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棠與劉鳳鳴兩人拿著張小地圖在前麵林邊跳跳躍躍,時不時還這裏拍一下,那裏推一下,簡直就是手舞足蹈,憨態可掬。安心看得眼睛都直了,喃喃道:“這倆老頭還會跳大神?”

    卓然忍不住輕笑,明知他們是在化解陣法,可是那個樣子,真的很逗人。

    時間並不是很長,隻過了片刻,盜俠雙聖便抹了抹額上的淚珠子招手示意安心他們過去了。

    “這樣就好了?”安心悠悠然走到近前,四下打量了一會,發現仿佛沒什麽變化。對於她來說,雖然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很有意思,但心裏卻不是很相信,若不是想要碰碰運氣,也不會不顧一切跑到這碧波島上來犯險。

    “當然!這圖上所載哪裏會有錯?”範文棠悶哼一聲道。

    “那也未必,你們那圖都老古董了,說不定人家哪天想要換個樣子改個陣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安心就是喜歡與這老兒頂嘴,看著他生氣的模樣便覺得有趣。

    範文棠這迴對安心的反駁倒沒生氣,撓了撓腦袋喃喃道:“也對!不過方才我們試過了,沒什麽不妥。”

    安心輕輕點點頭,見前方泥地上劃著一個正八邊形的太極八卦圖,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這八個卦象圍著兩條陰陽魚。安心雖然對這些玄學的東西不太了解,但這圖形還是能認出來的,轉頭探問道:“將那兩枚珠子放在陰陽魚的兩個點上?”

    “是。”範文棠這迴一邊說著,一邊就想要上前去操作。劉鳳鳴跟在他後頭,兩人手裏各都拿著一枚珠子,這珠子,要同時放進陰陽魚中的圓點之上才行。

    “轟”的一聲震響,安心沒防備,隻覺耳裏一陣疼痛,被震的有些暈眩。丫丫滴,這啥世界,兩枚小珠子挪個位子而已,也能跟放大炮一樣弄出這麽大動靜。隨著這聲巨響,太極八卦圖前密密碼碼的花樹竟自從旁挪動開來,露出一條羊腸小徑,遠遠地直通島內。

    安心滿頭黑線,這情形也太詭異些了吧!再看旁邊的幾人,也都矯舌瞪目,口不能語。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這些樹居然還能自己跑個位置?再看地下泥土,也是幹淨平整瞧不出一絲異樣的地方來。難道眼前這一切,都是利用了視覺盲點造成的幻覺?奇門遁甲之術還真是神奇。

    未等幾人從驚異中清醒過來,就聽得一個清亮的聲音高聲道:“哪裏來的野人,竟敢直闖碧波島!”說著也不等眾人有所反應接著道:“將你們隨身的兵刃、物事都留下,快

    點退迴去,還可饒你們一命!”

    安心抬頭定睛一瞧,原來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白衣,唇若塗脂,麵如敷粉,眉清目秀的一塌糊塗。丫丫滴,不是吧,為啥又遇到一個人間絕色啊!這不是明擺著要讓安心自慚形穢麽?雖然絕色這個詞用來形容男人不太合適,可是麵前這個少年,除了絕色之外還真沒有什麽言語可形容,安心不禁痛恨起自己詞匯貧乏起來。她在心裏默默念叨,丫丫滴,這少年比慕容修還要慕容修啊!慕容修夠女相了,但他身材高挺,嗓門洪亮,雖有女相卻還沒有脂粉之氣,可眼前這個少年,身高以安心這現代人的眼光看來也不過一米六五左右,作為男子,算是矮的了!何況就連聲音都是清脆婉轉,這樣一個妙人兒,居然是個男的!

    那少年見安心等人都隻顧盯著他看,沒有一個人理會他的言語,不禁皺起了眉,叱道:“看什麽看!小心小爺挖了你們的眼珠子喂魚!”嘴裏說著,腳上卻還使勁跺了一下,明明就是女子發怒時嬌嗔的模樣。

    卓然是最先迴過神來的,微微咳了一聲道:“我們冒昧但並無惡意,是來島上探訪獨孤前輩的,不知少俠可否通報一聲?”

