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溫明彰儒雅中透著虛偽關懷的嗓音,溫予涼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嗯,我在學校,爸你……你有什麽事嗎?”


    這是那天晚上他被送人之後溫明彰第一次聯係他,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又要被逼著去找秦以棠要什麽。


    他怎麽還有臉去要啊……


    “別緊張。”聽出他聲音有些顫抖,溫明彰笑著安慰他一句,不急不緩的說出自己打電話的目的,“隻是想讓你明天中午迴來吃個午飯而已,見見你沈阿姨。”


    “沈阿姨?”溫予涼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就是我,你未來的後媽。”


    對麵傳來一個熱情又嫵媚的女聲,“優優是吧?阿姨下個月就要跟你爸結婚了,剛好明天中午有時間,就想見見你和你哥,你可一定要迴來呦”


    要……結婚了……


    溫予涼愣住了,腦海裏先是閃過自己母親的臉,然後又是溫修言的母親,甚至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要跟別人結婚,還是在下個月,下個月末可是……可是顧阿姨的忌日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答應的,等迴神時電話已經掛斷了,想到那個生前愛溫明彰愛到對自己這個私生子都跟對親生兒子一樣好的女人,溫予涼一個人呆坐了許久,慢慢濕了眼眶。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又給溫明彰打了個電話。


    “爸,沈阿姨她……還在你旁邊嗎?”


    “沒有。”溫明彰對這通電話沒有任何驚訝,甚至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樣,“優優,想說什麽就說吧。”


    他說了下個月末是什麽日子,本以為溫明彰會有所顧忌,沒想到卻得到了一個讓他遍體生寒的迴答。


    “我知道,不過沒什麽影響,年後那段時間剛好是年假,你沈阿姨平時比較忙,隻有那幾天有時間。”


    知道卻無所謂,這個答案讓溫予涼根本沒辦法接受,少有的對溫明彰控訴出聲,“顧阿姨那麽愛你,你怎麽能一點也不在意……怎麽能……”


    “愛?”溫明彰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優優,修言說你太天真我還一直不信,沒想到真的這麽大了還那麽天真,還會相信所謂的愛,我記得你以前應該是從來不提這種東西的吧?難道是秦以棠跟你說了什麽甜言蜜語哄你,讓你當了真,也開始相信愛情了?”


    溫予涼愣住了。


    隻那一瞬的沉默就足夠溫明彰知道答案了,聲音中嘲諷的笑意更濃,“他倒是好手段,不過優優你也太好騙了點,他說什麽你都信,你也不想想你有什麽值得他愛的。他是愛你誰都可以迎合的性格?愛你討好男人的手段?還是愛你小小年紀就害死了人,還害親哥廢了一雙腿?”


    “砰!”


    手裏的手機掉在了課桌上,可溫明彰的聲音依舊沒有停下。


    “優優,別做夢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愛,更沒人會愛你,這個道理你十幾歲我就跟你講過了,秦以棠心機深城府更深,他陪你玩你也陪他玩就夠了,別太當真,等哪天他膩了,他不要你了,溫家一樣會要你,我們才是有血緣關係的,最親近的人,知道了嗎?”


    明明是溫柔儒雅的聲音,卻聽得溫予涼臉色慘白,“我……我知道的……”


    “這就對了,外麵的人說的再好聽,也隻是看在你那張臉的份上哄哄你而已,陪不了你多久的。好了,爸還有事,明天中午記得迴家吃飯,掛了。”


    第63章 你怎麽這麽壞啊


    “你早上說進去打招唿,待了半個小時也不出來,會是我替你開的,現在不到五點,你又早退,我打個電話的功夫你就跑了!”


    接溫予涼放學的路上,司機在前麵開車,秦以棠坐在後座被迫聽電話裏來自程懷的怒吼。


    “秦以棠我就問你一句話,這公司你還要不要了?啊?”


    從公司出來他就打電話來罵人,這都快到學校了他還不停,秦以棠心累的歎了口氣,“要,當然是要,但是也得分個輕重緩急,你先辛苦一段時間,年終獎我給你翻倍。”


    “這是年終獎翻倍的事嗎!”


    程懷已經快崩潰了,“當時我說今年有幾個項目不著急,明年再做,是誰說忙得過來非要今年就開始的?是誰說賺錢不能等的?是我嗎!”


