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按原路返迴,腳步輕快,不說遇見一位善解人意,又肯幫忙的師姐,主要是推演出了下一步路子該如何走,這是他為數不多要爭的東西。


    愉悅心情帶來不一樣的視角,他此時走在荒廢小徑中,就感覺十分輕鬆,見著些花花草草都願意稍作停留,觀察其姿態如何。


    “不如帶些花草種在院中,看著也賞心悅目。”


    他挖了幾株顏色各異的野花,然後瞅見一些認得的野菜,也一並采上帶著迴了院子。


    名叫江靈的師姐說了會送來物資,他便不用去找什麽內門弟子了,安心種花等著。


    半個時辰後,他坐在正屋大門前,望著不大的院子中焉噠噠的幾處花草,讚歎一句“獨具美感”。


    幹等著也不是個事兒,他索性就在門前盤腿坐下,按照小天地內的步驟修煉起來。


    此時還是正午,山林中卻不燥熱,在屋簷下盤坐時,時時有風吹來。


    他感受此間靈氣,比起斷崖差不了多少,不過幾個唿吸間,其身體周圍便聚滿靈氣,整個人泛出微弱白光。


    雖有過一次經驗,但在心丹外難度增大,靈氣遲遲未能突破氣府,進入身體內部,而且強行吸收靈氣的疼痛來得更加劇烈。


    看來又是一次持久戰。


    日月變幻,林間唯有清風不斷,他在屋簷下枯坐十日,依舊無果,便繼續盤坐。


    這期間,在他不能探查到的地方,來往過四五人,多是停留片刻便又離去,不知是來做什麽的。


    今日黃昏時,他終於忍不住餓,睜開眼來,怔怔望向院子外,臉色有些氣憤。


    “這江靈若是不願幫忙,就不要說些好話糊弄我,這都多少天了,還不曾來……這又到了關鍵時候,不想輕易中斷。”


    他瞥了眼被他放在院中忘收的野菜,歎了一口氣,起身又朝小徑走去。


    “先挖點野菜充充饑吧……”


    不多時,他一手捏著捆野菜,一手提著幾截幹柴返迴,將野菜稍微衝洗,提了桶水倒入廚房鍋中,找來一把枯草點火,等水沸騰之後,將全部野草丟入鍋中,煮上幾個唿吸便撈了起來。


    他端著熱氣騰騰,但半點油水沒有野菜湯聞了聞,“嗯,有股清香。”走到正午桌旁放下,又才去取了筷子,直接扶著大盆吃了一口。


    “入口清脆……”他正在心中讚歎,隨即便露出吃了蒼蠅般的表情,急忙放下筷子,跑到院子打了口井水喝,還是硬生生地把菜給咽了下去。


    “唿……”他長舒一口氣,“難以下咽……圖方便把幾種野菜煮成一鍋,沒有一點油鹽,味道真是難以形容……”


    “但肚子要緊,捏著鼻子也要吃飽!”他拿出上陣殺敵的氣勢,大步進屋。


    拿起筷子後還是猶豫了,先挑出一根放到口中,細細咀嚼,“嗯,單吃著還行。”


    這個還行當然是相對來……,最後他直接將盆端到院子中,吃一口菜,喝一口水,如此吃了半盆,肚子倒是吃撐了,可嘴巴裏都是一股澀味,看到剩下的野菜湯直犯惡心。


    他知道吃沒有油水的食物,餓得會很快,還喝了這麽多水,屎尿不會少,這裏不像無人的野外,隨便找個樹叢就可以解決……於是趁著肚子不餓,在木屋左側挖坑造廁。


    木料自然不缺,周圍隨便砍兩棵樹即可。


    不過半個時辰,一個簡陋旱廁搭建完成,他趕緊給它開了個張。


    一樁“大事”完成,他返迴門前盤坐,調息凝神快速入定。


    靈氣猶如針紮一般刺痛著肌膚,為了維持操控靈氣,氣府裏的靈氣都換了幾次,還是未能滲透進身體。


    不過這還在他的接受範圍內,跟自己較勁嘛,不是難事。


    又是數日,肚子早已空空如也,但憑借堅韌毅力還可堅持幾天。


    如此奇怪的修煉方法,引來景中山真人府一把手雲寧圍觀,他沒在山巔放出意識查探,也沒有以陰神出竅,而是直接真身前來,切身感受林月的修煉。


    他看了幾日,猜測林月不會得出什麽好結果,便搖頭離去。之前袁山神勸他收林月做關門弟子,他猶豫的就是其稀碎肉身,開辟不了七十二座氣府,任你如何另辟蹊徑也無用。


    林月自然不知道他來過,隻管枯坐跟自己的身體和靈氣較勁。


    在雲寧離開不久後,林月的精神開始恍惚,盡管入定食物消耗少,但總有消耗完的一天。


    他隱約看見了扶月山,聳立在山頂的藏書樓首先“映入眼簾”,他看見摘星正在鋤地,看見小先生在集賢殿伏案寫著什麽,看見自家的兩名弟子各自都在練劍,看見小白坐在她的小石樓欄杆上,盯著一樓的火堆發呆,看見夜無歸在酒鋪打著瞌睡,還有自家先生與師兄師姐,還有聚在一起討論著武學路徑的客卿們……


    “我迴來了麽?”


