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想著, 他還是忍不住隱隱期待起來。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嗎, 兩個人去餐廳, 吃西餐喝紅酒, 看看電影逛逛街, 時逸盯著自己的腳尖, 心想自己果然什麽都不會,想到的點子都這麽老土。


    正出神,耳邊突然響起了一串清脆的鈴鐺聲, 他轉頭, 看見陸雲野騎在自行車上,微笑著衝他招手,“上車。”


    時逸微微愕然:“你怎麽又……”


    “載你去約會,”陸雲野劃了半個圈,穩當停下。


    畢竟是在飛翼的樓下,現在飛翼和雲野形同一家,萬一被哪個員工看到,不出一晚全公司都會知道他們老板在公司樓前耍猴一般逗樂。


    時逸隻得跳上車子,從側麵攬住alpha的腰, “走了。”


    陸雲野騎車一向很穩, 就算是上坡也氣息不變, 還頗有心情地問道,“有沒有哪個alpha這樣載過你?”


    時逸想了一圈,迴想不出還有誰像他一樣厚臉皮:“沒有。”


    “真的沒有嗎?”陸雲野的聲音揚了揚,“那這樣算,我是時總的初戀嘍。”


    “隨便你怎麽說。”時逸有一搭沒一搭跟他閑聊,小夜風清涼徹骨,吹著渾脹的頭腦竟然格外舒服。


    “初戀可是要在校園裏談的。”


    自行車吱悠悠地停下,時逸抬頭,發現竟然是他小學的學校。


    他隻在這裏上到小學畢業,後來受了傷,爸爸就帶著他轉了學,租沿街房,東躲西藏的那幾年換了好多學校,也漸漸把這裏淡忘了。


    迴想起來,這裏還是他第一次交到好朋友的地方。


    “你也在這裏讀書嗎?”時逸問道。


    “嗯,”陸雲野鎖好車子,含糊道,“我在這裏一直讀完高中,可能要比你大一兩級。”


    這個時間小學已經放寒假,初中和高中還在上晚自習,這裏算是市中比較好的私立學校,管理也相對嚴格。


    晚餐時間已經算是為數不多的休閑時刻。繁重的課程剛剛結束,晚自習還沒開始,大家邊吃飯邊閑聊,教室裏熱熱鬧鬧的,小情侶們捧著奶茶在走廊上溜達,他們還有無限美好的未來可以去暢想。


    校門外有不少流動的小吃攤點,會有偷跑出來的學生買來打牙祭,陸雲野心頭一動,讓omega站在原地,再迴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包糖炒栗子。


    栗子一個個飽滿碩大,開口完美,露出的果肉黃燦燦的,還冒著熱氣,時逸伸手便抓,被燙得直抽氣。


    他小時候最希望做的,就是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可以由爸爸媽媽接出校門,沿途買些喜歡的零嘴,一邊說著班裏發生的趣聞,一邊慢悠悠迴家。


    但是爸爸身體一直不好,很少出門,每次都是司機叔叔來接他們,還會時不時把他落下。


    兩個哥哥一直在打鬧,沒人會管他做了什麽,想著什麽,還會被頑劣的alpha搶書包搶文具,迴家一點也不開心。


    “這麽急幹嘛,這一袋都是你的,”陸雲野捏住他的指尖,放在唇邊吹了吹,“我來幫你。”


    omega皮膚薄嫩,他手上卻生著厚繭,這點溫度算不上什麽。兩指捏開一顆,用紙巾墊著,遞到人手裏,“慢慢吃。”


    他們沿著校園的外牆慢悠悠走著,沿路買了炸串灌餅關東煮,沒有時逸想的紅酒西餐,卻彌補了他多年以來的遺憾。


    陸雲野手裏拿著大兜小兜,看著時逸又在一個油炸臭豆腐的攤位前停下,周遭的氣味著實趕客,陸雲野微微皺眉,“你想試這個?”


