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劍客踏著一雙破爛布鞋,每走一步,視線中的景色就會變換一次,走得幾步後,他便走一步停半響,環視一周後再走下一步。


    如此觀景,也如走馬觀花,隻覺每處都是風景,有幾處遠山疊嶂,煙波浩渺,甚至讓他流連忘返。


    可他總想著下一個目光所及,或許還有景色,於是總會踏出下一步。


    幾個時辰過後,他踏出最後一步,發現所到之處不在是平原風景,而是一處陽光明媚的露台,台上還有一老人盤坐。其一身寬大黑袍,長發束冠,精神飽滿。此時正笑看著自己。


    “這又是何人?是那景中山來接我的?”他在心中發問,“說的是上山才有人來接,我也沒上山……”


    他迴頭看了一眼,不禁訝異,此時的他正在一座山巔,眼下白雲流轉,偏斜日光下,是方才他走過的平原。他低頭望去,想要找到一條上山的路,可惜未能尋到。


    抱著心中疑問,他迴過頭準備請教一番,於是踏步上前。


    那黑袍老者一直在微笑著注視著他,見他走近便伸手示意坐下。


    林月沒有過多猶豫,與對方相隔一丈坐下,放下手中長劍在一旁之後,率先開口:“前輩可是景中山的人?”


    老者輕輕點頭,林月正欲再次發問,老者微微抬手阻止,“小友,等老道來問,你自會明白。”


    他嗯了一聲,等著老者問話。


    “你所走之路是平原,不是登山?”老者語速不快不慢,語氣精氣神相符。


    林月點頭,“是。”


    “你付的買路錢是哪一種?”


    他簡短迴答道:“出了一劍。”


    老者點點頭,又問:“可知這是景中山招收弟子的考驗?”


    “從收買路錢那位得知了此事。”


    老者再次點頭,“小友可否在所走的平原中,感知到心境變化?”


    林月心中有了疑問,這景中山是心境所化?還是會根據心境,改變著所走的風景?


    隻要與心境有關的事,他現在都會萬分小心,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底牌或者說依仗。


    他點了點頭。


    “好了,老道問完了,可解小友之惑?”老者依舊是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林月卻是搖頭,“還有些沒懂。”


    老者眼睛微睜,這是他意料之外的迴答,“哪些沒懂?”


    “方才我所走的平原是心境所化?招收弟子是在哪裏修行?”林月連著問了兩個問題。


    “你真不知道景中山真人府?一點都不知道?”老者微微傾身,皺眉反問。


    林月往後靠了靠,也是狐疑發問:“你是收買路錢的那位?”


    老者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這麽一番動作算是徹底毀了他,方才世外高人的模樣。也讓林月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確定不是?”


    老者沒好氣道,“騙你作甚?不信我把他叫來。”說罷他單手結印,嘴巴微動。


    不多時,一臉橫肉的看門人憑空出現,還是方才的抱劍的動作,臉上帶著微微笑意,不用老者多說什麽,自己就邁步走近一屁股坐下,然後偏頭盯著林月,也不說話。


    老者瞥了眼中年男子,最後也看向林月,“這下信了吧?”


    林月左右打量兩人,“所以兩位前輩是誰?”


    老者微微一笑,“老道景中山真人府一把手,景中真人雲寧。”


    方才自稱是看門人的中年男子,也開口自報家門,“我乃景中山山神,袁修平。”


    他瞄了老者一眼,隨後將目光停在中年男子臉上,正欲發問,中年男子搶先開口,言語間頗為自得。


    “那秦幽蘭的功法,我給的。”


    他微張嘴巴,還是想問話,不料中年男子又搶著說話。


    “你花了兩個月入了第三境,我看到的。”


    林月伸出右手,中年男子再次開口,“你從無岐山方向來,我知道的。”


    “前輩烤雞可還有?”林月趕緊說話,“我餓得不行,前輩那烤雞味道確實不錯。”


    他已經信了這兩人的身份,於是不再問關於之前的種種。


    名叫袁修平的中年子愣了一下,看了眼老者也是同樣的表情,迴過頭幾番欲言又止。


    “算了,給!”袁修平手中出現方才他烤的雞,遞了過去。


    “多謝前輩。”林月笑著接過,也不避著兩人,直接開啃,一點吃相沒有。


    老者吞了口口水,盯了他一陣又才開口,“接著你方才的問題,景中山弟子修行,自然是在山中。”


    他稍作停頓,想等林月吃完,可見他風卷殘雲的吃法,又決定繼續。


    “你可願入景中山,成為內門弟子?”


