有無數雙手在拉她的胳膊,壓著她的身子,往下拽著她。


    她感覺自己漸漸窒息了。


    嘴裏發苦,不斷地嗆水,她不斷地往外吐水。


    “陛下……娘娘她高熱不退,藥又灌不下去……”一旁的玲瓏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再煎一碗藥過來,朕親自灌!”南宮燁冷冷吩咐著,不多會兒,藥再次熬好。


    “藥放著,你們都退下!”


    宮人陸陸續續都退出了殿外,玲瓏牽掛著娘娘,正猶豫著,一抬眼卻對上了皇上冷漠的目光——


    麵對他的死亡凝視,玲瓏嚇得一個激靈,趕忙低頭匆匆退了下去。


    南宮燁端起藥,走到床邊,他本想把清顏扶起來,捏著下巴灌下去的。


    人是拽起來了,可燒得意識迷糊的清顏,整個臉都是通紅通紅的,軟綿綿的樣子,乖乖的躺在他的懷裏。


    他的心,就硬不起來了。


    清顏感覺原本壓著自己四肢的手,終於鬆了,她心裏舒了口氣。


    岸上的柳如惜似乎信了她沒救了,也終於轉身離開了。


    清顏感覺憋氣到了極限,剛要冒頭,嘴卻好像被人堵住了,她緊咬的牙關,堅守城池,卻仿若被人用舌頭耐心地一點點地撬開了縫隙……


    她意識模糊,終於堅持不住,張了嘴,極為苦澀的水便灌了進來……


    這個河水也太苦了,清顏皺著眉,邊想邊往外吐,卻好像被人堵住了嘴,沒吐出去不說,她沒提防,還一口吞了下去。


    她腳底掙紮,想一個猛子竄上來,頭卻好像觸碰到了岸邊的石頭。


    好疼!


    南宮燁剛喂了她一口藥,剛鬆了口氣,沒曾想清顏一頭撞了下來,撞得他眼冒金星,躲又不敢躲,手裏還端著藥,生怕撒了。


    “病了也不讓朕省心。該拿你怎麽辦?”


    南宮燁搖頭自語,歎了口氣,一手從後抱住她,一手端著藥,再次飲了一口,對著她嘴喂了下去。


    清顏這頭好像終於露出了水麵,她想張開口大口唿吸新鮮空氣,嘴裏又莫名苦澀,她往外吐,嘴唇卻被人死死抵住。


    真是邪門兒了,清顏剛想用鼻子唿吸,鼻子卻也感覺被人捏住了似的,她隻得再次張嘴唿吸,一口苦水再次湧入嘴裏。


    這個夢做得真的是夠夠的了,她不知道被灌了多少的苦水,臉都皺成了一團。


    可莫名的,感覺身子好像舒服了很多,輕了起來,她仿佛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一聲輕笑,卻又一時想不到是誰。


    嘴巴再次被人撬開,這次居然是甜水,桂花蜜!


    好甜!


    她眉頭舒展,舌尖都是甜滋滋的,她忍不住卷起舌頭追逐著,感覺耳邊好像有熱風在吹。


    甜水好像也沒了,她不甘心地伸手撈了一把,觸手可及的好似華麗又絲滑的雲緞,涼涼的,她不滿意又往裏伸手摸了摸。


    這次好像摸到了個火爐,熱乎乎的。


    她滿足地喟歎了一番,甜水好似沒有了,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呢喃道:“還要……”


    桂花蜜再次入了她的嘴裏,她剛要心滿意足,隻是好像有蜜蜂看不下去了,也要采蜜,還蜇人!


    她覺得自己嘴唇上落了隻蜜蜂,跟她搶著蜜水,搶不過她,卻又蜇咬她!


    真的!


    她覺得自己的唇被啃咬得又癢又麻,該死的蜜蜂!


    身子感覺還是有些冷,她便下意識地摟住了熱源,熱源好像僵了一瞬,要從她懷中掙脫出去,清顏死死拽住,恍惚中,聽到清脆的瓷器落地聲。


    她覺得自己好似抱著個軟乎乎的火爐,這才沉沉地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清顏後半夜迷迷糊糊熱醒了,發燒的時候人覺得冷,可熱褪了之後,身邊有個成熟男人躺在身邊,熾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四周,躲又躲不開,感覺自己手腳也被束縛禁錮住了,翻身也不順暢。


    迷迷糊糊中,清顏想到,自己可能是被鬼壓床了。


    後脖頸疼。


    她下意識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一睜眼,原本的睡意朦朧,頃刻間煙消雲散,整個人都嚇得精神了。


    南宮燁睡得很沉,整個前襟皺皺巴巴的,一手壓在她的脖子下,給她充當著枕頭,一手安撫似的搭在她的腰上……


    清顏把下意識地尖叫憋了迴去,腦子裏飛快地思索著,他為什麽會睡在她的床上?


    簡直是欺人太甚!


    她剛想坐起來發難,頭發卻被他胳膊壓住了,她側頭拽頭發,一邊扯一邊忍不住打量南宮燁,醒著的南宮燁可能是眾人心目中不折不扣的暴君。


    上位的方式不光彩,是踏著兄長的屍骨登頂的,登頂之後,手腕也狠辣,太子黨裏很多人,陸陸續續遭到了清算。


    昭獄每天都下很多人,甚至刑具都是一輪用完,立刻上下一個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流水作業。


    可睡夢中的他,白皙的臉上,眉頭微微皺著,唿吸清淺,猶如下凡的謫仙,隨時要羽化登仙。


    鬼使神差的,清顏伸出手指,湊到了他的鼻下,不多會兒,溫熱的氣息噴到了她的手指上。


    是活的!


    她趕忙縮了迴來,臉也忍不住泛紅。忙調轉視線,這才發現床邊地上還散落著碎瓷片,看上去,似乎是藥盞……


    昨夜睡夢之中的響聲,好像在她模糊的腦海裏形成了一個鮮明的脈絡。


    她昨夜應該是病了,苦的水哪裏是池塘裏的水,應是她燒迷糊了。


    那是褪熱的藥吧。


    是南宮燁喂的?清顏下意識地想到了嘴唇上的蜇咬,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難不成是他給自己喂得藥?


    她這麽想著,便直勾勾湊到了他麵前,下意識地觀察著他的嘴唇。


    南宮燁的嘴唇有點薄,一般書籍裏記載,男子薄唇則薄幸,嘴唇薄是渣男的麵相!


    清顏想著,忍不住勾唇一笑,他後宮那麽多妃子,一根黃瓜眾人用,最重要的是,睡完這個還可以睡那個,眾人還不會罵他,搶著讓他睡,可不是妥妥的渣男嘛!


    她被自己腦補的畫麵逗樂了,忍不住樂得直顫,笑過之後,又忍不住端詳著他,他鼻頭挺直,額頭寬闊,看起來矜持又尊貴,是所謂的帝王之相吧。


    他的唿吸急促了起來,眉頭也微微皺起。


    清顏其實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眉毛,猶如遠山含黛,又兼具英氣逼人。


    看到微微皺起的眉頭,她終是手欠沒忍住,慢慢伸手替他撫平了。


    想到昨日自己的鼻子似乎被人捏住了,她又興起了頑皮之心,想伸手捏他鼻子,剛伸手過去,卻冷不妨被身側睡熟之人一把捏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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