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平靜地過去,某晚舒聞照常做完例行檢查準備睡下,卻敏銳地察覺到身體有幾分不對勁。


    熱潮洶湧而至,伴隨著後頸的陣陣墜痛,不出幾分鍾就讓他冷汗淋漓。


    他的發情期到了。被標記的身體瘋狂渴望著伴侶的安撫。


    這些年因為時錦鵬的索求無度和刻意引導,他的身體早就發生了一些變化,發情期更長,更不容易緩解,發作起來痛苦萬分。


    時錦鵬喜歡看他難耐地求饒,滿地打滾的樣子,舒聞便習慣性地忍著,甚至還會自/殘,用另一種疼痛來緩解自己的注意力。


    向來淡雅的蘭花香一瞬間變得濃鬱,他控製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了,腺體上的痕跡宛如惡魔打下的標記,提醒著他仍舊被不堪的過去所困。


    他縮在被子裏,像一隻遍體鱗傷又奄奄一息的白羊,沒有可以傷人的犄角,原本溫潤的眸子因為痛感失焦,難受到極致喉嚨是發不出聲音的,隻能獨自忍受那寂靜無聲的歇斯底裏。


    終於,omega信息素擴散到了走廊上。沈青安今晚當值,聽到外麵紛亂的腳步聲,護士們來不及通知他,先帶著鎮定劑和抑製劑往七號房跑去。


    “舒先生,您再忍一忍,馬上就好了。”兩個beta男護士死死按住他,強行捋起袖子,露出細瘦蒼白的手臂,企圖注入鎮定劑。


    “膠皮管。”護士長擦了擦額角的汗,舒聞的血管本來就細,平常打針都要好好找準才行,他掙紮亂動的時候很難一次性成功完成注射。


    舒聞本來就極厭惡自己此時的模樣,又被眾多人圍觀,無法擺脫的禁錮將他拖進了過去的夢魘裏。他拚命把自己蜷縮起來,一陣一陣地急促抽氣,“不,不要……”


    “我錯了,不要這樣對我……”


    沒人聽清他喃喃不清的囈語,等護士長發現不對時,他的胸腔短促而急切地起伏,卻像是怎麽也唿吸不到氧氣般,整張臉憋得通紅,眼神也趨於渙散。


    “都讓開。”身後傳來了沈青安不容拒絕的聲音,小護士們第一次見到他這麽嚴肅的樣子,都自覺退到一邊。


    沈醫生把舒聞半抱起來,讓人倚靠在自己懷中,讓胸腔充分舒展,然後伸手捂住他的口鼻,對身後的人要求到:“去找一個紙袋。”


    護士長馬上反應過來,是過度換氣引起的二氧化碳缺乏症,她搶過小護士手裏抱著的牛皮紙袋,將裏麵的文件倒了出來,將袋子遞給沈醫生。


    “唿吸,”沈青安在人耳邊小聲道,同時用紙袋代替手掌。


    舒聞唿出的氣體又被自己吸入肺腑,進入灼熱,胸前疼得厲害,耳邊也陣陣嗡鳴,但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堅定地引導他:唿吸。


    終於,過量的氧氣被身體消耗,他嗆咳著緩過神,下意識抓住身邊的人,如果抓住救命稻草:“給我抑製劑。”


    “已經注射了。”沈醫生輕聲安撫,“等它發揮效用就沒事了,別怕。”


    舒聞痛苦地搖搖頭,普通劑量的抑製劑根本無法緩解他的發情熱,“不夠的……還要,更多……”


    他知道自己樣子一定很難堪,麵色潮紅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欲/望,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不要看我……”


    “很醜。”


    沈青安一怔,轉頭對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可是……”護士長猶豫不決,舒聞分明表現出了非常強烈的抵抗情緒,他們三四個人都製不住,沈醫生一個人在這真的可以嗎?


    “有需要我會按唿叫鈴。”沈青安說道。


    護士長點點頭,帶人離開。房間內空曠下來,舒聞閉著眼睛無聲地流淚,像是不敢直麵自己稀碎一地的自尊,隻要再多一根羽毛就能將他壓垮。


    沈青安卻並沒有吭聲,仿佛連懷抱都變成了靜止的。一絲佛手柑氣味的信息素緩緩溢了出來,清爽溫和,餘韻迴甘,舒聞微微睜開眼睛,是alpha的信息素。


    “感覺好點了嗎?”沈青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他控製著信息素的釋放,過度可能會引起舒聞身上alpha標記的排異反應。


    舒聞怔住,似是沒想到alpha的信息竟也可以這般,溫柔和煦,絲毫沒有攻擊性和性/暗示,輕輕包圍在身邊,像一朵可以遮風避雨的雲。


    這氣味裏混合著柑橘特有的清甜,不會甜膩引人不適。沈青安隻釋放了一點便適可而止,空氣中的信息素慢慢散到後調,又有一點木質微苦的淡香,迴甘的滋味讓人流連。


    舒聞感覺自己的臉慢慢熱了起來。


    他驚慌失措地推開沈青安,從alpha的懷中逃出來,“我,我好多了,謝謝。”


