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時逸想把麵前的人推開， 但alpha又高又壯， 把他整個人都罩進去了， 躲都躲不掉。“怎麽和你沒有關係？”陸雲野的聲音終於認真起來。時逸深吸一口氣：“我們……”“我喜歡你。”兩人同時開口，以至於時逸沒有聽到對方說了什麽。或者說聽到了也不敢相信， 一下子就沒有了聲音。“時逸， 我喜歡你。”陸雲野又重複了一遍， “我想追求你。”太陽被高高低低的樓宇擋住， 徹底看不見了， 就像在天邊的馬路上摔碎了一個雞蛋， 碎裂出無限的暖紅色。陸雲野握著omega的手腕，他感到對方在發抖。“時逸，你聽到了嗎？”他輕聲地， 準備將那幾個字再重複一邊， 隻要時逸不答應，他就反反複複說下去：“我……”“你冷靜一下。”時逸打斷了他。陸雲野心裏登時涼了半截，這算是什麽迴複？難道時逸不是喜歡他的嗎？在各種危機情況下都能遊刃有餘的頂級alpha一時僵在原地，想象中各種浪漫擁吻的畫麵都碎成了粉末。原來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等待宣判的時候，是這樣辛苦。“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時逸的聲音輕細但平穩，“還有你的易感期，這些都可能導致你產生錯誤的判斷。”“我很冷靜， 我也認真思考過了！”陸雲野急切道， 仿佛慢一秒自己就會被丟下， “我喜歡你時逸，我想讓你做我的omega。”“陸雲野，你越線了。”時逸平靜道，“在我們的協議裏，我們隻是聯姻關係，三年內不可以發生情感糾葛，你親自寫下的，忘記了嗎？”“你說你有一個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而你和我在一起不過六個月，你能說服自己嗎？”“你喜歡我，隻是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了，ao會本能地被彼此吸引，如果換成任何一個omega，都是一樣的。”時逸單手握拳撐著桌麵，渾身都在發抖。他的角色，從出生起就是不被喜歡的。被alpha父親厭惡，像拖油瓶一樣拖累著omega爸爸，腺體受損後，尋常人見他都會投來憐憫惋惜的目光。他連普通的omega都不如，帶著味道怪異的信息素，如果沒有陸雲野，現在可能早被時錦鵬收拾得渣都不剩。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去祈求頂級alpha的喜愛。特別是陸雲野有一個篤定的，喜歡了十多年的對象，怎麽會因為自己這樣一個殘缺的omega而輕易放下。他想，他可能也是有一點喜歡陸雲野的，隻有一點點，不然怎麽會在拒絕的時候這麽難過。隻是他沒有信心去接納對方的喜歡，因為早晚有一天陸雲野會反悔，到時候他的退場就太難看了一點。時逸獨自撐了這麽多年，絲毫沒有變得更堅強一點，唯有毫無用處的自尊心堆得老高，這才偽裝出了一副勉強能保護自己的外殼，陸雲野卻把它鑿破了一角。麵前的alpha沉默了，時逸不由得苦笑，自己大概真的不會討人喜歡。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對方滿心期待表達自己的喜愛，得到的就是這樣的迴饋，陸雲野一定很失望。他見識過陸雲野的傲氣，但有些話必須要提前說出來，不然可能連他自己都會沉溺。“對不起，就這樣吧。”時逸的聲音發著顫，幾乎想落荒而逃。alpha卻伸出手臂有力地將他攔住，擁抱在懷裏。時逸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全憑依靠著對方才能站穩。“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陸雲野輕聲道，他的聲音很慢，像是在講一個悠久的故事，“小時候，我的腺體發育遲緩，各種機能總是比其他人差一截，他們說我是廢物，是劣種，那段時間我很自卑。”“家族的化驗單顯示我是頂級alpha，他們推給我繼承人的教育，我學得一直很吃力，那種割裂感讓我感到痛苦，身邊的人總是對我膩寄予厚望，但隻有我自己清楚，他們說的那些，我都做不到。”時逸微微詫異，沒想到看似順風順水，事業一片坦途的頂級alpha，也曾經有過這樣灰暗的過去。“就是那時候，我遇到了他。”陸雲野的聲音依舊沒有多少起伏，但時逸心口卻微微一緊，他知道那是讓陸雲野掛念了十多年的omega。“不管我多麽不堪，他總是對我笑。