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那玉簪又帶來幾位女子,雖談不上沉魚落雁、羞花閉月,但各有楚楚風姿,比先前幾個歪瓜裂棗的要順眼多了。

    安心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才像話嘛,否則我以為你們這香雪軒名不副其實呢!”說著指著內中一個體態妖嬈的女子道:“就她吧。”

    玉簪陪著笑道:“那是爺還未見過別家舫上的姑娘,咱們這香雪軒裏隨便哪一個擱到別的畫舫上都是屈指可數的了。這幾個更是百裏挑一。芙蓉,好生伺候著別惹爺生氣。”

    那個叫芙蓉的依言坐到安心身旁,嬌笑著曲意奉承。

    丫丫滴,可真會吹,就先前那幾個,擱大街上也未必有人會多瞧一眼,竟敢用來打發我。安心氣唿唿想著。

    慕容兄妹也各自挑了位姑娘,那玉簪又周旋了一會便帶著人下去了。

    “怎麽你們這舫上姑娘都以花為名?”安心隨手拿起一枚桔子。

    芙蓉坐在安心身邊笑著將那桔子接過道:“還是讓我來伺候爺吧。”邊剝邊說道:“別說咱們這香雪軒,就是別的畫舫中的姑娘也多以花卉為名呢。隻有各舫頭牌為了與眾不同才能夠叫些別的新鮮名字。”

    “哦,這麽說花魁還挺多?”安心饒有興趣地望著芙蓉剝桔子,見她還細心地將連著的桔絡也挑剔幹淨。

    芙蓉聽言麵上浮出個神秘兮兮的笑容,低聲道:“告訴爺可別說是我說的,不然倒要叫媽媽一頓好打。”說著又瞧了兩眼坐在慕容兄妹身旁的兩個姑娘方才開口道:“其實各舫都有花魁,也多半是媽媽們自己誇出來的。但我們這香雪軒裏的香香姑娘倒還真有些特別。容貌不用說自然是好的,唯獨心靈手巧、才智聰慧那是別舫上的姑娘比不上的。”

    安心聽了無聊的打了個嗬欠,還是在打廣告啊。這些姑娘們可真算是將老鴇的那一套學到家了,隨便哪個站出去都能獨擋一麵舌燦蓮花到白花花銀子流進自己腰包。她不假思索道:“打住!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不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針繡女工別樣出色麽!”

    芙蓉聞言詫異之極,這番話是媽媽教導她說的,其實她自己也未必樂意為他人作嫁衣裳。隻是每每說來那些公子哥兒都如同慕容兄妹那般麵上帶著興味,有的甚至狠不得能立刻見到謝香香一麵,大把大把撒銀子妄圖用錢砸死老鴇砸昏謝香香的大有人在,唯獨這個小公子卻一臉無趣的模樣。她又哪裏知道安心在現代的時候小說看多了,對於妓院中的一些花樣把戲雖說不完全了

    解,但基本的東西還是能夠想見的。不像古代這些消息閉塞之人,隻限於自己的經驗體會,很容易就讓老鴇抓住了心思加以誘惑賺錢。

    芙蓉正要開口,安心揮了揮手道:“琴棋書畫是吧?拿紙筆來!”她純心是來搗亂找樂子的。

    等人將紙筆送上,安心想了想隨手寫了一首李清照的點絳唇,管他呢!李清照這時候還未出生,總不會來告自己抄襲吧。來古代這麽久了,也沒好好發揮過自己熟讀唐詩宋詞的優勢,每每想見那些穿越的同仁們拿著別人的詩詞四處招搖騙吃混喝心下就有些心癢難搔。她也不管自己的字在別人看來拙劣難當,興之所致忍不住就要賣弄一下。

    芙蓉一開始瞧見安心拿筆的架勢和寫出的字跡未免有些不屑。這種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自己見的多了,總是拿些幼稚可笑的詩詞當是絕妙之作,加上身後又有一些家仆幫閑的在那裏起哄叫好,真是捧得他們飄飄然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在她看來,安心此番做作也是同樣。但等安心寫完,她在旁先略略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滿口餘香妙處難言,不禁喜道:“真是好詞!我拿去給香香姑娘瞧瞧。”說著捧著墨跡未幹的紙張就走,行了幾步卻又迴過頭來細細打量了安心幾眼,滿麵嬌羞不盡,轉頭這才去了。

    安心不禁莞爾一笑,才子當真這般吃香麽?不過隨便一首詞便惹得這個芙蓉收起了逢場作戲的應酬之色真心傾倒起來。原本柳永的詞才是贈送青樓女子的妙作,隻可惜這個風流才子可是本朝人物,一個弄不好就要打起文字官司,別給自個找麻煩了。

    慕容雪在旁好奇道:“你寫了什麽引得這姑娘如此模樣?”

