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棠見到蘇子揚,且不理會他的話,眯著眼問道:“這是你徒兒?”

    蘇子揚笑道:“正是!”

    安心怒道:“你管是與不是,先將我放下來!”一麵說著,一麵拿腳去踢那範文棠。

    範文棠隨手點了安心穴道,一把將她向著蘇子揚拋去道:“接住了,摔死了可不幹老夫的事!”

    蘇子揚知道範文棠這一手定是有意試探,當下凝神以對想要接住安心,誰知他這一拋,眼見安心到得蘇子揚身前一米之處卻突然直沉往下跌去。蘇子揚原見範文棠拋擲安心的手勢沉重,以為定是要以功力抵擋化解這一擲之力,哪裏曾想到會有這般變化。眼見安心這一跌極快,想要搶上卻已來不及了。當下皺眉不語,明知摔不死安心,但起碼也得讓她疼上幾天走不了路。

    安心正在心裏暗自咒罵,閉著眼等著可憐的屁股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範文棠身邊一直未曾開口的劉鳳鳴卻搶上前去一把接起了即將落地的安心,隨手解了她的穴道放下地笑道:“你真是越老越成孩子了,與這女娃娃賭什麽氣?跌疼了她,人家師傅豈不是心疼?”

    範文棠冷哼一聲道:“他心疼他的,與老夫有什麽關係?你這老兒偏又來從中作梗!”

    劉鳳鳴道:“別人若是如此對待江傲這小子,難道你也不在意?”

    範文棠嗬嗬笑道:“誰有這個本事?誰有這個膽子?不是老夫誇口,這世上能將江傲這小混蛋如此擺布的,隻怕除了老夫之外還沒有幾人!”說著,隻拿眼望著蘇子揚冷笑,明顯是在譏諷蘇子揚武藝低微。

    蘇子揚生性恬淡,倒也不以為意。安心在一旁瞧不過眼了,心裏懷著怨氣怒道:“江傲有什麽了不起?你這老頭更沒什麽了不起!遲早我要讓你吃些苦頭!”

    範文棠明知安心武藝低微,見她這般空口威脅卻也甚是氣惱,開口道:“隻要你有那個本事,老夫我站在這裏,你倒是來試試!”他卻不知這番話當真惹惱了安心。她向來吃軟不吃硬,誰要是對她惡聲惡氣,哪怕明知自己打不過,也要想些法子來折騰報仇。是以範文棠日後深受安心“荼毒”,一見到安心就要躲著走,不敢與她在同一桌吃飯,時刻提心吊膽不知她又想出什麽鬼名堂來捉弄自己也是因為今日之事!

    安心冷笑幾聲道:“你羞也不羞?明知道我現下打不過你,卻又故作大方。有本事你等我活到你這把年紀,我們兩個再來打打看!”

    範文棠見她語言越來越

    是不敬,但被她這話一堵,卻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她現下壓根打不過自己這是事實,自己比她多活了幾十年這也是事實,但若是說讓他等安心活到自己這把年紀再來比試武藝,那就是無稽之談了。除了神仙,哪個人也活不到那麽長,就算活了那麽長,到時恐怕連吃飯都要人喂了,又何來比武之說。當下隻是站在那裏瞪眼生悶氣。

    劉鳳鳴見兩人僵持不下,又充了迴和事佬,勸解道:“大家都少說一句。小娃娃,我們是來找江傲的,你可知曉他在哪?”

    安心因劉鳳鳴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心內對他還有幾分好感,卻又不願就此告訴範文棠,便道:“這天下哪有找不見自己徒兒的師傅!他不是假冒的吧?”

    範文棠正要開口就聽得遠處一個聲音道:“胖師傅,你找我?”

    眾人聞言轉頭一看,那邊樹下立著一個青衫少年,唇邊帶著一抹含義莫名的淺笑,看來悠然而又帶著點邪氣,正是江傲。

    安心嘟了嘟嘴,真沒勁,還想好好逗逗這老兒的,沒想到江傲居然這麽快出現了。範文棠卻是又喜又怒,喜的是江傲好端端沒什麽損傷,怒的是這小子既然沒有什麽事卻不迴去華山找自己,於是冷哼道:“師傅就師傅,什麽胖師傅?難道老夫很胖?你再這般無禮,當心老夫教訓你!”範文棠也倒不是假意威脅,從小到大,他就沒少教訓江傲,不過多半都是踢他的屁股,擰他的臉蛋,倒也沒有真的狠狠湊過他。

    江傲早就對範文棠的“威脅”習以為常,目光在安心身上淡淡掃過,見她今日倒沒有穿那袒露肌膚的“奇裝異服”心下頗為舒坦,笑道:“師傅你雖不太胖,卻也不能算瘦了,還是劉伯伯的身材比較標準些。”

    劉鳳鳴點頭微笑,心下頗為受用,範文棠卻拿眼一瞟劉鳳鳴,心內不以為然——就他那瘦竹竿風也吹得倒的的體形也能叫身材標準?