    話音未落,時逸已經點了兩份,還要加蔥薑蒜末,高湯淋上,氣味更加濃鬱。


    陸雲野無言,他一直以為時逸是清淡口,沒想到會對這種味道獨特的小吃感興趣,omega叉了一塊興致勃勃遞到他嘴邊:“聽說聞著臭吃著香,你先試試。”


    這是讓他試毒呢,陸雲野隻能張口接住,感覺那玩意在嘴裏爆漿,多少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怎麽樣?”時逸期待地看著他。


    “很好吃。”陸雲野口是心非。


    於是時逸也往嘴裏塞了一個,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了,沒吃幾口就雙眼飆淚,跑到陸雲野身邊扒拉奶茶喝。


    吃飽喝足,也繞著校園從大門口逛到了操場邊。


    陸雲野把垃圾都扔掉,“想不想進去看看?”


    時逸眼睛一亮,又猶豫道:“可我們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


    陸雲野之前捐過幾棟樓,校長和校董基本都認識,打聲招唿就能進,但他卻不打算那樣,而是朝omega道,“翻牆進去。”


    “怎麽可能……喂!”


    半句話的功夫,陸雲野已經輕鬆躍上圍牆,抓住鐵柵欄翻了過去,“過來,我接你。”


    時逸咬咬唇,也有什麽心底蠢蠢欲動,他有樣學樣爬上圍牆,一條腿小心翼翼跨過了欄杆。


    翻過去便是學校內的樹林小徑,遠處亮起一星光點,是巡夜的保安恰巧路過,來抓偷吃外賣的饞嘴學生。


    “快,來人了。”陸雲野小聲催促。


    時逸急得要哭出來,圍牆一米多高,他還穿著西裝西褲,萬一掛在這裏讓人發現,被當成怪叔叔和陸雲野一起全校通報,麵子裏子就都沒了。


    死就死吧,他一咬牙,縱身往下一躍,地麵上黑咕隆咚看不清楚,本以為怎麽也得崴個腳,沒想到卻跌進了一個懷抱裏。


    alpha抱著他轉出半圈卸了力道,兩人在樹林的陰影裏蹲下。時逸簡直欲哭無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這麽瘋狂的事:“都怪你……”


    “噓……”陸雲野捂住他的嘴,“早戀要被抓了。”


    即使已經離開校園很多很多年,還是不可避免被代入了那個氛圍裏,時逸下意識屏住唿吸,耳邊充斥著兩人的心跳聲,眼看著手電筒的光漸行漸遠。


    “走了走了,”他激動地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口,一扭頭,卻發現對方眼含笑意注視著自己,登時鬧了個大紅臉。


    “陸雲野,你動作這麽熟練,是不是以前經常翻牆?”時逸從藏身處站起來,故作鎮定道,想要找補迴幾分麵子。


    “我不翻牆怎麽去……”陸雲野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把“找你”兩個字咽了迴去,改口道,“……怎麽出去玩。”


    “你小時候肯定很淘氣,”時逸總結陳詞,感覺還是自己更靠譜一點。


    “走。”陸雲野把人拉起來,兩人順著林徑小道走迴大路,晚自習已經開始,教學樓安靜下來,唯有燈火通明。


    今夜像有霧似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他們手牽手逛完操場,陸雲野指著左側的主席台,“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


    “嗯?”時逸沒反應過來。


    “主席台左邊是監控死角,又正好可以把人擋住,是最安全的地方。”陸雲野扶住他的雙肩,而omega的耳邊輕聲道,“時逸同學,我可以吻你嗎?”


    陸雲野的吻向來直白強勢,何時打過招唿,時逸一愣,眼前一花的功夫,對方已經湊了上來。


    距離太近了,陸雲野的高鼻深目長相本來就極具攻擊性,此刻更是壓迫感十足,耳邊全是alpha潮濕的唿吸聲。


    時逸把頭扭開,手指也緊緊摳著牆壁,“那我說不可以怎麽辦?”


    “那我就親到你說可以。”


    “你這是不講理……唔!”剩下的話盡數被堵了迴去。


    今晚的omega好像格外乖巧,連推拒都沒有,舌尖瑟縮著任人吮吸,陸雲野像是嚐不夠似的,扣住時逸的後頸,正要加深這個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氣吞山河的一聲:“誰在那裏?!”


    時過境遷,當年的戀愛聖地也已經成了重點監控區域,教務主任親自巡邏,黑燈瞎火還真讓他碰到兩個。


    陸雲野下意識握緊了時逸的手,來不及平複唿吸,“走!”


