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老子今天撞晦氣了!


    他頭皮發麻,想起等會兒的賭約,心裏悶堵憋扭得緊,想也不想就要翻身上馬走人,可身形才動,卻見那門咿呀地開了,自裏頭邁出了個模樣清清秀秀,個頭嬌嬌小小的身影。


    「咦?這位郎君,您是要買書嗎?」卓三娘拎著洗滌用的木桶走出來,隻見她眉眼娟秀,小嘴嫣紅,雪白額際和如玉般的粉頸畔隱隱有汗珠,襯得小臉晶瑩粉嫩,雪頸滑膩,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瞥見「疑似客人」的雷敢時,登時亮了起來。


    他卻是瞪著眼前「這隻」隻及自己胸口,唇紅齒白,香汗淋漓,眼眸澄澈,梨渦盈盈的小娘子,腦子沒來由地轟了一聲,隻覺口幹舌燥,雙眼發直。


    好、好可愛。


    她、她……小小的,臉蛋,粉肩,身段,無處不是嬌嬌巧巧,腰肢更是不盈一握,束映得胸前鼓蓬蓬如渾圓……


    畢生從來沒仔細打量過娘兒們的雷敢倏然鼻頭一熱,竟有什麽噴了出來!


    「郎、郎君?客倌!你你你……流鼻血了!」


    卓三娘大驚失色,慌忙間隨手抓了塊布便往他鼻頭摀去,可偏偏不夠高,跳了半天也隻能到他堅毅下巴──鼻血都流到那兒去了。「你先擦擦,止個血吧?」


    雷敢垂眸看著那隻握著灰絹布卻雪白如玉蔥的小手,嗅聞到了她近身而來的幽幽處子甜香味,強壯胸膛甚至不小心觸及她焦急中無意撞上來的柔軟,鼻管霎時奔流得更歡了!


    「小小小娘子不不不可!」氣血翻湧之下,心髒怦怦怦狂敲如擂鼓,他猛地朝後跳了一大步。


    ──他滿臉鼻血髒得很,汙了她幹幹淨淨小娘子可就不好了。


    卓三娘小臉一僵,麵色掠過困窘的尷尬,低下頭無意間一瞥,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是拿了水桶裏的髒抹布要幫客人擦麵,心虛得連忙收迴灰絹布,不好意思地靦覥笑了笑。


    「對不住。」雪白貝齒咬了咬唇,看得雷敢又是一陣心旌搖動。她在猶豫過後還是掏出了懷裏那條繡著蘭草的小手絹兒,遞給了他。「您,擦擦吧。」


    那小手絹兒上帶著淡淡的幽香,彷佛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體溫……他著魔了般呆愣愣地伸出大手接過那一方柔軟,然後生怕捏碎了小手絹兒,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就隻是捧著。


    她仰望著這個人高馬大寬肩細腰長腿,粗獷剛毅中帶著一絲憨矬傻氣的大男人,不知怎地,總覺得莫名地眼熟,這繃得緊緊的寬厚胸膛、矯健好看的窄腰,甚至是……


    我的皇天後土啊!


    卓三娘小臉倏地紅透了,兩眼開始不知往哪裏擺,無論如何就是不能按照那日無意中往那驢大的行貨瞧──


    咳咳咳咳!卓三娘,矜持!矜持啊!


    「那個,客倌今日是來找書的嗎?」她雙眼緊盯著他胸膛衣襟的銀繡狻猊,絲毫不敢再亂飄,神情一本正經的問道。


    「找輸的?」


    銀繡狻猊眨眼間速速倒退了半尺遠。她疑惑地抬起頭來,恰好看見他臉上閃過的那一抹……該說是大驚失色還是滿臉嫌惡?


    「怎麽了?」


    「晦氣,真真晦氣啊啊啊啊!」但見高大的雷敢侯爺倏然捶胸頓足,咬牙切齒悔不當初地灑淚……呃,拂袖而去!


    卓三娘滿臉愕然,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個瞬間跑了沒影兒的大男人,下意識地囁嚅了下唇兒「不是來找書的?難道他也是來買牛肉胡餅的?」


    唉,這都是她和阿爹自盤下這鋪子來,數不清第幾個上門來沽肉買餅的客人了。


    「明天就來寫方「牛肉胡餅今已轉戰江湖,葉公好龍者請移腳他處」,貼在大門口以公告周知好了。」她嘀咕。


    這年頭搞文化誌業可不容易啊,萬書在手不如一餅下肚,若不是為接續祖上的書香傳承,為了成全阿爹的書鋪大夢,她都想改行賣蒿菜雞蛋胡餅了。


    至少屯貨少,來錢快啊!