    師徒兩人見麵都有許多話要談,江傲沒什麽顧忌,但範文棠與蘇子揚幾人不熟,是以絕不放心當著這幾人的麵與江傲互道別來。眾人瞧他臉色也能看出幾分,都紛紛借故離去。安心心內有氣,一把拉過蘭汀便與蘇舜欽走到另一邊小亭中去了。

    蘇舜欽方才已明了蘭汀對自己有情,這會倒也結結巴巴滿頭大汗的將自己的心意與他父親的打算一股腦兒吐露了出來。雖然安心在此旁聽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卻也免了他與蘭汀兩人獨對時的心魂俱亂,況且他深知安心鬼主意最多,想要與蘭汀順利成親,隻怕還少不了她在旁拿主意

    。

    蘭汀低著頭,手裏擰著帕子忽喜忽憂。安心扯著一朵花兒把玩,聽到憤怒之處,忍不住將那花兒撕成了碎片,團作一團擲到腳下道:“你爹爹將蘭汀看成是什麽人了!哼!好一個門不當戶不對!我就不信我這裏出去的姑娘還辱沒了他不成!”

    這句話聽得蘇舜欽與蘭汀兩人暴汗,什麽叫“我這裏出去的姑娘!”,敢情安心最近與瑤瑟走的太近,怎麽說話滿腔的老鴇味兒。蘇舜欽自然不能當著外人說自己爹爹的不是,蘭汀也不好開口,一時之間三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安心拍桌而起道:“來人!備橋!我要去蘇府!”

    蘇舜欽兩人麵麵相覷,安心這家夥到了此時還不忘了開玩笑,什麽橋!隨欲居裏可沒有備這玩意兒。蘇舜欽喃喃道:“安心,我爹爹脾氣不好,你當真要去找他?”他心裏覺得雖然這也是個辦法,但未免莽撞,安心也是沒有耐性脾氣不好之人,這樣直愣愣找上門去,隻怕爹爹更是要看低了蘭汀,當下又道:“不如,你找個媒婆先上我家提親如何?”

    “什麽!要我找媒婆上你家提親?”安心怒哼一聲道:“你想都別想!難道我們家蘭汀嫁不出去?非要巴上你家門求親不可?”她也未免強詞奪理。

    蘇舜欽聽她這麽一說,心裏直後悔將此事告訴了安心,她也是個火暴脾氣,不但沒想什麽法子出來,反倒火上澆油。原本一個蘇耆反對就已經夠蘇舜欽受的了,這迴又添了一個安心在那裏擺架子,看來自己與蘭汀注定是好事多磨了。想著,不禁歎了口氣,偷偷瞧了眼蘭汀,見她雖是滿麵羞怯卻也愁眉不展。

    安心還是讓了步,媒婆扭扭捏捏跨進了蘇家的門。隻不過這個媒婆,卻是安心!

    安心特特化了一個超級誇張的妝,渾身大紅錦緞衣裳,脂粉抹了滿臉滿頰還嫌不夠俗氣誇張,愣是還在頭發上插滿了金銀首飾,手腕手指上戴滿了金鑲玉嵌的鐲子戒子。要不是因為腳趾頭不可以露出來見人,她甚至還想在腳趾頭上也戴上十個戒指。也難為她,那麽怕冷怕熱的人,居然在大夏天裏如此打扮。

    俗氣自然也有俗氣的好處,蘇家老頭蘇耆這會正坐在廳堂上怔怔望著這個嘴角媒婆痔隨著嘴唇的張合不住上下挪動的媒婆發愣,至於安心說了些什麽,他壓根就來不及反應。從這媒婆一上門,蘇耆就沒有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不是被安心打斷便是插不上嘴,隻得由著她在那裏不停的唾沫橫飛、天花亂墜。

    “我說蘇老爺!蘅蕪苑雖說不

    上日進鬥金卻也是生意興隆,門庭若市!您也不用親自上門去瞧,隻到大街上隨便抓個人來一打聽就知道了!連太後和皇後娘娘都用他們家的脂粉,說起來,蘅蕪苑掌櫃的見過皇帝的次數說不定可比你們這些做官兒的還要多呢!”安心一邊說著,一邊在心底暗想,廢話!我和趙禎一塊泡水裏喂鯊魚那會,你還不知道在哪花天酒地呢!不過雖然明知是廢話但安心還是要不住口的往下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的就是廢話不斷,把這老頭侃暈了,看他又能如何!

