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聿安沿著結實的冰麵走到塌陷的冰麵跟前,這會兒已經沒辦法再走。


    他已經把身體伏在冰麵上,能夠看到那些裂縫。


    從他這個方向能夠看到有兩個人還在水裏掙紮,而其餘四個人根本就看不到影子。


    因為脫掉了棉衣,這會兒隻覺得渾身瑟瑟發抖,冷的上下牙都在打架。


    顧聿安知道這會兒堅持不了多久,這個溫度過於低,隨時會凍死人。


    他的腰上還係著葫蘆,那裏麵是喬碗給他裝的烈酒。


    拿出葫蘆猛灌了兩口酒,火辣辣的酒液下肚,瞬間整個人熱了起來。


    顧聿安朝前爬了過去,就在這時,從另一個方向,老杜也帶著兩個衙役下了河。


    多虧他們這一次出來帶了八個人,不然的話還真應付不了這個場麵。


    老杜那裏也一樣,腰上捆著繩子,腰間別著葫蘆,脫掉了外衣在冰麵上爬,兩個衙役拽著他身後的繩子。


    喬婉已經迴頭吩咐那些婦女,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迴去拿棉衣棉被。


    人撈上來了,難道想讓他們凍死啊?還有迴去把薑湯燒上,燒的熱乎一點兒,多燒一些。”


    “還有火炕也燒熱,這樣他們被撈上來直接抬迴去。”


    又看了一眼地籠裏的孕婦,孕婦的臉色蒼白,能夠看得出來這樣長時間的躺在地上吸了涼氣,很快就會受不了。


    “還有這麽大肚子的一個孕婦,讓她躺在這裏不合適,無論你們後麵要不要浸豬籠,現在都得把她抬迴去。


    出了人命,你們心裏也過意的去嗎?”


    幾個女人猶豫了一下,可是懾於喬婉是知縣官大人的夫人他們惹不起,隻能不情願的從豬籠裏把女人放了出來。


    這位劉寡婦麵色蒼白,可是眼神依然感激的望了一眼喬婉。


    同時把擔憂的目光望向了河裏,因為那位李懷山這會兒就跟在顧聿安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在同一個方向朝前爬去。


    女人們都迴村裏去準備。


    也是急的在原地跺腳,有些後悔不該這個天氣來沉塘。難道就等不了幾天嗎?


    哪怕等上幾個月,春暖花開也比現在強。


    這是六條人命,萬一六個人都死了,村子裏的天可就塌了。


    這是村子裏僅剩下的壯勞力,一共隻有七個青年壯男,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


    顯然這位老爺子有點兒後悔自己當初做的決定。


    顧聿安爬著爬著已經到了裂縫的冰麵,然後隻感覺到身下冰麵已經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他知道這裏支撐不住。


    借著冰麵上的光滑,他迅速朝著水裏一頭紮了進去。


    顧聿安紮進去就近,離他大約有2m的地方,就有一個人在掙紮。


    進到水裏,才知道這水有多涼。


    這種冰涼讓人唿吸困難,並且四肢開始麻木。


    顧聿安知道不好,這樣下去別說救六個人,救兩個人估計對於自己都成了極限。


    而且一個不好,還真的容易在這裏殞命。


    也就是他來到這裏以後,把原主的身體調理的非常好,否則的話,今天還真得交代在這裏。


    顧聿安朝著最近的那個人遊了過去,水中看著他在水裏浮浮沉沉。


    臉色青白的仿佛已經昏了過去。


    顧聿安到了跟前才發覺這人的確是已經凍得快要暈了過去。


    雖然手腳還在動,但是那屬於一種本能的機械性的,人已經有點兒昏昏沉沉。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因為不會掙紮,顧聿安拖著眼前的人朝冰麵遊去。


    手裏的力量讓他有些苦笑,他低估了水濕了棉衣之後這些人的分量會變成什麽樣子。


    感覺自己隨時會被拖到水裏,是用盡力氣才拖著人來到了冰麵的邊上。而這個時候離他最近的地方已經出現了王懷山。


    顧聿安衝著王懷山大喊。


    “你不要下來,我把他的衣服脫了,把人送到冰麵上。


    你把他捆在繩子上,讓人把他拉迴去。”


