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她臉紅了紅,福身行禮。「謝謝公子。」


    駱無峻率先蜇往客房,襄兒連忙跟上去。他的步伐好大,一步可抵她三步,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


    真看不出五官這樣斯文優雅的男子會行步如風。兩人到了她房門口,她已經氣喘籲籲,扶著門框喘息了。


    「怎麽了?」駱無峻揚起眉,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累。


    「沒什麽。」襄兒很快的搖搖頭。


    推開房門,駱無峻立即皺起了眉頭。


    她真是客氣了,這能叫漏水嗎?房間裏簡直就在下雨。


    「這裏不能睡人。」他簡單地說。「把東西收拾收拾到我房裏,我今晚跟顧鏢頭、莫鏢頭睡就行了。」


    「好。」


    她柔順地動手收拾包袱,相處了兩天,她隱約明白他的個性。


    他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也不喜歡旁人置喙他的決定,他說什麽,最好是照著他的話做就對了。


    這一點又跟她唯一認識最久的男子——她爹,大大的不同。


    她爹總是聽聽大娘的話,又禁不起二娘、三娘、四娘、五娘的鼓吹軟語,一個主意一改再改,早上說的話到晚上就不算數了,完全拿不定主意。


    「好了嗎?」他就站在門外,沒有跨進她房裏。


    「好了!」


    她趕忙揮走腦袋裏的胡思亂想,拎著包袱走出去。


    屬於她的東西少得可憐,就隻有那件新娘嫁裳和那頂鳳冠,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出了房門,照樣跟著他又快又大的步伐,這迴來到他房門外,她照例是氣喘籲籲。


    「進來。」他推開房門,房裏井井有條。


    襄兒拎著包袱,拘謹地站著看他收拾東西。他的包袱也很簡單,隻有幾套換洗衣物和一把銀鞘的青銅寶劍。


    「我就睡在隔壁,要是有事就大喊。」他淡淡地對她交代。今夜客棧人多混亂,難保不會有不肖之徒。


    「知道了。」她用力點頭。再次體會到他淡漠的麵孔下,那顆極細膩的心。


    他走出房間,竟見她也跟著出來,反身掩上房門。


    他突然停步轉過身,她差點撞上他。


    「你該不會現在要去洗澡吧?」他盯著她。


    她羞澀的低下頭。「今天客棧裏客人太多了,柴房一直沒空著,所以我……」


    雨天和空氣裏的悶意都使人身子粘膩,還是洗個澡比較好人睡。


    他直視著她,眸光與她相對。「你可以明天再洗。」


    深夜,荒郊野嶺中的客棧,位於後院的僻靜柴房——她似乎不知道何謂危險。


    「可是……」她垂下長睫毛,咬著下唇。「我想洗。」


    一個極沒有說服力的迴答。


    其實她想說的是,要是明天雨停了,就得趕路,莫鏢頭告訴她,接下來要趕的路都是山路,可能都要露宿荒野。


    所以她才想,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再洗澡,不如趁現在可以的時候,再多洗一次也好。


    這些話原該是理由充足,可是不知道怎麽迴事,一麵對他那張冷峻的臉,她就全都說不出口。


    看來她很堅持現在得洗澡。駱無峻撇撇唇,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


    他轉身,聲音傳到她耳際。「夜深了,我跟你到柴房。」


    「哦。」她一愣,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雖然依舊是用小跑步追趕著他的身影,但她心裏暖烘烘的,有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狂風暴雨持續了兩天,直到第三天的中午時分,雨勢終於停歇。


    「可以繼續趕路嘍!」


    鏢師們都鬆了口氣。困在這什麽都沒有的小客棧裏,真是把大夥都同壞了。


    這趟鏢走了一個多月,他們個個也都掛念著京城裏的家人,再說,過不久就是清明了,一直困在這裏可不成,要趕迴去祭祖哩。


    上路之後,襄兒依舊和之前一樣,與駱無峻同騎一騎,山林路可比荒野小道美多了,沿途林木蒼翠,鳥叫蟲鳴,因此她覺得很舒服。


    她知道他的馬兒名叫飛箭。她是匹極有人性的聰靈駿馬,看得出駱無峻很愛惜神采軒昂的她,就如同他重視他的寶劍一般。


    「阿善,你娘子快生了吧?」顧大海輕駕胯下的黑色坐騎靠近,笑盈盈地問。


    「是呀。」名叫夏善的鏢師想到即將臨盆的妻子,古銅剛毅的臉不由的露出溫情笑容。


    這種由衷開心又溫存想念的神情,襄兒可從來沒有在她父兄臉上看過。


    她的八名異母兄弟都妻妾成群,她出嫁的前兩天,她最小的姨娘才為她爹產下一名可愛美麗的小女兒,可是爹連去探望一眼都無,照樣流連在百香閣的溫柔鄉裏。


    而她的兄弟們在買醉尋歡後,總是對那些妻妾拳腳相向,每當又新納一名小妾時,便對前人無比冷落輕視,所以她的嫂子們多半獨守著空閨。


    見多女子成為人妻之後的落寞,其實她相當害怕自己會步上她們的後塵,更不相信世間還有所謂的親情可言,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楚家的女兒都是爹的商品,結合財勢的籌碼,他不惜把女兒一個個嫁給那些年過半百的癡肥商賈。


    原以為世間的情分就是這樣冷淡了,然而此刻她心中卻起了微妙的變化。


    那位阿善鏢師跟他妻子必定很相愛吧?


    隻有相愛,才會珍惜牽掛,也才會有那般溫暖的神情出現。


    她真羨慕,好羨慕……


    「顧鏢頭,傳令下去,前方休息。」


    嘛譫峻的聲音在襄兒頭頂上方揚起。


    她的情緒都納入了他的眼中,清澈的大眼微微因激動泛紅,小拳頭緊緊交握著,視線的方向落在夏善勁瘦的身上。


    怎麽?她對夏善有意嗎?現在得知夏善有妻,妻子又即將臨盆,所以反應如此激動?


    夏善確實是駱氏鏢局裏最年輕有為的鏢師,一身紮實的武藝,性子沉穩內斂。


    他正在培養夏善獨立護縹,希望日後可以幫忙分擔幾間鏢局的重任。


    她眼光不錯。


    他利落翻身下馬伸臂接她。根據之前抱她上馬的經驗,她的身子輕得像飛燕,楚腰不盈一握,恐怕還不及他兩掌相接的尺寸。


    襄兒把手伸給他,腳尖兒一落地,粉頰也跟著微微嫣紅。


    「謝謝。」她羞赧地看著鞋尖,根本不敢與他眼光相接。


    每一次他抱她上馬下馬時,她的心都跳得像擂鼓,要十分。十分的努力,才可以讓自己對他道謝的聲音不顫抖。


    駱無峻以扯動唇角作為囫答,徑自走過去與鏢師們在大岩石坐下,莫鏢頭取出一袋饅頭分給每個人,大夥兒開始吃起簡單的午餐。


    襄兒仰起臉蛋,享受著陽光的洗禮。


    此山坳樹木清幽,流水淙淙,有道泉水從山壁傾泄下來,大岩石處陰涼無比,青綠的樹葉隨風沙沙作響,讓人心曠神恰。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山泉溪旁,掬起水拍拍麵頰,滑卷的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粉嫩的手臂,皓腕纖細,就如同她的楚腰一樣,姣美無比。


    「楚姑娘,吃個饅頭吧。」一名年輕鏢師一馬當先,拿了個饅頭來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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