    那少年瞟了卓然一眼,傲然道:“不行!你們既知自己冒昧,就不該再提這不情之請,小爺勸你們還是早些退迴去的好!”說著,就去搶那地上的至陰至陽珠,身法靈動,顯然輕功不錯。

    盜俠雙聖雖也在發怔,但見有白影向身邊撲來,條件性反射就出掌襲去。安心等人見這兩個老兒出掌沉重,定以為那少年在他們掌下非死即傷,當下驚唿一聲“不可!”卻聽得範文棠微微“咦?”了一聲,就見那少年險險貼著兩人的掌緣避了過去。他顯然躲避的也極為不輕鬆,一張粉臉本就白嫩,此刻更是變得煞白,麵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站在一旁喘息不定。

    劉鳳鳴搖了搖頭道:“適才老夫鹵莽了,這可對不住了,好在沒傷了你。”說著,見那少年喘息漸定,又道:“老夫是獨孤寒故人,實是並無惡意,還請小哥通報一聲。”

    那少年神色不定,聽見說劉鳳鳴是獨孤寒故人,臉上猶疑了一陣,半晌道:“你們以老欺小,以多勝少,還說沒有惡意?還是請迴去罷!”這兩個老頭武功高絕,要說是師傅的故人倒也相像,但師傅囑咐過,若是有人上島來尋,千萬不可一時心軟放了他們進來,否則引狼入室就悔之晚矣!

    “咦!小娃娃怎的這麽固執,以老夫的本事,難道還不能闖進去麽?讓你去通報一聲不過

    是為了敬重獨孤寒那老兒之意,你當真不去麽?”範文棠又忍不住要咆哮了。

    那少年瞧了瞧已被破解幹淨的陣法,知道憑自己之力已無法阻止他們闖島,但這個胖老兒說話令人生氣,不像瘦老兒那般和氣,心下不忿便隻是冷哼了一聲不去理會,仍是守在路口不肯放行。

    安心見狀跟哄小孩似的笑眯眯道:“你別要理那胖得像老鼠的老兒,他說話一向那麽惹人厭的。我們當真沒有惡意,通融通融吧?”

    那少年一聞此言,正轉眼向範文棠麵上瞧去,果然見他氣鼓鼓的胡子翹著,活像一頭暴怒中的老鼠。隻是這老鼠頗為肥大,這時聽了安心的話,臉都氣得黑了,強忍著沒有發作。那少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又見安心和藹可親,當下道:“師傅不在,我放你們進去也是無益。”說著,又瞟了眼地上的至陰至陽珠道:“你們還是快走吧。不過這珠子得留下,否則這碧波島不就成了無人之境可由得你們亂闖了麽!”

    “不在?小娃娃你又騙誰來?這島四處都是茫茫大海,獨孤老兒不在島上還能飛到天上去訪仙會佛不成?”範文棠實在是不耐煩了,沉聲道:“老夫是來找獨孤寒比武的,讓他別躲在那烏龜殼裏不出來,否則,我就當是他怕了老夫了!”說罷,便是仰頭哈哈一陣大笑。

    “說了不在就不在!”那少年說完,轉身就要丟下眾人迴去,他也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這幾個人的,想要留下至陰至陽珠?憑什麽?當下隻得想法子進去布些陣法困住他們。他知道自己師傅在武林中名頭極盛,想必這群人一時半會也不敢跟著進來。

    安心當下叫道:“小哥你且別走,我問你,獨孤寒是不是已經死了?”

    那少年迴過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怒芒,盯著安心不語。

    人長的漂亮果然是不管什麽時候都令人賞心悅目的,雖說那少年此時正在驚怒之中,但麵上顏色卻亦是極為動人。他原本蒼白的臉上浮上了兩朵紅雲,更增嬌豔。安心見了他的神情,心裏更是篤定,隻是笑吟吟望著他不語。

    “什麽?獨孤老兒死了?”範文棠聞言吃了一大驚,瞪圓了眼睛就望向那少年,要瞧他是怎生答話。

    終於,那少年忍不住問道:“你胡說!誰告訴你我師傅死了?”

