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醫生心裏咯噔一下。


    “怎麽沒必要呢,大少爺要是知道您來看他一定特別高興。”


    薑妙靜靜看著賀醫生。


    她明明什麽都沒說,賀醫生卻覺得,她好像什麽都說了。


    賀醫生喉嚨一陣幹澀,所有的話,此刻都堵在嗓子眼。


    薑妙的眼睛平靜如一潭死水,賀醫生看得心慌。


    “少夫人……你……你……”


    薑妙唇角揚起:“如今我來也來了,人也見過了,就不打擾他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


    賀醫生看一眼病房裏的盛星寒,又看看薑妙的背影,咬牙,追上去。


    因為是春節,又過了淩晨,走廊裏,幾乎沒有人影。


    高跟鞋和地板發出的清脆的敲擊聲,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


    病房裏的盛星寒猛地坐起身,一把扯下身上的各種管子,翻身下床,走出病房,快步跟上去。


    他薄唇抿著,雙手攥緊,臉上僵硬沒有表情,雙眸猶如寒潭,分辨不出情緒。


    賀醫生一路追上薑妙,她跟司機要了車鑰匙,自己坐上副駕駛。


    賀醫生攔住要開車離開的她:“少夫人,已經很晚了,我送您迴去吧。”


    薑妙臉上帶著濃濃的疲倦,就算是再精致的妝容,都遮掩不住她此刻的倦怠。


    她道:“我想好好休息一個晚上,你應該知道,我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好好睡覺了。”m


    “那我送你迴去休息。”


    薑妙搖頭:“賀醫生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現在,不太想看見你,我隻是去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你們不要打擾我,讓我好好休息,好嗎?”


    “少夫人……”


    賀醫生還想說什麽,被薑妙打斷。


    “賀醫生你不用為難,也不要擔心,我不會跑的,我一個人能跑哪裏去啊?我隻是單純的,想在一個能讓我完全放鬆的地方,好好睡一覺,我的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這一刻賀醫生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是盛星寒的人,他應該站在他那邊,為他攔下薑妙。


    可是,他此刻卻沒辦法違背自己的本意。


    正如薑妙說的,她的要求過分嗎?


    已經卑微到極點了,她隻是累到極點,想去一個沒有被人時時刻刻盯著,不用像看守犯人一樣的地方,閉上眼睡一覺。


    賀醫生的手慢慢鬆開車門,他後退一步。


    “少夫人,開車慢點。”


    “謝謝。”


    車子離開。


    賀醫生聽到別後傳來的腳步聲,轉頭看見盛星寒一臉慌亂地跑來。


    跟盛星寒認識多年,賀醫生從沒見過他如此恐懼的模樣。


    賀醫生忙道:“大少爺,別擔心,少夫人說她不會跑,她隻是想去酒店好好睡一覺,她……很累,很累……”


    賀醫生覺得,薑妙的累,不隻是身體,還有心裏。


    他不敢往更深的地方猜測。


    可,他隻是想一下,如果他和薑妙的位置調換,想想她經曆的事,他都覺得窒息。


    何況是真真切切完完整整經曆了一切的薑妙!


    盛星寒馬上叫來幾個人。


    “跟上少夫人,不要讓她離開視線,保護好她,別讓她出任何事。”


    安排好,他問賀醫生:“她……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聲音裏透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不清楚,應該沒有吧,隻是你答應她的事情失約了,她滿懷期待地等了你那麽久,所以很難過吧,而且,我覺得少夫人已經不是單純的生氣了,她是……失望到極點的絕望。”


    盛星寒的身體止不住顫動。


    他臉色慘白,巨大的不安幾乎將他淹沒。


    “我……必須去見她。”


    賀醫生攔住盛星寒。


    “大少爺,讓少夫人好好休息一夜吧,她自從被你安排進九爺的那棟宅子裏,幾乎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她需要休息。”


    ……


    薑妙沒有去酒店,她開車來到了很久沒有再迴去的地方。


    抬手敲了一會,房門才打開。


    薑妙露出一個歉疚的微笑:“抱歉,這麽晚打擾你了……”


    周小婷清醒過來,看到她,麵露欣喜:“姐姐,你怎麽來了?快進來。”


    她拉著薑妙的手進門,摸到一片冰冷,趕緊去給她倒茶水。


    薑妙剛坐下,就被周小婷塞進手裏一杯熱茶。


    “我也不知道去哪兒,想到你,就來了,沒有打擾你吧?”


    周小婷連連搖頭:“什麽打擾,我住的這裏本來就是姐姐你的,我都快高興死了,姐,你吃飯了沒有……對了,餃子,樓上阿姨給我送的餃子還有,我去給你下一碗。”


    不等薑妙阻攔,周小婷便已經跑去了廚房。


    這裏的擺設,和以前一樣,幾乎沒有任何改動。


    周小婷是個非常勤快的女兒,將這裏收拾的非常幹淨。


    窗戶上還貼著兩個紅紅的窗花,桌子上擺著一小盆金桔,上麵掛了一個小小的中國結,給不大的房間,增添了幾分節日氣息。


    周小婷從廚房探出頭,“姐,餃子很快就好……”


    “嗯!”


    薑妙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大概是這裏曾經是她住的地方,緊繃疲倦的身體,終於得到了半刻喘息,慢慢放鬆下來。


    周小婷端著一盤餃子出來,“姐,你嚐嚐,樓上大姨包的餃子可好吃了。”


    薑妙原本沒有任何吃東西的欲望,可聞著餃子散發出的香味,腹中慢慢傳來一陣饑餓。


    “這麽多我吃不完,一起吃吧。”


    “好呀。”


    周小婷跑去廚房又拿一雙筷子,還端了一疊醋。


    “雖然已經過了零點,可天還沒亮,這就當是我們的年夜飯吧。”


    小姑娘特別高興,整個人都很激動。


    除夕夜,別人都闔家團圓,她卻孤零零一個人,本以為這個年就這樣過了,卻沒想到薑妙竟然會過來。


    薑妙眼睛驟然一陣酸澀,她低下頭,輕聲道:“好……”


    掩蓋下情緒,她抬起頭,端起水杯。


    “小婷新年快樂,祝你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考上心儀大學。”


    周小婷趕緊端起水杯和薑妙碰了一下。


    她有些羞澀道:“姐姐也是,祝你新年快樂,萬事順心。”


    “謝謝。”


    吃了半盤餃子,薑妙和周小婷躺在一張床上,她原以為自己很難入睡,沒想到跟她說了每句話,就閉上了眼。


    樓下,盛星寒仰頭看著那扇亮著燈光的窗戶熄滅。


    寒風凜冽,他站在黑夜中站著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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