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殺了同門奪藥的事她選擇不說。


    之前是如何也不懂他為了一個女子為何能狠下殺手,如今她自己也有了心愛之人,若閻濤也遇上什麽導致她需要迴教奪藥之事,恐怕她也會跟師弟一樣要自己眼不見、耳不聽,隻為了愛人拚上一條命吧。


    「若找來府中所有人,讓他們站在你麵前,你還能憑嗅覺知道他們誰是你師弟嗎?」


    閻濤不知道自己在開玩笑,還以為自己說得十分嚴肅。


    「不可能啦,我師弟精得很,現在除非貼對方身上用聞的,否則我根本找不到他。再說我才不要那樣,那好蠢。就算你真幫我找出師弟那又怎樣,還是你想讓我帶他迴教領賞?」


    她才不信他有那麽大方。


    「我就問問。」他當然不可能讓她離開,好不容易才拐來的可愛妻子哪有放她走的道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就是你師弟易容而成的?」他開了個玩笑,一個好誇張的玩笑。


    那張被哄到可愛紅潤與嬌羞可人剛剛迴歸的清麗臉龐閃過一抹怔然,但隻有一瞬,便被她狠狠掐掉,「你!最不可能是我師弟,我師弟對我可溫柔極了。」師弟才不可能因她的穿著而對她上下其手,更不可能拿橘子當借口吃她豆腐等等等。「我越來越想抓到他了。」


    那聲咬牙帶恨的沉吟引起她的注意,「做什麽?」


    「給他大刑伺候,跟他說能對你溫柔的隻有我。」


    厚,這男人真是……


    「就算見到,我也希望你能放過他。在教派裏我們感情最好,就好比親姊弟,每迴從中原完成任務迴來,他總會為我這個不愛離開北漠的師姐帶迴一兩樣中原的新奇小玩意。


    要不是這迴他盜藥出走,被其它人抓到就要立刻處以死刑,我才會接下將他抓迴的重任。說起來,他還算是為我倆牽線的月老呢。」


    「所以這是你頭一迴來中原?」他早該知道了,她這麽嫩,武功不是特別爛又不是特別好,沒幾下就被他拐跑,根本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他想問的其實是另一件事,不過一直找不到好的開場白。


    「對。」她輕輕頷首,「我討厭中原這個地方,在認識你和成為你的妻之前。」


    「因為那個欺騙過你的中原男人?」


    「準確來說是騙了我阿娘,他用甜言蜜語騙了我阿娘的身子,阿娘懷了我,他卻一直沒有迴來過,阿娘一直一直等,等到患病死去的那一刻,他還是一直沒有迴來。」說起那個中原混蛋,到現在她還會摩拳擦掌,發誓如果見到他,定要把他海扁一頓然後拖到阿娘的墳前懺悔一輩子呢。


    「是你阿娘告訴你,是你爹騙了她的?」


    「是我猜的。」她咬了咬下唇,「若換作是你,每天看到自己的阿娘那麽痛苦地等待著,也會覺得是那個男人先說謊騙人的吧,而且我以前住的村子裏有個被騙得苦哈哈的瞎眼老婆婆總說,中原男人是世上最自私無恥、狡猾卑鄙的東西。」


    他終於知道她對中原男子的偏見是從何而來。這樣不對,他不希望她要抱著這件事一輩子抱憾終生,「霜霜,你知道你爹多少事?」


    「什麽都不知道。」她實話實說,「阿娘隻說他是個很溫柔的人,跟她在一起時說話算話,誠實卻又固執。」


    「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你爹不想迴去,而是他再也迴不去了?」


    「怎麽可能。」她瞪他,你說笑嗎,你分明就是給卑劣的男性同胞找借口,那眼神分明這麽說。


    「怎麽不可能。小笨蛋,我們中原各國可是都在開戰,說不定你爹……你爹有沒有留給你阿娘什麽信物一類的?」應該是有的,而且必定還是傳家之寶一類的東西,再加上他本身的性情才能令一個女人折服得死心塌地。


    「有呀,就是這個耳飾。」她大方摘下來給他看,「它原本不是耳飾,阿娘說這是那個混蛋翳子家中很重要的地位象征,師弟說這個圖案該是哪家家徽一類的,為了方便我攜帶,就給我做成了耳飾。還有,我打聽過了,那個騙子好像就是你這一國出身的。」


    「這是你師弟給你做的?」閻濤突然越過重點問其它問題。


    「是呀。對了,我師弟的手跟你一樣巧……閻濤,你幹嘛?」幹嘛拿走她的耳飾?