    慕容修才不管這麽多,他正沉醉在與身旁女子的調笑之中。安心瞅了眼慕容修,暗罵,果真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小小年紀就會風花雪月了,大了指定又是三妻四妾不知要害了多少女子傷心落淚。這讓身為現代女子的自己看了十分不順眼!她正在心裏軲轆轉著念頭,要不要找個機會做掉慕容修,免得他以後靠著一張俊臉去禍害一票女子,沒理會慕容雪在一旁說了些什麽。

    才一會功夫,芙蓉從裏麵又轉了出來,滿臉酸意向著安心道:“爺可喜了,香香姑娘想見見爺呢!隨芙蓉來吧。”她心裏自然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眼的一位才子竟然香香也加以青睞,看來是輪不到自己了。

    安心微微一笑將芙蓉拉到自己身旁,戲笑地抬起芙蓉的下巴道:“怎麽?芙蓉姐姐吃醋了?”色狼的模樣做得十

    足十。但說到芙蓉姐姐四字,不免想起一人,胃裏一陣泛酸,差點沒吐出來。此芙蓉非彼芙蓉也。

    芙蓉強笑道:“我怎敢與香香姑娘搶恩客?隻要爺不忘了芙蓉,常來看看就是芙蓉的福氣了。還是快隨著芙蓉去見見香香姑娘吧,免得拖得久了香香生氣。”說著不禁有些黯然,將臉上慣常帶的敷衍笑容掩去,看來倒不像是風塵中女子了,竟有幾分欲說還休的味道。

    安心欣賞地看了芙蓉半日,得意自己的眼光還不錯,這樣的芙蓉看來才有美女的味道,而不是戴著麵具強言歡笑的傀儡。她挑了挑眉毛道:“香香好大架子!既然她要見本少爺,我也不反對,我又不想見她,為什麽要去瞧她!”

    芙蓉聞言一臉驚喜道:“爺不想見香香?這可是多少公子少爺花大把銀子都求不來的事情。香香姑娘可不是我們這樣庸脂俗粉比的上的。”

    倒是慕容兄妹聽了心動,慕容修好容易從泡妞的享受裏迴過神來,詫異道:“去見見又不少塊肉,你的架子可也不比人家小。”

    安心瞪了他一眼道:“爺是來這花錢享受的,可不是來瞧別人臉色的,我憑什麽扔下對我如此奉承的芙蓉不要去見那個什麽香香?要去你去好了,又沒有人擋著你。奇”說完隻顧低頭喝酒,再不理睬慕容修。

    此話說完就聽有人在旁鼓掌讚道:“說的好!公子果然不是俗流人物,香香這番有禮了。”

    三人抬頭望向那說話之人,見一女子身著錦繡裙襖,身材修長,麵貌不俗,眉目間帶幾分英氣,看來混身竟沒有一絲風塵之色,相比慕容雪的柔弱又是一種不同的美。

    那女子略行了個禮自顧自找了張椅子坐下道:“香香適才有幸能見到公子之作,忍不住就想見見能寫出這樣絕妙詞句之人,還望公子恕香香無禮了。”

    李清照啊李清照!才女中的才女,你要是不佩服那才真見鬼了。安心雖這麽想,臉上卻笑著道:“姑娘過獎了,倒是香香姑娘果真有傾國之色,今日一見是在下三生有幸。”傾國?算了吧,這香香雖美,卻也傾不了國。來古代這麽久了也見過幾個姿容出眾的女子,但真要拿她們和現代的美女相比的話,她們除了身上散發出的濃鬱的古典韻味之外還真是比不上現代的美女。起碼身材上就有了差距。在這裏一般女子長到一米五幾算是普通的,要是有一米六幾或是七幾那就是鶴立雞群了,但人們看待的目光也就有了距離感,畢竟古代男人也普遍不太高。在安心眼中能夠稱得上美女的除了容貌之外,

    身材也很重要。矮點沒關係,但比例一定要好,像慕容雪這樣從小習武的自不待言,香香和芙蓉倒也比例勻稱讓人看著順眼。

    “公子也不必過謙了。”謝香香笑道:“公子不介意香香獻醜撫上一曲?”