    “守住落葉洲的入侵了?”


    他喃喃自語,猛然間,他又看到自己升入了半空,被一道白光分解,看到一截劍尖穿透過胸口……


    胸口傳來刺痛,他瞬間脫離自己的恍惚,靈氣還在身體周圍遊離。他在入定與清醒之間,同時感受著疼痛與一種愁思,以及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疼痛被無限放大,甚至到達小天地同化他時的那種程度。


    他咬牙繼續,惡狠狠朗聲念道:“我是天地意誌,能使山河移位,能讓天地換色,豈會奈何不了去取一副稀碎肉身?”


    其氣勢驟然改變,仿佛置身於小天地內,成了搬山倒海的道意,包宏萬物,主宰一切!


    同時間,疾風忽起,頭頂濃雲匯聚,景中山天地變了顏色。


    他繼續開口:“我能與天地較高下,能淩駕於道意之上,豈會受困肉身限製?我要我修至九境……”


    “我要我,一劍破天!”


    話音落下,身體傳來他迄今為止,感受過最為劇烈的疼痛,不過緊著,痛苦小消失,其身體周圍的靈氣如潮水湧入體內。


    “成!”


    於此同時,頭頂厚厚烏雲中突現一道銀蛇,以極快速度遊動而下,直接朝他劈來。


    他猛的睜開眼睛,拍地而起,口中大喊一聲:“靜暮!”


    躺在地上的雪白長劍應聲而來,自然是他用靈氣牽引而來。


    他劍指蒼穹,冷眼直對閃來的銀蛇,“我有一劍,可破天!”


    劍光大盛,與閃電交鋒。


    “轟!”


    一聲響徹天地的聲響,景中山山體都在搖晃。


    他的身體直直墜落,但被他強行穩住,平穩落地,不過立馬吐出一口血來,不得已以劍拄地,支撐自己不倒。


    “哈哈……”他仰頭望了眼散去的烏雲,笑了出來,心中快意無比,隨即轉身迴屋,一頭躺在了床上,木床咯吱一聲,幸好沒有塌掉。


    敢對天出劍的,少之又少,林月出了兩次。


    此番動靜隻發生在一瞬間,快到山神袁修平、景中真人宇寧發現異常時,林月已經迴屋躺下了。


    木屋上空,一身黑袍的雲寧喝退前來觀望的眾弟子,隻留袁山神與他一起仰頭看天。


    兩人都是驚訝神色,手中結印,準備隨時迎戰。可是等了半響也不見再有雷法落下,不禁相視一眼,同時問道:“是誰?”


    雙方都愣了一下,雲寧再次開口,“剛才那雷法至少有十境修為,能釋放如此神通的可不多。”


    本就一臉橫肉的袁修平,此時深皺眉頭,看起來越發兇神惡煞,“景中山地界無人來過,不一定是人。”


    “你什麽意思?”雲寧立馬追問,隨機又自己開口迴答:“或是精怪渡劫,或是有人飛升。”


    “這兩樣都沒發現……”


    “真是怪事!守山大陣被劈得七零八落,要是讓我發現是誰幹的這等好事,我定要將他扒皮抽骨……”雲寧瞧見袁修平正朝下方望去,也順著其目光看去,“你在看什麽?”


    袁修平往下撅了噘嘴,“會不會是那小子……”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放出意識探查,片刻之後,兩人臉色都變得十分古怪。


    “他被雷劈了?”雲寧憋出一句。


    “看其傷勢,應該是的。”


    雲寧冥思苦想,“可是……他也不是精怪,境界也才三境……”


    “四境了。”袁修平提醒道。


    雲寧愣了一下,“境界也才四境,沒道理啊?難道是突破到四境應發的雷劫?沒聽說過啊!”


    “你的畫卷變成了平原也沒聽說過。”


    “這不一樣,那畢竟是件法器,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再說都不是一個性質的。”


    兩人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袁修平忽然笑了起來,“我就說讓你收他為關門弟子……”


    “此子肉身極爛,心境古怪,成不了事。”雲寧打斷了他,用一種很嚴肅的語氣。


    袁修平見狀撇了撇嘴,不再多話。


    雲寧繼續說道:“但是可以好好看看,他到底走的什麽路子,當件稀奇事看罷。”


    袁修平似再也忍不住,沒好氣道:“你這人,他已是你真人府弟子,怎麽就沒想到好好培養一番呢?”


    “他更適合放養。”雲寧語氣緩和下來,“我們看不透,便掌控不了。”


    此話讓袁山神沉默下來,輕輕歎出一口氣。


    “我跟弟子們說是你淬煉金身,你別說漏嘴了。”


    袁修平嗯了一聲,兩人同時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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