    林月嘴裏包著肌肉,嘴唇還有些油漬,瞄向老者點了點頭。


    老者露出一點笑意,“好!你送你到山門口,直接去吧。”


    不等林月反應過來,他一陣眩目,場景就已變幻,他雙手拿著啃了一半烤雞,在原地環望一周。


    此地是一處不算寬闊的平地,四周有高大樹木圍繞,在靠山一麵有著個低矮木門,木門旁還有間小屋。


    “這就是山門?有些破舊啊……”他決定吹完再去,於是就地盤坐,又啃起雞肉。


    “唉,我的劍!”他忽然想起自己放在露台的長劍。


    正在此時,一把長劍出現在他左手邊,偏頭一看,是自己的靜暮。


    “既然通過測驗,快快上山!”


    一道聲音從前方傳來,他抬眼望去,是一男子在山門前沉聲喊話。


    說完單手結印,放出一道流光,也不繼續停留,轉身進了木屋。


    林月甚至都還沒看清對方樣貌,聽到此提醒,加快速度,幾下啃完烤雞,起身朝山門走去,一邊在衣衫上抹掉油漬。


    路過木屋時,伸長脖子往裏看了一眼,什麽也沒看見,也不作停留,直接推門而去。


    推開門的瞬間,場景變換,出現一條上山石徑在林間。


    一位尖嘴猴腮的瘦高男子正等在一旁,見他進了門,微微抬著頭俯視林月,目光在其全身上下打量一番。


    林月此時隻是個尋常江湖人的裝扮,就是布鞋破舊了些。


    瘦高男子板著臉說了聲走吧,自顧自轉身上山。


    本想行禮的林月撇了撇嘴,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瘦高男子雙手籠袖,身子挺得筆直,走在上山小徑上,整個身子看著直上直下的。他依舊半闔雙眼,忽然開口,語速極快,聲音有些尖,“往上走一裏是內門弟子居住之地,不能去山頂,也不能擅闖真傳弟子所在的區域,其他沒甚限製,勤奮修行即可。記住了嗎?”


    “記住了。”在看小徑兩旁風景的林月,聽後瞄了眼走在前麵的背影,隨口答道。


    之後的路,瘦高男子沒再說話,隻快步上山,到了山腰後,他調轉方向,往右側橫在山林的小路走去,又經過半個時辰的蜿蜿蜒蜒,繞過一棵大樹之後,林月望見一座像是被嵌入山體的破爛木屋。


    瘦高男子突然停住腳步,側過身子讓出去路,還是微微仰頭俯視他,“今後你就住在此處了。”


    說完便轉身走了,半點不願多停留。


    偏頭望了眼離去的領路男子,林月微微一笑。


    “這氣質,和董齊輝那倒黴玩意兒,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進入木屋的小路長滿了雜草,顯然許久沒人來過,他沒猜錯的話,這座房子也很久每人住過了。


    “這恐怕是景中山最偏的屋子了,我應該沒有得罪那倒黴玩意兒啊。”


    “破舊一些倒是不怕,有個住處就好。”他邁步走近,推開那咯吱作響,歪歪斜斜的柴門,幾步跨過雜草,進入隻有兩間屋子的木屋。


    “大小有個院子……”


    家具倒擺得滿滿當當,木床、桌椅板凳、兩個櫃子——屋子本就不大,幾件家具就擺滿。跨過左邊側門,另一房間是個簡陋廚房,隻有一些鍋碗瓢盆,一個土灶。


    “根據和家的理論,倒還適合這種居住環境。”


    他迴到“正屋”中,放下包袱與長劍,準備開始清掃。


    掃帚是用屋外雜草臨時做的,扯草時還發現了院中有口井,依舊吊著個木桶,隻是打水時,那軲轆咯吱作響,繩子看起來也會隨時斷掉。


    一個時辰之後,小屋裏外變了個樣,除去雜草之後,這裏就看著有些煙火氣了,再將柴門扶正,牆內外的蜘蛛網打掉之後,更像一處居住之所了。


    林月搬了把椅子坐在正屋門口,安靜感受著周圍。


    此地很是僻靜,幽暗林中除去蟲鳥鳴叫,就隻有風聲。


    “適合修行,隻是這平常的吃食怎麽辦?那倒黴玩意兒半句都未曾提及,看來明早要去山裏轉轉,問問其他內門弟子……”


    越想越不對勁,“那位老者自稱真人府一把手,這都親自迎接我了,就這待遇?那倒黴玩意兒又沒說去哪兒領取法決,師門用具之類的東西,我莫不是被騙了?”


    他輕歎一聲,“不管了,睡一覺再說吧,方才在哪平原眼睛都給看花了,還極其耗費心神……”


    此時夜幕已然降臨,蟲鳴越盛,鳥兒歸家,他起身走入屋中,關門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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