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燒。

    就是最原滋原味的燒烤方式。

    不需要任何的事前調味,醃製更沒有,那些常見而複合的燒烤香辛料顯得非常多餘。

    這種吃法的魅力,正在於將‘素材’本身的味道,不加修飾的呈現在食客麵前。

    也可以這樣講。

    高級素材本身的風味,就足夠讓人沉醉。

    白燒麽,隻是將這顆璀璨的天然珍珠碼在餐盤上並形成唯一。

    而看見夏言烹調的畫麵。

    蘭飛鴻突然意識到,為什麽他和路以這裏聲勢驚人的時候,夏言那卻顯得風平浪靜。

    不動鍋子,沒有唿唿咆哮的猛火動靜。

    就一個日常可見的小巧碳爐。

    一雙別致的竹筷,夾肉片時不會染味。

    這就是夏言的一整套樸素烹調工具。

    “嗬——”蘭飛鴻心下微微吃驚,“這種調理素烤方式,沒有濃醬汁的著味,那層高高架起的烤網也把‘燒烤味’削減到了最低,可以說,他的這道素烤,最後裝盤時,肯定隻有食材最原始的滋味……”

    蘭飛鴻想到這,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太自信了。

    他對素材的原有風味,太自信。

    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麽招待或宴席場合,而是廚藝的切磋較量啊。

    亂戰的對手,還是路以和他蘭飛鴻。

    麵對如今禦膳房機構的兩大年輕才俊,麵色淡然烹調著一道素烤白燒。

    換句話。

    把“技力”,或者說,把技術含量降至最低。

    想隻憑食材而不落下風?

    蘭飛鴻眉毛抽了一下,心中有股無名怒火:

    “他這把較量看成了什麽?這般輕視我們嗎?”

    “美食,從來不是單純的食材!而是材料和藝能合一!”

    “甚至,到了特級,到麟字以後,是材料、藝能和奧義,極致的三位一體!”

    同時,另一處,在顛炒鐵鍋中‘食物之球’的路以,也愣住了,不由得停下手頭的工序看來。

    他的觀察發現,和蘭飛鴻並無區別。

    於是路以也怒了。

    這算什麽。

    材料、藝能和奧義,三位一體,而夏言這個對手卻要硬生生扣掉“藝能”部分嗎?

    那麽,隻剩下“材料”和“奧義”部分。

    先挑奧義講。

    路以並不覺得已經捅破麟字絕巔那層窗戶紙的自己,他半孵化的‘龍之心’,會在餐盤擺開的戰爭上,輸給一個新晉麟字。

    嗬,那就隻剩下“材料”因素了。

    他是對這個因素,多麽自信,多麽偏執,多麽狂妄。

    素材,一挑三?

    而且,還是嚴整合一的“材料/藝能/奧義”的閉環!

    路以火氣很大,覺得夏言太隨便了,根本沒把這場切磋較量當迴事,於是他停下烹調,開口說話:

    “夏言,你現在改做其它菜式,時間還來得及!”

    而周圍亂糟糟、鬧哄哄的菊下樓員工們,也齊齊停下對素烤、白燒這種食譜的熱議。

    全神貫注地烹調烤網上肉片的夏言,慢吞吞抬頭,對上路以寫滿失望的眼睛,不禁搖了搖頭發笑:

    “別懷疑,這就是我為你們準備的特別菜品。”

    “我認為放在待會的對決餐桌上,我的菜品並不會顯得失格!”

    說完,便低下了頭去,手中的筷子,以一種極慢的韻律節奏,慢悠悠翻搗烤網上的薄薄肉片。

    有點意思的是。

    這些肉片,明明在烤網上鋪很久了,蘭飛鴻的燉駝蹄火候將至一半,路以呢,更是快把‘食物之球’劈開裝盤,臨近完成。

    但肉片兩麵,仍是不見一絲一毫的焦色。

    見狀。

    路以和蘭飛鴻,同時擰了擰眉毛。

    有點……

    不正常……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終究不可能脫離自己的廚台太久,再三觀察也沒看見肉片染上焦色,隻能心帶幾分驚疑收迴了視線。

    反正夏言都語氣鑿鑿,說他的菜品在待會的終戰上不會失格,那就等著看便是。

    選手、菊下樓員工之外。

    劉珂玲和薑王爺屬於比較特殊的看客。

    “那種肉是……”薑王爺自認吃過不少珍饈之肉,卻也無法認出烤網上柔嫩到了極致的肉片,來自什麽牲畜或稀奇物種。

    劉珂玲同樣一臉茫然,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啊。”

    “呃!”

    薑王爺苦笑。他原以為這位女掌櫃參與到了昨夜夏言留住在菊下樓裏的備戰。

    時間飛快流逝中。

    太陽當空。

    路以這,鍋中翻滾的食物球終於停下,他持鍋勺,對豆腐、醬汁凝合成的球,當頭輕輕一敲。

    “哢嚓。”

    已經盛放在超大號盆盤上的特殊料理,球體表麵裂開無數道縫隙後,轉而化為一灘堆疊起來的麻婆豆腐。

    路以麵色平淡,撒上一些香蔥碎作為收尾。

    而蘭飛鴻那。

    砂煲燉鍋的蓋子已經揭開,鍋子傾斜,流瀉出來的居然是一股股濃稠無比的羹湯。

    “咕咚”一聲,最後滾落出來的駝蹄,居然已經燉煮到晶瑩色澤。

    一看就知道酥爛筋糯。

    駝蹄羹裝盆後,是深棕色的樣子。

    蘭飛鴻取出一個籃子裏已經煮開並瀝水的薯粉,整籃投進去,這些薯粉肉眼可見的,消失在湯羹裏不見蹤影。

    路以,蘭飛鴻,先後把他們的較量答案,搬到了中庭正中間的餐桌上,並立在那。

    這下,幾乎所有的目光,投向了慢吞吞收尾的夏言。

    一個素色調的陶瓷盤,夏言拿在手上,同時,另一隻手握筷子,一片一片的,把烤好的肉擺列在餐盤上。

    並不是幹巴巴的裝盤,盤底早就鋪有點綴裝飾之物。

    那是一朵高腳的,藍綠色的豬籠草植物。

    沒錯。

    是新鮮的植株,而不是幹燥的香草形式,枝芽上有絲微水跡。

    若聊天群有人在現場,肯定驚唿——是「忘憂草」呀!

    最後,和前麵慢吞吞的動作截然不同。

    輕快無比地,在餐盤一角堆上潔白的鹽粒,這就是終解形態的唯一調味品。

    完成這一步,夏言輕微出口氣,而後抬頭迎上眾人的目光,微微一笑,“我這裏也完成了。”

    隨著夏言也搬上答案,圍觀的圈子,進一步收縮。

    當然,最內層,站著三位選手。

    呈三足鼎立格局。

    夏言將餐盤放到桌上,見路以、蘭飛鴻仍舊緊緊盯他,眼中有奇妙的期待色彩,“咳,你們這是,讓我先來的意思?”

    沒等到迴答,夏言率先拿起筷子,伸向了他們的菜品。

    筷子麽,隻能先吃路以的麻婆。

    見狀,路以眼睛裏有一絲歡欣的波動:

    抱歉。

    是我先了。

    立在他對麵的蘭飛鴻,微不可察的撇撇嘴角: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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