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跟笛飛聲並沒有怎麽打擾芩婆跟李蓮花敘舊,兩人在周圍逛了一圈之後,方多病便帶著魔教頭子去了那片種了歸元草的藥園。


    除了歸元草之外,百日醉解藥的輔藥都很常見,芩婆在雲隱山種了不少草藥,故而無需特意下山購置,他們便已經找齊了整副解藥。


    晚膳過後,服過藥後的笛飛聲盤坐在蒲團上運轉內力。


    他們如今已經從雲居閣下來了,到了下麵的清淨的竹屋小院裏。


    因著芩婆的時常打掃,這處舊時李相夷與單孤刀師兄弟二人的居所仍是當初的模樣,就連兩人留下的東西,也規規整整地放著。


    見他一時半會兒大概也不會結束,李蓮花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身來。


    他離開雲隱山已有十數年了。


    十多年,也不是十幾天或是十幾個月,就連他記憶中的少時居所都已經變得模糊,這小院卻是半點沒有變化地保留了下來,那些舊了的,快放壞了的器具還被照著原本的樣子重新翻新過。


    他站起身來,指尖輕輕地撫過桌上自己從前不小心劃下的痕跡,心口有些酸脹。


    困住他的,似乎從來都是他自己。


    倒是白白讓師娘多掛念了幾個月的時間,至於那十年……他倒是不後悔。


    畢竟當年中了碧茶之後,前路對他而言已是九死無生,何必再叫師娘勞心費神。


    方多病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輕手輕腳地走出堂屋。


    芩婆喜靜,李蓮花小時候並不安分,漆木山便特意為他們師兄弟建了這所竹屋小院。


    說是小院,但其實比兩老住的雲居閣也並沒有差多少,都稱得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兩人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今夜的夜色一派月明星稀,沒多少雲層遮擋,顯得很是疏朗。


    李蓮花麵上帶著幾分懷念,忽的便側頭看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方多病。


    他指了指小院裏一棵生得鬱鬱蔥蔥的棗樹。


    “你爹當年練劍的時候,最愛拿這棵棗樹練招,將這樹練得半死不活,到了棗子成熟的時候,都不見多少掛果,將師父氣得夠嗆。”


    說著便勾起了嘴角:“師娘愛吃棗子,師父本是想著這棵棗樹移過來後也能入雲居閣前院那棵一般,枝繁葉茂,到了秋天便碩果累累,沒想到反叫這樹傷了元氣。哪怕後來你爹再也沒拿它練劍了,也沒能緩過勁來,直到我下山的時候,都還是每年就零星幾顆沒滋沒味的澀棗。”


    這座竹屋小院承載著他年少時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而單孤刀,是那段人生中難以抹去的一部分。


    他眼中微微閃爍著些光亮,“沒想到這棗樹竟也長得這麽好了,也不知如今的棗子滋味如何。”


    方多病不想他再想著那些事,便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如今才是四月中旬,這邊的棗子應當是在金秋成熟,也就剩下五個多月的時間,我陪你在這裏住上一段時日就是了。”


    李蓮花再度看向了他,眼中似是蓄著水波,隨著眨動的眼睫,似泛起漣漪般,波光流動著。


    “我看你是巴不得住下來。”他瞥了眼自己被牽著的手,“也省得迴天機山莊,再想著怎麽逃出來。”


    方多病得寸進尺地用手臂夾住了自己牽著的這隻手,將其抱在胸前,笑彎了眼地迴道:“果然,知我者蓮花也。”


    這搖著尾巴得意洋洋的模樣,叫李蓮花忍不住跟他抬杠:“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知道你啊。”


    “怎麽就不知道了?”方多病攥著他的手腕又逼近了一分。


    似是不經意,又似是順勢而為,對視間便已是近在咫尺,“我那些心思,怎麽瞞得過你?”


    他唿吸時炙熱的鼻息灑落在麵頰上,李蓮花眼睫微微一顫,已是下意識地將手收了迴來,人也退開了幾步。


    等他迴過神來,發覺自己這次的反應似乎大了些時,側頭再去看方多病時,這人已是又要湊上前來。


    李蓮花用指甲掐了下指腹,抬腳朝距離最近的房間走去。


    等推開了房門,看見了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方才那點不自在才漸漸消去。


    他看了眼屏風後兩張整齊的床榻,輕聲道:“這是我跟你爹當年的房間。”


    方多病點了下頭,雖不是第一次來,但還是再度打量了一下這間房。


    李蓮花從櫃中找出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蠟燭,用火折子將其點燃,才挑著眉梢道:“不過我看今夜,我還是帶你到雲居閣,你爹在那裏也有間房,你在雲居閣中歇下就是了。”


    “等等。”方多病抓住他的手肘,“什麽叫帶我去雲居閣中歇下,你今夜還要睡這裏不成?”


    李蓮花隻是看著他,叫他想起了那日這人說的,要去跟笛飛聲擠一擠的事。


    “你該不會要讓阿飛跟你睡一屋吧?”方多病不由得帶上了一分咄咄逼人:“那家夥脾氣這麽差,晚上睡覺說不定還磨牙打唿,而且等會兒他解了百日醉,指不定要找你比試,難道你還想睡前再跟他打一架?”


    這話說得倒是沒冤枉那個魔教頭子。


    李蓮花看著這個把他逼得抵在了桌上的臭小子,心說阿飛是不好相與,但跟前這一個也不遑多讓。


    這小子卻是忽然軟下了語氣,“我都打了這麽多天地鋪了,再多打幾日也無妨,我看這間屋子還是讓給阿飛,你跟我一起迴雲居閣吧。”


    “你也說了,你都打了這麽多天地鋪了。”李蓮花抬起眼睫,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眼,“你就不想睡床?”


    “若是要將你丟給那家夥,那還是就算了。”方多病再沒半點掩飾,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跟前這人,“若是跟你一起……倒是勉為其難。”


    被盯著不放的人卻是避開了視線,“你怕不是忘了,雲居閣是我師父師娘的住所。既然有我師兄的房間,自然也會有我的,哪裏用得著跟你擠。”


    他從櫃子裏取出芩婆不久前才拿出來曬過的被褥,放在床上,又將床腳下那盒放置了一些單孤刀私物的箱子抱了起來。


    方多病想起了盒中裝的東西,麵色不由得一沉。


    這裏麵,藏著單孤刀對李相夷滿腔的嫉恨。


    哪怕如今已經將其手刃的李蓮花,應當也想象不到當年兩人還小的時候,這份嫉恨便已經深深地藏在了這個本應與他親密無間的師兄心中。


    他走上前,抱走了李蓮花手中的箱子,“這箱子的東西便給我吧。”


    跟前的老狐狸敏銳地一抬眉,“你知道裏麵是什麽?”


    “我又沒來過,怎麽可能知道。”方多病指了指單孤刀的床榻,“隻是這箱子在這張床的床腳下,而這張床應該是……我爹的。他好歹是我的生父,這些東西便給我留作紀念。”


    李蓮花自然是不信的。


    那些夢境的片段中,方多病是來過雲隱山的,所以應當也是知道箱子中裝著什麽的。


    既然不願意被自己知道,那裏頭的東西……


    他垂眸斂去眼底的自嘲,輕聲道,“也是,那你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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