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生活在這個混亂的地方,秋水鎮。


    但自小也沒有敢欺負我,因為我是這北漠之境,威名遠揚的秋霜樓的少主。


    自小,爹爹就要求我,穿男裝,更要勤練武功,對我的要求別提多嚴了。


    這些我都不怕,可我每日反反複複,都是一樣的生活,我煩了。


    所以,這天,我換了女裝,溜出了秋霜樓。


    這是我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穿女裝。看著鏡中的那個人。


    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著綠波,便如透明一般。


    烏黑的頭發,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麵垂著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


    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


    整個麵龐細致清麗,如此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那麽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裝男子,就是我自己,看著都為之動容。


    我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趁著爹爹不注意,溜出了門。


    因為秋水鎮上不能玩,所以我直接就去了秋水鎮附近的落雁鎮。


    我第一次跑了出來,自然要玩的盡興。


    隻是,大概是我不小心,把錢財露了出來,才一會,一小偷想來偷我的錢包。


    結果被一人給逮住了。


    那人叫住我,我迴頭一看,當真是看暈了。


    我第一次看見,這樣子奇特的一個人。隻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一句姑娘,溫柔似水,將我緊緊包裹其中。


    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麵。


    那天分離時,我才知道,他是來鎮上遊玩的,現在就住在西邊的一處最大的院子裏。


    那時候懵懂無知,就單純的把自己的身份也告訴了,隻強調讓他不要說出去,還約定了下次再見。


    他很溫柔的點點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我沉醉了。


    一見鍾情,我很沒有出息的愛上了他。


    愛情,可以讓人迷失方向,可以讓人辯不清楚真偽。


    他說他是來這裏養病的,我信了。他說他家是在江南,家裏是富商,我信了。他說的一切的一切,我都信了。


    引狼入室,到最後,爹被他害死了,而我,也被他封了內力,扔進了沙漠。


    我好恨,我恨自己,害死了爹。為了替爹報仇,我一直堅持著想走出去,但我不知道這是哪裏,艱難的走了不知道多久,還是沒有盡頭,可我又餓又渴,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倒在沙漠中,眼睛逐漸的開始模糊。


    突然,眼前出現一個人,我看不清楚是誰,也聽不清楚她說了什麽,我隻能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說了“救我”二字,然後就暈了過去。


    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之時,我再次醒來。


    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淡青色的帳幔,暮色微涼。頭頂是一襲一襲的流蘇,隨風輕搖。不適的動了動,卻發現身下的床榻冰冷堅硬,即使那繁複華美的雲羅綢如水色蕩漾的鋪於身下,總是柔軟卻也單薄無比。不時飄來一陣紫檀香,幽靜美好。榻邊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質。


    窗外是一簇長而直的青竹,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就好似一首動聽的樂曲。


    突然間,我聽見外麵有動靜,不想被發現的我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門被推開,是兩個女孩的聲音。


    一個溫婉嚴厲。


    “墨璃,你救的這個人都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你負的起這個責任嗎?聽姐的,把人送走吧。”


    一個如黃鸝般清脆動聽。


    “姐,你先出去行嗎?我要替那個姑娘看病了,你就是要趕人走,那也得讓把她治好吧。”


    之後,我就隻聽到了一陣關門聲。


    然後,過了片刻,隻聽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女孩道 : “我姐姐走了,你不用裝了,起來吧。”


    我試探性的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個小小的,隻有幾歲的小姑娘,眉眼彎彎的,她的笑,好似可以感化人心,讓人不自覺的就喜歡上她。


    直覺告訴我,她不是壞人。


    “我叫薑墨璃,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在她的感染下,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結果,她一聽便道。


    “喔,你就是那個笨笨的秋霜樓少主,竟然相信一個男人的話,害了你爹,也害了你自己。”


    身份被點出來,我當時嚇壞了,立刻警惕的看著她。


    誰料她笑意盈盈的道 : “一,你穴道未解,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二,這裏是黑石城,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城主府,隻要我一叫,你必死無疑。”