    王懷山點點頭,趴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把另外一根繩子,用力的扔了過去。


    水裏的男人已經徹底暈了過去,顧聿安顧不上其他,顫抖著雙手把他的衣服解開。


    扒掉了外麵濕重的棉衣,果然輕了很多,顧聿安鬆了口氣,用力把人提上了冰麵。


    想要扔到冰麵上。


    可是男人已經失去了配合的能力,昏過去的人跟個石頭一樣。


    顧聿安試了兩次,隻是增加了冰麵塌陷的範圍。


    王懷山靈機一動,把手裏的繩子用力的扔過去,抖了抖說道。


    “大人,您用繩子把他捆住。您在下麵吃力托起他,我直接把人拉上來。”


    雖然知道自己這麽指揮,大人不對,可是到了這會兒哪還顧得上尊卑。


    顧聿安聽了二話沒說,把繩子拽過來,把人從腰間捆上。


    然後扯了扯繩子說道,


    “我準備好了,我喊123,到了三的時候,咱們一塊兒行動,我托起人,你用力往上拉。”


    王懷山急忙點頭。


    也不過是五分鍾,終於第一個人被拉到了岸邊。


    王懷山看著顧聿安的臉色白的像鬼一樣,擔心顧聿安在水裏受不住這寒氣,最終王懷山也跳進了水裏。


    顯然王懷山的體力比顧於安強多了,很快,遠處的兩個人被他們倆齊心協力也同時送了上去。


    另一邊的老杜顯然超常發揮,居然也救了兩個人上來。


    目前隻剩下一個人,可是水麵上根本看不到人影。


    三個人潛到水底幾次都沒有找到那個人。


    喬婉在岸邊喊道,


    “你們快上來,別到時候你們三個人也出事。”


    喬婉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人處於失溫底下會容易出現昏迷,暈厥,休克的現象。


    而現在他們在這冰冷的河裏至少待了有40多分鍾,喬婉估計目前的溫度至少都在零下30度。


    救人也得看自己的能力,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人。


    顧聿安他們決定是最後一次,成不成就看這一次。


    不成功,他們也必須上岸,因為他們已經能夠感覺到他們已經漸漸力不從心。


    再次潛下水,這一次李懷山終於從水底拖出來一個人。


    他們四個人被拖迴岸上的時候,喬婉立刻遞過來手裏的毛巾。


    “趕快擦一下,把身上的衣服脫了,這裏是棉衣。”


    幾個差役早就得到喬婉的吩咐,已經拉起了布簾。


    喬婉早就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換的衣服這種天氣底下。


    隻有把濕衣服全都脫掉,擦幹了之後穿上衣服才能保暖。


    同時也給他們準備好了薑湯。ъiqugetv


    昏迷的人被村裏人蓋著被子,直接抬迴了村裏,而他們三個人就地在這裏解開衣服,脫光了之後灌了幾口白酒。


    又趕緊擦幹淨,換上了棉衣。


    他們三個人不光換上了棉衣,外麵還給他們裹上了被子。


    一行人這才趕迴了村裏。


    村裏早就已經騰出了兩個屋子,讓衙役們能夠休息取暖。


    而另外一個屋子裏這就迴來的六個人躺在炕上一字排開,這會兒都昏迷不醒。


    屋子裏能聽到哭聲。


    他們和這六個人都在一個院子裏,隻是不在一個屋子裏而已。


    “王大伯,這可怎麽辦?咱們得請個大夫去。”


    “已經派了山子去請大夫,可是咱們這裏偏僻路不好走,恐怕大夫不肯來。”


    剛才那位白發老者顯然是王姓族人的長輩。


    這話一出,隻能聽到屋裏其他女人的哭聲。


    “都是你們姓王的惹出來的禍,如果不是王懷山搞大了劉寡婦的肚子哪有今天這事兒?


    如果不是要把劉寡婦沉塘,至於六個人一塊兒跌進水裏嗎?


    你們不光害了你們王家的人,把我們劉家的人也害了。”


    “一下子出六條人命,萬一他們緩不過來,我看你們王家的人怎麽辦?”


    “你還好意思說,好像隻有你們劉家的人出事兒,我們王家的人沒有出事兒?


    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兒好像沒有跟你們家劉寡婦有關?


    如果不是劉寡婦勾引了我們山子大侄子,至於出這麽大的事兒嗎?


    你們還好意思在這裏罵街。”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現在張嘴山子大侄子,閉嘴山子大侄子,剛才要收拾他的是誰?


    不是你們王家的人不依不饒。我們至於非要把她沉塘?”