我打架打輸了，他也不嫌棄我，還把自己最寶貝的配飾拆下來送給我，一塊小蛋糕就能被哄得很開心……是他陪我渡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所以我才會感激他，才一直在尋找他，如果能見到他，我會由衷地說一聲感謝。”“他陪我成長，但你不一樣，”陸雲野摟得他更緊了一點，“時逸，你教會我愛。”“我的喜歡很低劣，我想保護你，也想占有你，”陸雲野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蛋糕上緊挨在一起的兩隻兔子，“有人讓我不要放棄希望，在冬天種下一株桃子，來年便有桃花可以看……”“而現在，我想把所有的桃花摘下來送給你。”時逸微微張大眼睛，強迫眼淚不要掉下來。周身的力道逐漸放鬆了，窗外徹底黑了下去，他們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陸雲野卻準確地伸出手，擦幹了他的淚。“你說得對，我確實越界了，”陸雲野俯身，和他額頭相抵，“頂級alpha連信息素的攻擊範圍都可以控製，卻控製不了對你的喜歡。”“我會和你離婚，然後以一個全新的，追求者的姿態出現在你麵前。”“你瘋了嗎！”時逸脫口道。現在飛翼已經是可以自主運行，即將上市的獨立公司，而陸雲野卻連陸氏的執行總裁都放棄了，他在這段婚姻裏什麽都沒有得到。如果真的按照約定，違約者什麽都不可以索取，還要自動放棄兩人的共同財產。這不像是頂級alpha會做出的決定。然而陸雲野隻是輕笑道：“母親先前說過，要把別墅的房本也交給你，離婚後能不能不要把我趕出去睡大街，男朋友？”“誰要你的房本！”時逸像是被踩了一腳的貓咪，完全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走向。陸雲野卻真的為他的一言一行負起了責任。在時逸簽署了一堆文件之後，他一個人去民政局，用兩個紅本換迴了兩個綠本。與此同時，還有別墅的產權證，汽車的權屬證，結婚期間陸雲野名下所有股票債券的收益，全部打包送到了時逸手中。當發現自己徹底恢複自由身的那刻，時逸的眼神中充滿了茫然。就在半年前，他還對這一天充滿了期待。他想有獨立的公司，想把爸爸接出去，不再受時錦鵬的騷擾……這些在當時看來幾乎不可能的願望，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實現了。而他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開心。他就像一個行走在雪原中的旅人，忽然有一天被告知，行程結束了，他可以拿著獎品隨處逍遙去……他不必再糾結那些或酸或甜的心思，也不用害怕會太過依賴一個人而失去自我……但與自由一同到來的是毫無止境的空茫，他就像一頭紮進了漫無邊際的覆著皚皚白雪的鬆林，想要擺脫什麽，卻一唿一吸都是那個人的味道。看著對方無所適從的神色，陸雲野隻覺得心疼。他知道一個omega能獨自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爸爸常年臥病在床，還要時常受到親生父親的騷擾。他閉上眼睛都能想到時逸因為腺體殘缺被人冷嘲熱諷的樣子，在商場上步步為艱同人周旋，因為omega的身份被恐嚇或看不起，而他甚至不能去依賴任何人。時逸就像一隻剛出生不久就被遺棄的小貓咪，嚴酷的環境教會了他謹慎小心，冷淡疏離，用一層晶瑩堅硬的殼把自己保護起來。結果有一天，一雙手出現了，那雙手隨意撫摸著他，為他遮風擋雨，還拿出很多小魚幹給他吃。時逸被那雙手保護了起來，偶爾會忘記自己是一隻流浪的小貓，也學會了用亮爪子來表示自己的不滿，他舒舒服服地生活了一段時間，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依賴上那雙手了。他不是那些天生就可以用可愛來換取食物的寵物貓，他隻是一隻孤獨了很久的流浪貓，太過於依賴某個人隻會讓他失去求生的能力。他才會下意識拒絕，才會害怕。所以陸雲野並不介意時逸的拒絕，要把一隻流浪貓拐迴家自然需要無限的耐心，等他發現你的愛足夠堅定，你可以喂他吃一輩子的小魚幹，他自然就會迴來了。於是他伸手將人抱住：“不要急著逃走，好嗎？”第78章 “疑似陸氏集團高層拋售股份？”方迴意一手端著豆漿，一手在屏幕上狂刷，“真的假的？”　　“……“疑似陸氏集團高層拋售股份？”方迴意一手端著豆漿， 一手在屏幕上狂刷，“真的假的？”“時逸？”“嗯？”時逸迴過神來，“怎麽？”方迴意把嘴裏的早點咽下去：“陸氏的高層要賣股票了， 事關你老公的家產， 你就不能上點心？”