    我當即就覺得,她那笑容真的是恐怖。


    想想自己在她的那個年紀,也做不到這樣子冷靜吧。


    本來,我是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沒想到,她並沒有趕我走,而是每天讓我喝她配的藥,代價就是每天都要講一些武功心法給她聽,連著講。起初,我還不以為意。結果,沒兩天,她竟然能自己練起來了,而且絲毫不差。就這樣,我說,她練。每天喝三次她配的藥,幾天後,身上的傷就差不多痊愈了。


    而我與她,好似感情也越來越好了。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那天同她說話的是她姐姐,也是一個大美人。


    在城主府待了有一段時間,我與薑墨璃,現在是越來越熟了。但自己也越來越怕了她了。


    不止心智遠比常人的要高,又古靈精怪的,鬼主意又多,幾乎是整個城主府的人都怕了她。而且她上麵,一個個的,都寵著她。


    看的我羨慕的很。


    可我現在最想的是,報仇雪恨,奪迴秋霜樓。


    但隻空有想法,又沒有辦法。


    也不知是怎麽的,竟然被薑墨璃看穿了。


    她沒有說不支持,也沒有說支持。


    隻將所有的形勢分析拆開給我聽,權衡利弊,我終於有辦法了。


    我知道,這是她在幫我。


    與她分別,我隻身一人,改換麵容,迴到了秋水鎮。


    果真如她所言,他拿不到秋霜樓最重要的沙狼衛的控製權,沙狼衛四散分開。找不到沙狼衛,秋霜樓就不是秋霜樓。


    隻可惜,他看不懂沙狼衛的傳信方式,自然找不到他們。


    但我懂,我知道。


    找到沙狼衛的領頭人後,我按照她的方法,先是壓低姿態,訴說自己的過錯,之後,再勸說他們幫忙,輕而易舉。


    有了沙狼衛,我與他對峙秋霜樓前。


    最終我贏了,他落荒而逃。


    拜祭爹爹,我登上了秋霜樓樓主之位後。


    第一件事情就是偷去黑石城,隻為感謝她。


    她好似預感我會來一樣,一早就在我們平日裏閑談之地,等著我。


    我們相約,以後互相通信。待秋霜樓穩定之後,邀她去玩。


    這次,我沒有看錯人。


    她雖然聰明,卻從來沒有害人。她有自己的堅持,從來都是最公正的。同樣,對朋友,她也是盡心盡力的。


    在她的幫助下,秋霜樓漸漸穩定。


    而我也履行約定,帶她來秋霜樓,玩了好幾迴。


    在城主府,她要裝一個嬌嬌小姐。但這一跑出來,那真的是比我當年還要瘋,還要能鬧騰。


    我沒有想到,她連爬叔,捉魚這種事情,都能一學就會。一開始是我教,最後我反而落後了。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這些都是天生的。


    無論是做什麽都一學就會,過目不忘,五官敏感,直覺從無差錯。


    所以,當時,她才會救我一命。


    隻是,我卻不信她這個解釋。


    畢竟,跟她待久了,就知道她喜歡亂扯。隻要她不想說,你就永遠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麽。所以,她不信。


    那個時候,是我們過的最開心的時候了。


    可後來,她娘親去世。


    她的臉上,那不摻一絲雜質的笑容再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苦笑。


    我隻歎老天不公,柳夫人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死。這世上那麽多的惡人,你為什麽不收走他們。


    隻是,無論如何,柳夫人也迴不來了。


    再見她時,她已經拜玄機老人為師,跟她師兄一起來的。


    我很高興,能再見她。


    可是,天公不作美,他也來了。


    還約我老地方見。


    我早就查到了他的身份,來勢洶洶,我有預感,這次,我與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所以,我瞞著她,送她與他師兄離開,然後提前交代好了一切,才去赴約。


    再見時,他還是如往昔一般,隻是我卻再也不是那個年少無知的傻瓜了。


    這些年,我故意放縱自己,故意弄壞自己的名聲,為了什麽,不就是自己還走不出來嗎?


    而這次,終於可以來解脫了。


    刀劍相對,他無情的刺進我的心口,很好,臨死之時,我終於看見他哭了。


    “薑隨垣,若有來世,我不要再遇見你,永遠都不要……再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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