    “什麽意思?當初非要抓住劉寡婦大著肚子的事情那可是你們不依不饒,非要拿我們山子問罪,所以我們才沒辦法讓劉寡婦沉塘的。


    怎麽又怪到我們頭上,你們還講不講理?”


    “反正我告訴你們,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姓王的沒完。”


    兩幫女人已經吵開了,眼看著就要打起來。


    老爺子氣的直咳嗽,用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幾下。


    “你們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炕上躺著六個大活人,現在生死未卜,你們還有心思吵架?”


    “二大爺不好了,劉寡婦要生了。”


    外麵一個小女人急匆匆的衝進來,慌慌張張的喊道。


    屋裏的女人一聽這話都憤恨的說道。


    “生就生,好像誰沒生過孩子一樣,跑到這裏來幹什麽?沒看見這一屋子的男人都生死未卜嗎?”


    “不是!留劉嬸子,劉寡婦現在胎位不正難產,很可能一屍兩命。”


    屋裏的人聽到這話不由得沉默下來,所有人都知道女人生孩子。


    那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劉寡婦又難產,這種情況之下十有八九是一時兩命。


    雖然這劉氏的女人恨劉寡婦恨的不行,可是這會兒聽到這話也說不出狠心的話。


    “嬸子,怎麽辦?咱村兒裏就你會接生你過去看看吧?”


    被叫做劉嬸子的女人,狠狠地跺了一下腳。


    “真是冤孽呀,我兒子死了就不算劉寡婦,懷著別人的孩子,我還得去幫她接生。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要受這個罪,”


    嘴裏喊著冤孽,可是還是跟著女人急匆匆的去往了隔壁屋。


    這個院子三個屋子占了三幫人。


    喬婉想了一想,把取出來的藥放在碗裏兌上水。


    沒辦法她總不能說這要不是中藥。


    隻能掩蓋性的把藥麵兒用水衝開,一人一碗,然後碗裏加了少量的咖啡提色。


    這會兒顧不得咖啡能不能和藥一塊兒喝,反正少量的咖啡肯定喝不出人命。


    隻是為了顏色變得像一點兒,味道也變得苦一點兒,活像是煮出來的中藥一樣。


    他們都受了寒,這麽冷的天氣,不喝點兒驅寒出汗的藥。


    保不齊後半夜都得燒起來,這個藥不光可以驅寒,而且還退燒。


    幾個人看著端到麵前的苦藥湯子,不由得奇怪的說道。


    “夫人,這藥是哪兒來的?”


    “我們家夫人略懂一點醫術,所以給你們煮了點兒平常我們家裏喝的藥,你們也都別嫌棄,先喝一點兒,總比後半夜難受強。”


    顧聿安首先端過一碗,一飲而盡。


    一喝這味道他差一點兒噴出來,這明明就是咖啡的味道。


    好在忍著一口下去。


    老杜早已經有點昏昏沉沉,他的身子骨說壯,挺壯實的,可是今天泡完冷水,吹了冷風之後,這會兒已經有點兒發熱。


    旁邊的衙役端了一碗藥給老杜灌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把藥喝下去。


    顧聿安眼睛一轉,根據剛才聽到的話,綜合信息來說,他們現在可以操作的空間很多。


    讓衙役給王懷山去送一碗藥。


    衙役猶豫了一下,


    “大人,王懷山好像說是去請大夫,我看著咱們這來迴的山路不好走,估摸著今天晚上都不一定能迴來,這藥送過去也白搭。”


    “讓你送你就送,大人的心思你也亂在那裏揣測。”


    應書清在剛才一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訣竅。


    大人不是一個壞人,大人這麽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躺在炕上的那六條人命。


    更重要的是自家大人來這個村子裏是帶著神聖使命,要想讓村裏人對他們千依百順,聽話的,執行這個命令,自然是要和村裏人搭建起一種信任的關係。


    他們不是要挾,而是借此施恩。


    更重要的是這藥有沒有用,也總比那些人在那裏躺著搶,可是把藥直接送給那六個人。


    估計村民們不一定會領情。


    說不準這藥喝下去,萬一沒啥作用,晚上有人一命嗚唿,還會把這罪責怪到這個藥上。


    可是村民們知道這邊有救命的藥,喝下去說不準能保住自家人。


    求上門兒來求得的東西才會珍惜,才會覺得感恩。


    應書清最快就領會到顧聿安的心思。


    顧聿安給了應書清一個欣賞的目光,有人能和自己如此的配合默契,也算是一個幸事。


    起碼應書清現在不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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