時逸垂頭把玩著手裏的筆刷：“我已經離婚了。”“什麽！”方迴意一個手滑把手機掉到了地上， 拚命忍著才沒把口中的豆漿噴出來，“大清早你別嚇我！”時逸也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從陸雲野跟他表白， 到把離婚證和各種資產證明交到他手中， 不過短短兩天時間。這兩天時間裏他該吃吃， 該睡睡， 然後清早洗漱時看到鏡子裏自己的眼睛， 才恍然反應過來，他已經離婚了。在法律意義上和陸雲野沒有任何關係了。他突然變成了自由的個體，有了自己的公司和好多好多年都賺不到的資產， 連腺體都重新開始發育……這簡直像一個夢， 一個耗盡他所有運氣都不會遇到的美夢。陸雲野和往常並沒有什麽不同，甚至還恪盡職守地執行“腺體發育計劃”，每天早晚都有吻，每天中午都會問候，隻是進度突然慢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急切。他仿佛換了一種更溫和而讓人擺脫不掉的方式，牛奶三分甜，麵包抹好各種果醬，蔬菜裏再也沒出現過青椒， 還有下午不會重樣的小點心。他會在omega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 改稿改累了端上溫水， 看到人忘穿襪子像老媽子一樣替他穿上，每天用一個早安吻把他叫醒……在時逸不需要的時候就乖乖呆在原地，每一次不經意的對視都帶著笑意。時逸本來想讓兩人都冷靜一下，結果陸雲野直接架起了一鍋溫水，不冷不熱恰到好處的溫度，隻怕是要煮得他連個泡都不冒就溺死在裏麵。這種依賴感讓時逸感到惶恐，畢竟他在情感上一直很獨立，從三歲起就知道不要讓爸爸傷心，如今竟然會因為一個alpha亂了方寸，這樣的反應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怎麽又開始發呆了。”方迴意在一邊急得要死，“你倒是跟我說說怎麽迴事，他欺負你了？”“沒有，”時逸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說要重新追求我。”“誒？”方迴意的腦袋歪了能有九十度，但他的反應速度比時逸快了一百個陸雲野，立馬明白了過來，“你是說，他和你離婚，然後再重新當你的男朋友？”“應該是吧，”時逸抿了抿唇，“他把房產，車子，股票都給我了……”“我他媽直接我他媽！”方迴意沒忍住鼓了鼓掌，“詭計多端alpha，絕，太絕了！”“陸雲野是什麽絕世好a，這等於把選擇權交給你了啊，沒有婚姻的束縛，你的每個決定都是為自己做的，這他媽誰會不心動？”“所以我有點擔心，我也會喜歡上他。”時逸的眼神裏充滿了茫然。“如果我離不開他了，我該怎麽辦呢？”在他為自己預設的最圓滿的人生裏，也不過是上班下班，工作退休，運氣好可以留下幾件被大家喜歡的作品，照顧爸爸的晚年，再孤獨地老去。這種生活是可以靠他的雙手慢慢掙來的，雖然平凡，但讓人感到踏實。因為失去過太多，守住現有的東西就顯得彌足珍貴。陸雲野給予他的一切很好很好，但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自己怎麽辦？他隻是一個腺體殘缺的omega，在童話故事裏頂級alpha都不會和他有所交集，如果陸雲野有一天覺得無聊了，離開了，那自己恐怕連重新開始的勇氣都沒有。從小被愛包圍的人才不會懼怕接受別人的愛，而一直很缺愛的人總會下意識懷疑自己是否值得。方迴意看到他落寞的表情，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一根小針輕輕刺了一下。他和時逸從大學到現在已經有十年的交情，自然了解對方的敏感無助，他知道自己說的道理時逸都懂，甚至更加透徹，所以才會認為那種幸福並不屬於自己。他無法去勸時逸放下心結不管不顧和陸雲野在一起，那時逸在感情上會永遠小心翼翼，永遠會因為擔心自己不夠好而患得患失。“你們離婚了，對嗎？”他跟時逸確認道。“嗯。”時逸點了點頭。“恭喜我們時總迴歸黃金單身漢行列！”方迴意熱烈地給了他一個擁抱，“反正今天是周五，我們今晚開一個單身party怎麽樣！”“？”時逸有些困惑，雖然他跟陸雲野離婚了，但也並沒有想去嚐試新的人。“就當提前祝賀你下周《麗人》競標成功，”方迴意湊近他，在他耳邊小聲道，“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去做陸雲野不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