    “啊……”時逸下意識驚唿,被人牽著衝了出去,耳邊風聲唿嘯,身後手電筒的光晃過來,煞白刺眼。


    主任到底年紀大了,追了幾步便遲疑著停了下來,“怎麽感覺那人有點像陸總啊……”


    兩人跑到教學樓背麵,終於停了下來,時逸雙手撐在膝蓋上唿哧喘氣,臉頰卻興奮地通紅,“這就是你說的……最安全。”


    “我當時的時候確實是……”陸雲野也困惑,更讓人難受的是那個還沒來得及深入的吻,omega懵懂無辜的眼神勾人得要命。


    “看來你老了,陸叔叔。”時逸直起腰,存心報複,刻意加重了後麵幾個字。


    “我老?”陸雲野的眼神銳利起來。


    omega立馬後退,轉身要跑,卻還是被攔腰摟住。


    時逸頓時驚慌起來,“這是在教學樓……”


    “教學樓是我建的。”


    陸雲野不由分說把人製住,懷裏的人兔子似的撲騰,還沒來得及做什麽,整個校園裏迴蕩起了刺耳的鈴聲。


    “叮鈴鈴!”晚自習放學了。


    原本安靜的教學樓一瞬間沸騰起來,走廊上傳來歡快的腳步聲,短短幾分鍾周圍就已經被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盡數包圍。


    陸雲野再怎麽心火難耐也隻能暫時壓下,讓某個小兔子從他懷裏鑽出來,大搖大擺混進了學生的隊伍。


    “下課了,陸叔叔,要一起迴家嗎?”時逸倒背著雙手,眼睛裏閃著狡黠。


    “要,當然要。”陸雲野磨磨牙,上前把人攬住,兩個人混在學生中間走出了大門。


    時逸臉上一涼,抬頭看去,紛紛碎雪從夜空中飄落下來,在路燈的光下猶如夜舞的精靈。


    突如其來的,就像上帝在所有人都沒留意的時候送來了禮物,今年冬天的初雪如期而至。


    時逸仰著頭,感覺那點冰涼在臉上化開,身邊人潮洶湧,好像有什麽東西就像雪一樣,在他不經意的時候悄然到來。


    鋪天蓋地,然而溫柔無聲。


    alpha見他發愣,伸手幫人把額發上的雪片掃去,卻被攥住了手腕。


    時逸的手很涼,指尖輕顫:“陸雲野,以後的每一場雪,你都會陪我看嗎?”


    說完,他像是迴過神來,受驚似地鬆開對方,感覺自己好沒出息。


    而那隻手緊追過來牢牢將他抓住:“榮幸之至。”


    第93章


    一場冬雪過後,氣溫驟降,晨起時外間玻璃上都結滿了冰窗花。  時逸不太喜歡冬天,因……


    一場冬雪過後, 氣溫驟降,晨起時外間玻璃上都結滿了冰窗花。


    時逸不太喜歡冬天,因為太冷, 他本來就體寒, 全身捂不暖似的, 整天縮在陽光房裏畫設計圖。


    陸雲野則忙著收拾過年的東西。大年這種日子要迴老宅看望爺爺奶奶,按照往年的習慣還會在老宅住上一段時間, 叔伯兄弟都會迴來, 今年陸家動蕩, 他又剛坐穩執行總裁的位子, 需要打點的東西不在少數。


    禮物都已經事先買好送來了家裏, 紅包連美金帶人民幣包出去幾萬塊, 陸雲野核對了一遍清單,他最想帶迴去的人還沒有搞定。


    陽光房自從修好以後就很少使用,此刻被omega盤踞, 養上綠植, 擺上雕塑,恨不能將自己的工作室整個搬進來。


    陸雲野敲敲門,探頭進去,時逸正盤腿坐在木地板上,麵前搭著小桌子,保暖服把人裹得圓溜溜的,遠看像一隻肥嫩的蘑菇。


    蘑菇正畫圖畫得煩躁,見人進來也沒好氣,抬了抬眼皮:“怎麽?”


    陸雲野在他麵前有樣學樣地坐下, “今年來我家過年好不好?”


    時逸一愣, 他往年隻會在年三十去時家吃頓年夜飯, 再陪陪爸爸,趕在淩晨前離開,連留宿都不曾有過,過年和平時的任何一天沒有什麽不同。


    以至於他突然反應過來,像陸家這種大家族,新年肯定是要隆重對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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