    “抑製劑的話還是要少用一點,你的身體情況比較特殊,已經形成了過量依賴,脫敏的過程會比較漫長。”


    舒聞慌亂地點點頭,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沈醫生您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他像個縮頭鵪鶉那樣把自己藏起來,以為可以掩蓋身體上令人羞恥的變化,卻不曾想沈青安行醫多年,一絲一毫的端倪都在他眼中清晰無比。


    那隻修長微涼的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你不用覺得尷尬,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你……”


    “您出去吧。”舒聞第一次近乎無禮地衝他開口,隻是聲音還打著顫,絲毫沒有氣勢。


    沈青安愣了一下,還是囑咐道:“不舒服的話可以按鈴,我最近幾天都值夜班。”


    床上的人把自己縮成一條,沒有迴應他。


    被子裏,舒聞緊緊咬著自己的手指,避免發出任何不雅的聲音。這種感覺是他熟悉的,過去的十幾年裏有無數個夜晚是這樣苦熬過來。


    他已經過了四十歲,看淡很多事情,隻是沒想到自己的醜態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了眾人的眼皮底下。


    如果沈青安隻是一個普通醫生,他不會感到羞愧,權當自己是一塊死肉就行了。偏偏那個人陪他散步,看他畫圖,用家裏的貓咪逗他開心,還給他煎了好吃的小羊排。


    情緒上建立了聯係,莫名其妙就會在意很多事。


    舒聞已經忘了有朋友在身邊的感覺,沈青安像他的朋友。


    而自己剛才在蜷縮在他的懷裏,嗅著他信息素的味道,竟然隱隱有了反應。


    他痛恨自己這樣一副敏感又脆弱的身體,羞恥之外更多的是無助。盡管不想承認,時錦鵬還是給他的生活打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舒聞痛苦地閉上眼睛,以後他恐怕都不能擁有正常的社交關係了。


    接下來的幾天,整層的醫生護士都嚴陣以待。舒聞陷入發情期不是小事,他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情緒上也容易有大的起伏,特別是還帶著前人的標記,受到的煎熬隻多不少。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個看起來柔弱的omega竟然堅強地挺了過來。他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溫和,配合一切治療方案,大部分時間都是縮起來睡覺,甚至還會在神誌清楚的時候接兩句護士的玩笑話。


    仿佛那晚的倉皇掙紮和歇斯底裏都沒有存在過。


    能在療養院辦vip看護的人大多非富即貴,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怪脾氣。而舒聞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莫名混了個好人緣,病情有一點進展就讓小護士們歡天喜地。


    沈青安也高興,舒聞的狀態能穩定下來,對後續的治療和手術都有很大的助力。讓他感覺不對勁的事,舒聞好像對他冷淡了下來。


    舒聞拒絕了同他一起散步的邀請,每句話都帶著公事公辦的口吻,冷淡疏離得仿佛他剛來療養院的那段時間。


    沈青安是養貓高手,也莫名其妙被貓爪子撓過,知道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每次布丁耍傲嬌不給他擼了,他就故意死皮賴臉地把它抱進懷裏,被踢了撓了都不撒手,摸得布丁喵喵叫罵他。


    於是他開始延長在七號房間逗留的時間,舒聞把他當空氣,麵無表情盯著電視上的草原紀錄片,一直等到畫麵裏的羚羊被豹子叼住喉嚨拖迴巢穴,才忍不住開口道:“沈醫生也愛看動物世界?”


    “喜歡。”沈青安笑道,“家裏還有現成的。”


    他拿出手機晃了晃:“要不要跟布丁和旺仔打聲招唿。”


    舒聞差點脫口答應下來,他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兩隻貓咪了,心裏暗自惦記,不知道布丁的厭食症有沒有好一點,旺仔是不是還會迴應他的聲音。


    “不用了。”開口卻是淡淡的拒絕。


    沈青安愣了一下:“你不喜歡他們了嗎?”


    舒聞終於忍不住道:“沈醫生,你對每個病人都這樣嗎?”


