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示意他們先坐著,然後轉身進入廚房,準備給他們燒水泡茶。

    奚筱見他將這方空間都大方交了出來,也不再見外,走到陽台戳了戳那幾串千紙鶴。

    耳邊腳步隨至,到了陽台風口,不再繼續。

    她又撥弄起銀豎條,在一片清脆的撞擊聲中,衝著離了她有小半米距離的炮灰弟弟商量道:“我們等會吃完早飯,也去飾品店裏逛逛吧,我覺得你房間裏怪空落的,總覺得需要點什麽東西裝飾一下。”

    南宮伊睫毛輕搖,唿吸有些涼卻。

    他的房間,自然是按了他自己的心思布置的,並不該存在任何問題。

    而這麽多年,敢於對他審美提出質疑的,也隻有哥哥。

    南宮瑾一向沒少旁敲側擊,直道讓他添些適合他年齡的東西進去。

    可是他也未曾改變。

    他的習慣,當然沒有人有資格插手。

    但奚筱剛才的話,卻分明是在挑戰他的界限。

    奚筱見炮灰弟弟半晌沒有應話,自覺是他並不想換,於是又道:“我就隨口說說,你不想買,咱們瞎逛逛也行,就當是消食吧。”

    南宮伊小動,靠近過去,捏住了根銀豎條,搖搖晃晃,有些孩子般的稚氣:“都聽奚姐姐的。”

    她也抓住根銀豎條,朝著他的撞了過去。

    叮當。

    帶出了奚筱狡黠的笑容。

    蘇卿將水壺通上電,出來的時候,正好就看見了這麽一幕。

    不由站定,牢牢地將她的側臉鎖入眼中,半天也遣送不走自己的視線。

    真正的奚筱,是不會這樣的。

    她含蓄,溫柔,會將自己的少女心,以疊無數條千紙鶴和小星星的方式呈現出來。

    可是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卻都會對這些小物件感興趣。

    不得不說,他還是很難徹底將她倆劃出涇渭。

    但凡一個共同點,都足夠讓他死寂的心迴響。

    奚筱突然停手,攏住隻千紙鶴,好奇地撥開一點,看向裏麵的縫隙:“裏麵好像寫了字。”

    蘇卿一震,連忙疾步過去,將懷裏的茶葉罐抬起,打斷她:“這是鐵觀音,你們聞聞看,都能接受嗎?”

    又往少年的鼻下遞去。

    南宮伊眼眸閃爍,做了個嗅的樣子:“能。”

    然後拉了少女入屋,覆耳:“不要亂動別人家的東西。”

    奚筱忙點頭。

    突然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對啊,要論年紀,這話不應該是她跟他說嗎?

    不好,倒是自己一高興,得意忘形過了頭,一點姐姐的架子都沒了。

    也不知道炮灰弟弟會不會有點嫌棄她。

    她偷眯眯看過去,隻見南宮伊將電視打開,挑起了台,臉上並沒有什麽變化,才鬆口氣。

    看樣子,他並沒有多在意。

    陽台的窗戶本是半開,拉了紗窗,此時風起,唿唿地灌入,將銀豎條刮得東倒西歪,不停地發聲。

    奚筱時不時就會被吸引過去,然後露出琢磨的神情。

    蘇卿見狀,眉宇隱黯,還是將那串掛件從懸頂摘下。

    又把隔開陽台與室內的玻璃門合上,走到電視機旁邊,蹲下來拉開抽屜,想要將其收進去。

    奚筱果然問起來,半個屁股挪出了坐墊:“為什麽要收啊蘇老師,掛著挺好看的,聲音也很好聽啊。”

    他卻是很輕柔地把豎條一根根擺放好,才將抽屜關上,迴道:“今天的風太大了,我怕它們會受損。”

    還在按鍵的少年,唇角微不可察地輕揚。

    這個原因可真是牽強。

    蘇卿為何不直說,是怕奚筱發現他的秘密呢?

    千紙鶴裏的字,他既然這麽怕被她看到,那隻能是,裏麵藏了些什麽絕對不能露出來的話。

    重生也真是該死啊。

    隻能一遍一遍地重複上一輩子的執念。

    還要將自己藏得天衣無縫,不能叫人發現。

    所以重生對蘇卿而言,相比於他,更是一種折磨吧。

    也是有點可憐呢。

    開水壺在廚房發出尖銳的提示音。

    蘇卿走進去,將茶葉拈入塑料杯中,稍微恍惚,燙水便濺到了指背,那處霎時見紅。

    他下意識地一抖,便被燙得更厲害,忍不住嘶嘶吸氣。

    將水壺放下,他甩甩手,想要利用空氣的潮濕降降溫。

    可是不巧,砸到了瓷磚桌沿,一層薄片直接被蹭破。

    他隻好忍著疼,先將茶水端了出去。

    奚筱第一個伸手去接,餘光掃過,便將水杯放迴桌麵,從褲袋裏掏出創口貼,送過去:“蘇老師你需要嗎?”

    剛確定好電視台頻道,正要將遙控器放下的少年,眼角蓄勢一緊。

    蘇卿推迴:“謝謝,但我臥室裏有。”

    “哦。”她便收了迴來,端起茶水,靠迴沙發。

    旁邊輕飄飄的聲音隨之索來:“奚姐姐好像有不少創口貼。”

    她摸摸自己的指甲蓋,點頭:“是啊,準備了不少,怕你又受傷嘛。”

    整個屋子驟然沒了人聲,隻有電視機裏的廣告在活蹦亂跳。

    奚筱心大,也沒奇怪,隻是抓了一把蘇卿剛端上來的果幹,嚼了起來。

    還在補掃著地麵的男子,手下動作一滯,朝著少年望去。

    但見他埋頭,雖是表麵沒有變化,但那原本冷寂的氣場,還是柔軟了好幾度。

    蘇卿忽然就抓住了點什麽訊號。

    嗓子裏幹澀而起,就想填補什麽進胃,以求麻痹神經。

    於是開瓶器被他從櫃台上取下,壓至酒瓶蓋。

    奚筱有點狗鼻子,當下便聞到了淡淡的酒香。

    順著尋去,便見蘇卿站在餐桌邊,手上端著一玻璃杯,裏麵有黃澄澄的液體在搖晃,氣泡吐吐,很小地跳動。

    她巴巴嘴,暗暗決定,等離開後,不管什麽酒,她也要喝上一瓶!

    自打離開酒吧後,她就沒喝上過一滴酒,早就有點按捺不住了。

    其實到不太熟的人家裏做客,是很無聊的。

    尤其是像蘇卿這種單人租戶,屋子裏本來就沒什麽人氣,還跟他們身份有別,不比同齡人,所以更是沒什麽可以嘮嗑的。

    於是在又硬挨了半小時後,奚筱掏紙擦了擦手,果斷起身,想著道別了。

    蘇卿卻突然開了口:“奚筱同學,你打算什麽時候迴來上學?”

    奚筱:“......”

    這種話題,總是大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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