    蘇耆:“……”

    安心又接著道:“我一說您就明白了是吧!蘅蕪苑那麽大的店麵,可全靠著蘭汀姑娘一個人打理著,掌櫃的完全甩手不幹活!要說那蘭汀姑娘,那可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既能上得廳堂,又能下得廚房!什麽事一交給她,您就放著心兒高樂吧,準出不了岔子!更難得的是蘭汀姑娘不但賢慧能幹,那模樣兒也是百裏挑一的俊俏,連妝都不用化,上了戲台子就能扮觀音娘娘,若是扮了妝,演個西施、貂禪的更沒什麽問題!”

    蘇耆:“……”

    安心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補充了下損耗的口水接茬道:“我可不是上門來忽悠您老來的,這可是打了保票的事兒!蘭汀姑娘與您家公子正是年貌相當,佳偶天成!這要是一成了親,走到大街上,保管成為一對兒眾人傾慕的模範夫妻!到時候誰不誇獎您老有眼色,懂得挑媳婦兒呢!就算是行走到官場上頭,見了同僚那也是麵上增光啊!大家夥一見您去了,都圍作一團,讚歎道——蘇老養的好兒子,更難得的是娶進門一個好兒媳!一來二去的傳開了,沒準兒皇上也能聽見,到時傳了你去一問話,聽你那麽一說,高興之下也許就升了您的官兒,順手再賞您家公子一個官兒做,這可不是想不到的天大喜事?”

    蘇耆:“……”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娶個好兒媳跟同僚、皇帝有什麽關係。

    安心喘了口氣,不等蘇耆多言又接著道:“當然,這些都是外頭麵子上的事情,蘇老爺為人謙和自然不會去在意,咱們娶個好兒媳婦更多是為了能夠把這家當的興興旺旺的!這點您可放心,蘭汀姑娘隻要一過了門,裏裏外外都是一把手兒!別說將您這蘇府整治的氣象萬千,您家公子出門一身衣裳也保管都是齊齊整整的。女子婦德、婦容是少不了,這點我也已說過了,但婦言、婦功卻也重要!蘭汀姑娘嘴兒甜,見到什麽人便能說什麽話兒,絕對不會說出不妥當的話來給您蘇府丟臉!不是我誇她,她手兒也巧,一家子一年四季的衣

    裳鞋襪全都交給她去裁製那也是輕而易舉啊!她紮的花兒可比那活的還鮮活,要是繡些鳥兒魚兒的,沒準您就得提個籠子捧盆水的將它們裝起來!”

    蘇耆:“……”

    安心歇了口氣還待再說,卻發現蘇家夫人已被她侃得神誌昏迷,隱隱有中邪之狀,蘇耆更兩眼發直茫茫然不知所措。她假裝沒看見蘇舜欽在後邊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心下冷然想道——哼!我在這裏替你說親,你卻還在那裏給我臉子瞧!怕什麽,丟臉的是我又不是你,卻要你在那裏瞎操心。

    蘇舜欽的擔憂卻也不是沒有由來的,安心這一番話雖然都是不停在誇獎蘭汀,可是好話說的太多太誇張了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怕隻怕事後蘇耆清醒過來要對蘭汀的印象更加壞了。這點安心肯定也心裏明白,卻不知道她為何偏偏要如此誇張作態、丟醜現眼。

    蘇耆見過的媒婆也不是一個兩個了,能夠做這一行的女子哪個不是牙尖嘴利?醜的能說成朵花兒,那窮的也能說成是萬貫家財,可是像安心這樣一進門就濤濤不絕有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的還真沒見過。心下雖然厭惡,但口裏卻說不出來,目前還處於神誌昏迷的狀態。

    安心自然不能放過這樣大好的說教機會,連忙再接再厲道:“所以我說——這門第兒配不配也隻是小事了,關鍵是要人好!家和才能萬事興,您就是娶進門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若是蘇公子不喜歡也是白忙活一場!夫妻倆要是成日吵架拌嘴的那還有什麽味兒?您說是不是?”

    蘇耆已是就差口吐白沫,四腳朝天了,當下也不及多想,連連點頭,隻求這媒婆快點將話說完好將她送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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