    “那是以前,現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麽。”


    秦以棠不僅不心虛,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錢什麽時候都能賺,溫予涼可不會一直在原地等我。”


    “我去你大爺的!”程懷都被氣到直接朝他爆粗口了,“你一個萬惡的資本家,跟我在這裝什麽情種!說好的利益至上呢?說好的一切都得給賺錢讓路呢?合著你這話都是說給我聽的,都tm是為了壓榨我是吧!”


    “我也沒預料到會是現在這樣。要是再早幾個月,你跟我說我會為了一個人耽誤賺錢我也不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現在賺錢也得給溫予涼讓路。”


    別看程懷平時溫柔斯文,處事圓滑。但絕對不是什麽善茬,兩人認識十幾年,氣急了他跟秦以棠都是真動手,最開始那幾年架也是沒少打,最近確實辛苦他了,秦以棠也不想再惹他,索性跟他打起了感情牌。


    “你了解我,我對誰動感情太難了,可能一輩子也就這麽一次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溫予涼,不放手去追一次我怎麽能甘心。”


    想到溫予涼,秦以棠輕笑一聲,“我不缺錢,賺更多的錢隻是錦上添花,錢沒了也可以再賺,可溫予涼隻有一個,他的情況又這麽特殊,我不加倍對他好,不多陪他,那就真的沒機會了。”


    程懷沉默了。


    這已經完全不像他認識的秦以棠了,秦以棠談戀愛他支持。但他沒想過會談得這麽投入,甚至推翻了所有原則和底線,信奉了一輩子利益至上的人,現在竟然完全讓溫予涼淩駕在了利益之上,甚至說出了「錢可以再賺,溫予涼隻有一個」這種話。


    “以棠,你……”


    他是想勸一勸的,他還是不相信什麽愛情,覺得沒有能看得見的利益來的現實。但想想秦以棠那段時間的頹廢,他又說不出口了,最後全都化成了一聲歎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行,記得年終獎給我翻倍。”


    “行,給你三倍。”知道他這是妥協了,以後也不會再打電話來罵人了,秦以棠笑出了聲,“謝了。”


    有程懷在,他的後顧之憂就徹底沒了,可以放心扔下公司的事追溫予涼。


    秦以棠看著眼前的校門,嘴角緩緩上揚。


    難得來的早不用優優等,不知道優優會是什麽反應。


    正想著,目光突然注意到從校門口並肩走出來的兩道人影,其中一道還異常熟悉,秦以棠上揚的嘴角猛地頓住。


    那是溫予涼和一個漂亮的女生,或許不止有漂亮,還有可愛,朝著溫予涼笑得很甜,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就很溫柔又小鳥依人的感覺。


    溫予涼會對溫柔的人沒有抵抗力,會對別人的一點點溫柔就有好感,這是秦以棠最近才發現的。


    而女人在溫柔這方麵天生就比男人有優勢。


    至於溫予涼……取向方麵真的說不準,溫明彰培養他學著討好男人,他自己不見得就真的隻喜歡男人。要是藏著點逆反心理之類的,怕是取向隻會更傾向於女人。


    眼看溫予涼說話時嘴角也掛著笑,努力想保持淡定的男人徹底坐不住了,推開車門大步走過去。


    “謝謝學姐,筆記我明天一定完好無損的還給你。”溫予涼側身對著門口,根本沒注意旁邊有什麽車什麽人,隻以為秦以棠不會來這麽早,還在認真道謝,“學姐的筆記記得真好,又工整又細致,難怪老師總是誇你特別認真。”


    被這麽個大帥哥誇,小姑娘笑得眼睛更彎了,“老師也總跟我們誇你呢,還說……”


    “拉鏈又不拉好,不冷麽?”


    秦以棠走到溫予涼身邊,也不管小姑娘是什麽表情,動作自然的給溫予涼把拉鏈拉到最上麵,又把手上的圍巾給他圍上了,“這裏風大,小心凍著了。”


    做完這些才像剛看到他旁邊的人似的,疑惑發問,“這位是?”


    他出現的時候溫予涼就嚇懵了,現在也沒反應過來,滿腦子都是自己要完了。


    他可沒忘秦老板最討厭有人跟他搭訕,之前看到他拒絕來要微信的人還生氣過,現在都不隻是搭訕,他跟人有說有笑被秦老板抓到了……


    他愣著不出聲,旁邊的小姑娘這時候緩過神了,自己先說了,“您是秦學長吧?我是溫予涼同組的學姐,也是馮教授的學生。”


    秦以棠點點頭,“原來是優優的學姐,你好。”


    小姑娘愣了一下,“優優?”