    不等人問,他自顧自說下去:“我隻是你的一個病人,為什麽要給我分享這些?為什麽要把我拉進你的生活?為什麽不能要我迴到以前的狀態裏。”


    最後一句話更像是在問自己。二十多年前他曾經對人打開心扉,然後那個人近乎毀了他的全部,所以當再次有人靠近時,他不光害怕,還本能地感到氣憤。


    舒聞知道這樣不對,沈青安隻是出於好心對他展露善意,自己不能以怨報德。


    他頹唐道:“對不起,我……”


    沈青安截住他的話頭,並沒有因為他的突然失控而感到冒犯:“我沒有拉你進我的生活,你已經在我的生活裏了。”


    “我享受我的工作,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的朋友,但你……更特殊一點,”沈青安頓了頓,繼續道,“你讓我想到我的貓,很乖,很可愛,也讓人掛念。”


    舒聞愣了愣,耳根突突發熱。他馬上要過四十二歲生日,乖和可愛哪個詞都跟自己沾不上邊,卻被眼前的alpha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說了出來。


    沈青安跟人說話的時候總是很認真,喜歡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所以舒聞再一次倉皇移開視線,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在糾結什麽。


    “所以你可以試著讓自己做一隻貓,”沈青安笑了笑,“開心的時候才跟人親近,不高興了就走掉,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貓咪做什麽都是對的。”


    沈青安說完這句話的第三天就出差了。


    陸氏集團出資重新啟動了他當年那個倉促結尾的項目,是跟倫敦的一家研究院合作。本來定好的出差日期是一個月之後,結果又臨時安排了十大高校巡迴演講。


    沈醫生緊趕慢趕離開,要跟當地合作方一同準備,隻來得及在郵箱裏跟同事們交接工作。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沈青安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家裏的攝像頭看貓。


    自動喂食器還是滿的,但他幾乎不在外麵過夜,家裏兩隻貓主子沒等到人迴來伺候,衝著他齜牙咧嘴表示不滿。


    “我很快就迴去了,你們不要著急。”沈青安哄貓。


    旺仔一直比較獨立,像是知道他迴不來,大剌剌在鏡頭前躺下,開始舔並不存在的蛋。而布丁卻顯得有點焦慮,聽到他的聲音後一直在原地轉圈,喵喵叫著,最後蹲坐在門前仰起頭,一聲接一聲地叫喚。


    沈青安最看不得貓這樣,隻能幹著急,隔著屏幕哄了一會兒,累得口幹舌燥,才想到好像還有一個更難哄的。


    他掏出手機,拇指在屏幕上微微頓住,他並沒有舒聞的聯係方式。


    與此同時,療養院病房裏,舒聞看著麵前陌生的alpha,冷淡中帶著些微的防備:“沈醫生呢?”


    “他出差了。”麵前的醫生是沈青安的師弟,之前一直在負責其他樓層,“你的康複計劃我有看過,目前的狀態比較平穩,應該可以按時進行手術。”


    出差了?為什麽沒有事先跟他打招唿?


    舒聞忍不住去想,但又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人家一個醫生,總不能去哪兒都要跟他一個病人報備。


    “嗯,明白了。”舒聞點頭,“我會配合的。”


    又不是沒吃過虧,為什麽還會相信alpha的話。舒聞有點氣沈青安了,還說要他做一隻貓,貓才不會好好配合,貓不開心了隻會亮出爪子撓人。


    沒有那個人在自己病房裏晃蕩,時間一下子變得漫長又無聊。新來的醫生是按部就班的性格,有愛人和孩子,不會把太多的精力花費在工作上,更別說把每個病人都了解一遍。


    舒聞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畫畫,是一件雙排扣的風衣,還沒想好是用立領還是關領,小護士就拿著電話進來了。


    “舒先生,沈醫生找您。”


    “找我幹嘛,”舒聞狐疑,還是接過電話,聽到那人醇重和緩的聲音竟然有點想念,“怎麽了?”


    “阿聞,能不能去我家幫忙看看貓?”


    舒聞聽到這個稱唿愣了一下,沈青安沒有用醫生的口吻跟他說話,像是一個朋友。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有點快,語氣盡量平穩道:“怎麽了嗎?”


    “布丁這兩天心情不太好,一直在門口等我,你能進去抱抱它嗎?”沈青安的語調依舊不緊不慢,不像請求也不像要求,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不會給人帶來任何負擔。


    “它隻熟悉你的聲音,你去的話它不會怕。”沈青安說道。


    “好……”舒聞有些猶豫,全然沒聽出對方一直拿捏著的語氣終於放鬆下來。


    沈青安告訴了他家裏的密碼,以及怎麽喂食,罐頭放在哪裏,最後要了他的微信號去,要他不懂的地方隨時再問。


    喂個貓有什麽難的,舒聞吃過午飯後便去了沈青安家中。兩隻貓已經撒了歡,沙發靠背被拱到地上,卷紙碎了一地,幾盆室內花草也被抓了個七零八落。


    見到生人進來,布丁一溜煙躲進了沙發底下,而旺仔則豎起了渾身的毛,整隻貓變成碩大渾圓的一坨,喉嚨裏發出威脅般的低吼。


    “旺仔,你不認識我了嗎?”舒聞輕喚,試探著靠近。


    旺仔又唿嚕了幾聲,認出了他,變臉依然很快,討好似地蹭著舒聞的褲腳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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