    「我買新的給你,教人打造更好看的給你。這個我幫你收起來,以後隻能看不能戴。」


    才不讓她佩戴別的男人給她做的東西,「很遺憾告訴你,我從出生開始到現在,在西斐這麽多年,四處行軍打仗,卻從未見過持有這個家紋的人家。若是去問我爹或是其它老一輩的長輩們或許他們還會知道,可希望不大,也許你爹真的是已經……」


    「你、你不要說了。」贏霜衝過去,不是為了奪耳飾,而是用雙手捂住他的嘴,不過很快就被他挪開。


    「不想見你爹嗎,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他隻是不想她留有遺憾。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那我寧願不要。我不會去找他的,要是找到的真的隻是座墳,那我不是比現在還難過嗎。」人都是這樣,偶爾喜歡自欺欺人,假如結果是壞的,那麽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


    「好吧,我們不去找他。但是我希望你記住,我雖然是中原人,但我深愛著你,這輩子也絕不會再欺騙你、對你有所隱瞞。」


    「我相信你。嗯……你能用你的一輩子來證明,如果你再騙我,我就逃跑哦,雖然我打不過你,可我的輕功一定比你好。」


    「你不會有那樣機會。」一輩子就一輩子,從很久以前就決定了,他的這輩子是給她一個人的。


    「嘔……好苦。」終於忍不住,贏霜一頭栽進他懷裏幹嘔起來,補藥不喝還好,喝了更想吐。


    「你等等,我去拿碗甜湯過來。」找人去不如他去,他動作較快,不用愛妻受苦太久。


    「嗯,你快去快迴。」迴蕩在嘴裏的苦澀味確實讓人不舒服,邊目送閻濤離開,邊倒了杯茶灌進嘴裏,眼角瞥見小丫鬟小桃也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少夫人,您的頭發有些亂了,奴婢幫您好好梳理梳理吧?」


    伸手摸了摸,好像真的亂了,定是剛才動作太大,去撞閻濤胸膛的時候不小心弄亂的,「也好、也好。」贏霜不推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別是有了心愛之人,女為悅己者容,她對自己的儀表變得越來越在意。


    在妝台前坐下,看著小桃取下頭上的發簪、珠花,抖開一頭比起之前又長長許多的如綢青絲,看著小桃取來木梳為她一下下輕柔地梳發,看著小桃驀地從袖中抖出熟悉的寒冷銀光,以疾如閃電的手法一瞬間就割下她的一束發。


    「師姐的發質仍是好得讓人驚歎,光是瞧著就能分辨出來。」


    「什麽……」小桃在說啥?


    贏霜以最快的速度轉身,身後的小桃已經退到床窗邊。桃色衣裳被她抓住扯開,不過短短一瞬,與嬌小丫鬟截然不同的男子身型十分矯健,一腳踩在窗欞上,單膝而跪,身上的白色連帽鬥篷被涼風吹得颯颯作響,熟悉的俊容在帽簷下隱約可見。


    「阿、阿玉?」她認得這個人,他的名字不知不覺脫了口。


    對方沒有響應她,隻是揚了揚手上發束輕輕笑語,「聖月教五長老座下三弟子贏霜死於叛徒鏡玉宸之手,從今以後沒有聖月教的贏霜,隻有西斐將軍府的閻家少夫人。」


    「啊?」贏霜還傻傻地難以將那些話加以消化,卻見男子驀地鬆開攀住窗欞的力道,猶如柳葉,隨風輕盈飄移。


    「是誰?站住!」說時遲那時快,閻濤返迴之時碰巧瞅見那名男子從他們房間裏飄出來。


    「啊,閻濤,你等一等,他是我師弟啦。」人家是來幫她的,他要去逮人家,會不會太過分哦。


    「什麽,他、他是誰?」


    「是小桃。他好像不知從何時起扮成小桃,待在我身邊。」師弟扔下的衣服裏還有張紙,說真的小桃被他關在了城西密林的一間破茅屋裏。


    「我要宰了他!」


    「為什麽呀?」輪到贏霜不明白那聲震怒的咆哮。


    「因為我之前讓小桃來伺候你換衣服。」他竟然會讓另一個男人白白看光愛妻的身體,罪無可恕,看他不把那個混蛋師弟逮迴來千刀萬剮!


    「呃……」師弟呀師弟,雖然最後不知為何,你送來了一份大禮,卻也留給了師姐一個爛攤子呀。


    天好藍,風微涼,院中一位清麗女子正忙著安撫吃醋發怒的丈夫,這樣一幅不太溫情卻會讓人不由自主勾唇微笑的景致,恰恰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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