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若端坐在椅子上,輕蔑地笑了,“本宮乃後宮之主,懲治一個奴婢,難不成,還需要向誰請示一番?”


    清顏定定地看著今非昔比的沈靜若,她身著雙佩小緩的鈿釵襢衣,頭戴龍鳳珠翠冠,頭顱高昂地抬起,驕傲的樣子,像隻早起打鳴的公雞!


    和記憶中唯唯諾諾的梁王妃截然不同。


    清顏的印象裏的她,被出身所累,自認為低人一等,所以有她的場合,她的存在感都極弱。


    眼下她們兩個人易地而處,清顏看著皇後趾高氣揚的樣子,瞬間明了。


    什麽上不得台麵啊,跟清顏平日裏沉穩木訥的偽裝一樣,人家的唯唯諾諾也是裝出來的。


    成語裏,叫做忍辱負重。


    清顏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後此時,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可她霍清顏也不是軟柿子,於是她冷笑道:“皇後,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沈靜若聽了,哈哈大笑,“霍清顏,你還知道打狗需要看主人,你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麽對本宮的,怎麽,你的奴才是奴才,本宮的奴才便不是嗎?”


    清顏聞言一怔,終於想到曾經一件往事。


    那還是梁王剛成婚沒多久,沈靜若進宮拜見皇後。


    偏巧清顏那天跟武皇逛禦花園,看到有一朵高處的垂吊海棠開得極好,便心血來潮地跳上石頭湊上前去欣賞。


    就在這時,一個宮女似無頭蒼蠅一般從假山後猛地衝了上來。


    清顏踩在石頭上,背對著她,被她這麽一撞,重心不穩摔了下來,左手觸地,隻聽哢嚓一聲,手腕折了。


    宮女惹了禍,被當場製服,不斷磕頭求饒。


    清顏抬頭看這個宮女覺得眼熟,可手腕上的劇痛讓她無暇他顧,便沒第一時間開口寬恕。


    她好性子,武帝就沒那麽好說話了。看到清顏臉色蒼白的樣子,登時大怒,“哪裏來的沒規矩的奴才,拉下去,杖斃!”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內侍上前將人拖了下去。


    等梁王妃等人趕到的時候,再求情已經來不及了。


    武帝性子有些執拗,生平最忌諱的就是別人違抗他的命令。


    便是後來趕來的梁王,也隻是瞥了清顏一眼,按住了王妃,微微搖頭,並沒開口求情。


    清顏這才發現那個宮女是梁王妃沈靜若的人。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梁王妃才剛過門,初來乍到,哪裏懂宮裏的規矩,肯定事有蹊蹺,被人算計了!


    算計她的人……


    清顏心中歎息,自己真是無妄之災啊。


    “陛下,臣妾無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臣妾踩在石頭上,本就危險,摔了也是臣妾自己不小心,這次就算了吧……”


    武皇忽然沉下了臉,看向清顏:“朕最不喜別人求情了,這點你是知還是不知?”


    清顏心中再次歎息,怎會不知,隻不過畢竟是一條人命,心中不忍罷了。


    清顏不語,武皇臉色反而緩和下來:“眾人皆不敢違逆朕。在這後宮之中,唯有愛妃心思純淨善良,不懼怕朕,難得啊……”


    武皇感慨著,光靠腦補就把自己給攻略了,“既然愛妃求情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杖責三十吧……”


    “多謝陛下寬宥,陛下才是仁者之心。”清顏疼得臉色發白,還不忘跟武皇商業互吹。


    小宮女被人堵著嘴拖了下去,清顏也被人簇擁著迴宮。


    她和梁王夫妻錯身而過時,沈靜若低下了頭,低垂了眼簾,蓋住了眼裏的恨意。


    梁王卻淡淡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動,無聲地說出兩個字,多謝。


    隻是那時候她手疼,並沒在意。


    思緒抽迴,清顏看向沈靜若:“你既入皇家,便知一入宮門深似海。先前是你不察,落入了圈套。不約束好你的婢女,衝撞了本宮。本宮本可落井下石,卻也網開一麵,在先皇那裏替你的婢女求了情。”在這件事上,她問心無愧。


    沈靜若嗤笑一聲,看向清顏:“求情?別說是三十杖,青荇隻挨了區區十杖,便氣絕身亡……”


    清顏心中無奈,是啊,杖責用刑,關乎技巧。若想保人,三百丈下去,人也好好的,若想殺人,幾杖下去,一命也嗚了唿。


    全看手法。


    武皇既然要她死,宮人又怎麽會對她格外開恩呢,所謂的求情,不過是武皇寬慰哄逗清顏而已。


    若不是皇後提起,清顏都不知道那個婢女死了。


    “今日,你是來尋本宮晦氣來了?”清顏才不管那個婢女和皇後什麽關係,是親如姊妹還是塑料閨蜜。


    她做了她能力範圍之內能做的,甚至是冒著觸怒聖顏的風險求情,已經仁至義盡了。


    皇後恨恨地看著清顏,“你的這個宮女,今日也冒犯衝撞了本宮。”


    “可別說本宮是非不分,剛才打了十杖,來人啊,再杖責二十!”


    “三十杖,這筆賬,一筆勾銷!”


    “你敢!”清顏上前一步,與其對視:“你保不住你的婢女,是你無能,想拿本宮的侍女出氣,休想!”


    兩人僵持不下,皇後沈靜若側頭冷冷吩咐一旁的侍衛,“沐澤,你來!”


    被喚作沐澤的人,氣宇軒昂,劍眉星目,一看功夫就極高。


    但見他上前一步,行禮應是,不由分說接過刑杖就要往秀蓮身上招唿!


    清顏大怒:“你敢!”


    說著,就要上前攔下,可那人身高腿長。清顏抓他一把,他常年習武,胳膊肌肉堅硬如石,根本就抓不住!


    厚厚的板子再次打到了秀蓮的身上,她悶哼一聲,抬頭用訣別的眼神看著清顏,涕淚橫流。


    清顏氣急見狀,趁著他抬手之時,一下撲倒在秀蓮身上。


    扭頭倔強地看著他們道:“好啊,打!來,連本宮一起打,最好連先皇的血脈一起打掉!”


    清顏死死地盯著沐澤,“謀害先皇子嗣,這個罪名,你一小小侍衛,不知抗不抗得起!”


    僵持間,就聽熟悉的猶如天籟般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原本站著的眾人,看到聖上駕到,齊刷刷跪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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