    搖頭歎氣完,卓三娘繼續認分的去擦洗書鋪裏的二手桌椅書櫃,順便把一頭栽進書海裏,這卷也舍不得擺,那卷也舍不得賣的阿爹拉出來,騙到後頭去灶上下兩碗麵吃吃。


    那日的兩軍對陣比試,因雷敢一臉悲憤地到場,渾身散發著「老子今天好晦氣,要是真輸了老子就不活了」的洶湧悲壯騰騰煞氣,嚇得原本還輕輕鬆鬆和銀甲衛在那邊玩著「你殘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你打呀打呀」的金羽衛們,下一刻忽然化身殺氣滔天的狼虎之師,變臉比變天還快,當場把銀甲衛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臉腫滿地哀號。


    「主子,屬下等幸不辱命!」金羽衛副指揮,也是雷家家將雷趵抱拳跪下稟道。


    雷敢一顆高高提著的心終於平安落迴了胸腔,暗暗籲了一口氣,強忍住傻笑的衝動,佯裝氣定神閑地嗯了一聲。 「好,兄弟們辛苦了。」


    再迴頭一看,莊指揮使都快哭了,老皇帝則是樂顛顛地搓著胡子,開始數著自己這次能撈著多少私房銀子……朕的阿敢果然於公於私都是大功臣啊,哇哈哈哈哈!


    這一場十分漂亮的掐架,萬分美好的彩頭,讓老皇帝終於從私房銀被皇後娘娘剿了大半的鬱悶狀態中正式滿血複活,又是成天眉開眼笑的老人家一枚了。


    「還好還好。」雷敢砰砰砰地拍了拍胸膛,滿眼餘悸猶存。


    幸虧老子的手下頂得住,沒給老子丟人,不過往後這賣書的地兒還是不能去了,以防萬一。


    雷敢是打定主意,既然老胡都不賣餅了,自個兒日後上下朝還是繞路走,最好多繞遠一點,大圈一點,免得再給自己添堵。


    「就是可惜了,一個好好的小娘子,怎麽幹那等營生呢?」他自言自語,想起那粉撲撲令人手指蠢蠢欲動的小臉蛋,還有那清亮的笑眼,渾圓鼓蓬蓬的……


    去去去,滾他娘的,老子可不是那等見色忘義的禽獸!


    「本侯乃是英雄好漢啊!」他隨便一掌就拍碎了一旁的石鑄欄杆頭,慷慨激昂地吼了一聲。


    莊指揮使滿臉幽怨地望來。「英雄好漢……說好的隻是玩玩呢?不是說隻要隨便切磋一場就好嗎?今兒場麵搞得這般難看,以後都不想再跟你好了。」


    雷敢莫名抖了兩下,嘿嘿地笑了,過去拍了拍兩下,卻駭得莊指揮使縮了縮腦袋,他豪爽地道「好啦好啦,不就是圖個博君一笑嗎?你看皇上多開心呀!」


    「開心……」莊指揮使想到自己不翼而飛的三個月俸祿,嘴唇哆嗦了起來,偏偏還得擠出笑來,原是中年英氣的臉龐憋成了苦菜。「主憂臣辱,主喜臣安……我、我自然也是開心的。」


    嗚嗚嗚嗚,好丟人啊!


    結果龍心大悅的老皇帝也沒有忘了犒賞一下兩位功臣愛將,非常大方地表示中午這頓他請,雷敢和莊指揮使當然立刻跪下三唿萬歲英明,萬歲最棒,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天下朝迴侯府途中,雷敢摸了摸有些癟的精壯腹肌,感受到饞蟲直叫的燒胃感,習慣性地策馬往老胡家的牛肉胡餅鋪子方向去。


    可是遠遠兒地還沒望見那熟悉的簷角,他忽然瞄見了前方小拱橋下有個莫名眼熟的身影,雖然隻是一個側臉,卻是小臉紅通通,咬牙使勁麵色微微扭曲。


    咋啦?


    他心一跳,高大身軀躍下馬,足尖如飛地落在了她身邊,恰好看見她使盡吃奶的力氣,釣上了好大一條活蹦亂跳的鱸魚!


    可也因為這使勁兒的一拉,卓三娘嬌小的身子收力不及,蹬蹬蹬地往後跌──就在她即將一屁股重重跌坐地上的當兒,一隻結實有力的鐵臂倏然環住了她柔軟的腰肢,穩如泰山地接住了她。


    「啊……」她心頭咯噔了一下,還來不及感受背後胸膛的溫暖壯實,慌張張忙掙脫開了來人的懷抱,小臉一陣漲紅又一陣慘白,「多、多謝,小女無、無事了……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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