    “家裏人都這麽叫他。”秦以棠攬著溫予涼的腰解釋了一句。


    這動作這語氣,還有那句家裏人,小姑娘要是還看不出來他在宣示主權那就白上a大了,趕緊笑著誇他們,“學長和學弟真般配,看得出來平時一定很恩愛。”


    “謝謝。”秦以棠禮貌道謝,又幫溫予涼裹了裹圍巾,“天這麽冷,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以後有機會可以到家裏來玩。”


    小姑娘連連微笑點頭,目送兩人上了那輛車牌號都昭示著主人身份地位的邁巴赫,表情甚至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不是說帥哥學弟是舔狗上位嗎?這哪裏像舔狗了?他們倆到底誰舔誰啊!


    那位秦學長跟惡狼護食似的,學弟你要是被強迫的你就趕緊報警吧!


    被帶上車溫予涼才勉強從驚恐中迴神,小心翼翼的去看旁邊給他摘圍巾的男人,“我……我不知道你來這麽早,我太久沒好好上課,落下的課程就想借學姐的筆記看一看,組裏她的筆記記得最好。所以就借來了,剛才是在跟她道謝,沒……沒說別的……”


    “你這麽慌做什麽。”秦以棠笑著在他臉上捏了捏,“我又沒多想。”


    話是這麽說,卻硬是等他解釋完才開口的。


    溫予涼也不知道這是真話還是假話,最後隻能打開書包拿出筆記給他看,“真的隻是借筆記。”


    “我知道,我又沒懷疑你。”


    秦以棠沒接過來,隻「不經意」的掃過那筆記一眼,親昵的把他抱進懷裏,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嗓音溫柔。


    “不是說了麽,你正常生活就好,可以有自己的社交,我不會幹預,別怕。”


    “真的嗎?”溫予涼還是不敢信,“可是以前你明明看到有人跟我搭訕都……”


    “那是以前。”秦以棠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些歉意,“以前我做事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以後不會了。”


    “而且有人搭訕不是說明我眼光很好麽,我有什麽可生氣的,你又沒理會他們。”


    還好優優全都沒理會,不然一個也不能放過。


    “我們優優這麽優秀,怎麽可能沒有人來搭訕,這很正常。”


    不僅防男人還要防女人,工作量加量不加價,血虧。


    溫予涼哪裏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隻覺得他說的這些話很認真,不像是生氣了,這才放心了一點。


    至於他說的「我們優優這麽優秀」,溫予涼聽了之後隻在心裏留下了苦笑。


    甜言蜜語可真好聽啊,難怪以前秦老板會被我騙到。


    爸說的對,怎麽會有人愛我呢,我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值得別人愛的,秦老板應該是很喜歡我的臉吧,被我騙的時候就很喜歡。


    應該也很喜歡跟我上床,就是不知道……他還有多久會膩,會扔掉我換下一個。


    他天馬行空的想著,一晚上也沒怎麽說話,秦以棠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沒有生氣,也沒逼他,隻盡可能的對他越發溫柔,晚上也沒有折騰他,就隻是抱著他睡,讓他用他喜歡的姿勢靠在自己懷裏。


    聽著耳邊有力的心跳和男人綿長的唿吸,溫予涼再也忍不住了,一陣陣的眼眶發酸。


    不能被騙到,不能總是貪戀這個溫暖的懷抱,很快就會沒有了的。


    他偷偷從男人懷裏退出來躺到一邊,逼著自己提前習慣被扔掉之後一個人睡,可還沒等他深唿吸幾下,身邊的男人就追了過來。


    沒有被吵醒的不耐煩,就隻是又把他抱進了懷裏,估計是以為他睡著了,動作十分小心,還輕輕在他背上安撫的拍了拍,怕把他吵醒。


    拚命忍著的眼淚在這一刻控製不住的落了下來。


    怕被發現自己在哭,溫予涼隻能動了動掩飾身體的顫抖,下一秒男人剛收迴去的手就又拍上了他的後背,嗓音還帶著剛睡醒的低啞,但格外的耐心又溫柔,“吵醒你了?沒事了,繼續睡吧。”


    他怎麽……他怎麽比我還會騙人啊……


    溫予涼眼淚徹底決了堤,想叫他一聲,又怕一開口就被發現在哭,最後隻用力抱住了他。


    “撒什麽嬌。”


    男人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乖,快睡吧,不然明天早上起床又要犯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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