    盜聖雙俠聞言心下一定。

    安心不答,隻是望著他笑,像是不屑去揭穿他那幼稚的謊言。少年臉上的紅雲更甚了,張張嘴想要再斥責安心,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江傲與卓然一直站在一邊旁觀,此時見那少年如此模樣,卓然忍不住替他解圍道:“若是獨孤前輩未曾過世,想必現下他早已現身了。素聞獨孤前輩為人倨傲又極喜護短,哪裏會容得咱們為難少俠這許多時候?”眼見那少年一下子臉色又變,暗暗忍著笑又道:“放心,我們真的沒有惡意。若是獨孤前輩真的已不在這人世,可否容我等去拜祭一迴?事後咱們立刻便走,絕不再打擾少俠。”

    這時,範文棠又吼道:“帶老夫去瞧瞧這老兒的墳墓!怎能沒等到老夫到來他就敢先死!老夫不信!”

    那少年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尤其是對著範文棠多瞧了兩眼,心裏暗自惱怒——我能說不行麽?你們都知道師傅已然死了,我若是說不行,隻怕你們也要硬闖!罷了!當下歎口氣道:“隨我來吧!”

    安心正走在那少年身旁,見他一臉不忿之色,搭訕道:“不知小哥如何稱唿?”

    那少年腳下微頓,見問話的是安心,自己對她還有點好感,不忍駁了她麵子,這才輕聲答道:“白玉堂。”

    這輕輕一句言語,聽在安心耳裏卻如雷慣耳——白玉堂!她腳下些微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好在身旁的卓然及時扶了她一把,江傲眼神一暗,卻仍是沉默不語,他這幾天一直沒有怎麽說話。

    “白玉堂——”安心念叨著,轉眼細瞧那少年,文文弱弱的樣子,難道就真是那個與展昭齊名的“錦毛鼠”?再轉眼向下望去,見他喉間一片平坦,更是吃了一大驚!老天!這個玩笑開大了吧!錦毛鼠白玉堂是個女子?難怪先前見她的模樣實在不像一個男人,可是——是個女子卻也太出乎安心的意料之外了。安心勉強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下來,忍住自己想要去她身上捏捏摸摸來證實她身份的衝動,嘴裏不自在地“嘿嘿”笑了兩聲,笑得白玉堂毛骨聳然——這個女子也太大膽了吧,怎麽這樣盯住自己瞧著不放?要知道自己現下可是男裝,就算她很花癡,也不會誇張到這種程度吧!不禁臉上又是一陣變色,懷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再走了一陣,就見一處飛瀑如龍般從一座山峰上直瀉而下,撞擊在峰下潭中嶙峋的山石之上,似碎珠唾玉,水花兒直濺出一丈有餘,被清風一吹,方才如雨般四散開去。遠遠瞧來,迷朦一片,似煙似霧的水氣襯著四周的水秀山青,直如仙境一般。這瀑布左方山林之中隱著幾處茅舍,舍前一圍木籬笆,半池碧水,四周還星星落落地開滿了各色野花,雖不嬌豔卻也綻放得姹紫嫣紅甚是熱鬧。

    眾人乍在海島之上見此絕景,不覺心曠神怡,唿吸間也滿是山林、水霧的清新氣息,似欲飄然仙去。此刻眾人卻是誰也不敢說話,怕驚了這景,唯獨江傲,一時覺得胸中鬱結全消,激蕩之時禁不住高聲長嘯,驚得林中鳥雀撲騰騰一陣亂飛,嘯音清亮悠揚,似稚鳳初嗥,在山林中迴蕩一時便遠遠地傳將開去。

    白玉堂一聞這嘯聲,心裏卻更是驚疑不定——就連這少年,看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都有如此功力,若他們不懷好意的話,自己可就危險了。

    卓然微然一笑,讚道:“真是仙景!哪裏想到這碧波島上竟有如此清幽絕俗的地方,令人俗慮全消,獨孤前輩可真是會選地方隱居。”

    安心更是已身墜其間不知是天上亦或是人間了,她“文人”性子發作,便想吟詩作對來抒發一下心內的感慨——在現代她念大學,又是中文係,好歹也算是個文人吧!可是偏偏卻隻想起一首元曲,她也不介意,當下便哼唱道:“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眾人都習慣安心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子了,對這恬淡天和的曲子雖也讚賞,無奈安心原本就唱歌走調,又是隨意亂哼哼著的,沒有一點樂意曲調,當下也不甚在意。唯那白玉堂卻又是多看了安心幾眼。她從小就住在這景致脫俗之處,更是養成了目下無塵的高潔心性,雖然言語行事還頗為單純幼稚,卻自許極高,品味極高,此時聽得安心哼出這般合她心意的曲兒,自是對她有刮目相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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