    安心點了點頭示意謝香香隨意。她已經見到這個花魁了,滿足了好奇心,別的對她來說沒多大意思了,她甚至已經開始覺得無聊。

    這個謝香香也當真是我行我素的很,也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做什麽都是來這裏的少爺恩客們求之不得的。命人取了張琴來便起手開始彈奏,眼裏隱隱有自得之色。本來嘛,流落風塵的女子除了財求的就是名。這三位公子看來卓爾不凡,如果能夠奉承得他們開心,那麽隨手寫幾首詩詞贈她也足以讓她揚名了。

    一縷琴音嫋嫋響起,謝香香撫了一會隨著琴音開口唱起方才安心所作之詞:“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有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迴首,卻把青梅嗅。”唱罷琴聲不斷餘音繞梁。此時香雪軒裏的客人聽到這聲音都知道是香香在彈琴演唱,屏息靜聽片刻不禁都打聽起是誰這麽好運氣可得香香青睞,再有就是這唱詞清新不俗,若是出自香香之手那可真算得上是個才女了。

    慕容修幾時在青樓中聽過唱,此時望著香香眼都直了,隻差沒流出口水了,香香撫琴姿勢優雅音色又幹淨悠揚,一曲唱下來聽得他如癡如醉,忙拍手叫好。慕容雪見哥哥如此花癡模樣忙轉頭不再去瞧他,安心更是對他不屑,擺出一臉“我不認識他”的表情。

    “公子可還覺得可聽?”謝香香唱完見安心沒有反應忍不住就要來邀讚了。

    “好!好!非常好!”安心敷衍著拍了幾下手,卻明顯心不在焉。她覺得謝香香的琴技是非常好了,無可挑剔,但琴聲裏卻還缺了點什麽,對了,是缺少感情而且也太過張揚,不懂含蓄的妙處。

    謝香香見安心如此模樣自信心大受打擊,咬著下唇強作歡笑施了個禮道:“香香有些不適,先請告退了。”

    安心隨口“嗯”了一聲也不在意,隻顧低頭喝酒。這時一壺酒已喝完,一個小婢忙取了空壺下去更換。安心今晚喝了不少酒卻沒有醉,隻是有些微微的暈眩。不是她酒量太好而是宋朝的酒度數不高。她現下知道為什麽古代人都那麽能喝了,動不動就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樣的酒要醉倒量好的人,沒有個十幾壺怕是不成吧!唯有景陽崗醉倒武鬆的那三杯酒也許能夠與現代的高度數白酒相媲

    美。

    芙蓉見謝香香敗興而去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倒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因為她也喜歡安心,自然是希望安心能夠對別的女子不屑一顧,更何況是謝香香這樣自己遠遠比不上的人物。她心裏還在感慨這個少爺年紀太小,隻怕是看不上自己,不然倒是個依托終生的好對象。可惜,她不知道安心是個女子,否則連這樣的想往都沒有了。這會她倒大著膽子道:“芙蓉求爺一件事。”

    “什麽事?”安心抬頭看著這個女子。

    “求爺也給芙蓉寫首詞吧。”芙蓉低下頭輕聲道:“隻是不知道芙蓉有沒有這份榮幸了。”

    安心一笑,提起筆來一揮而就。卻是納蘭容若的一首相見歡——落花如夢淒迷,麝煙微,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愁無限,消瘦盡,有誰知,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

    芙蓉一見,愁緒上眉頭。

    安心笑道:“怎麽?不好?”

    芙蓉迴過神道:“爺的詞絕妙又怎會不好?”說著瞅了一眼安心歎口氣道:“我卻也隻能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了。”

    安心怔了怔,歎息著搖搖頭,卻不知說什麽才好。青樓女子若是動了真情,隻怕是更為執著,隻是自己亦無力解勸,還是早些走罷,這個地方真是不太適合自己來的。

    這時那小婢已取了新酒來,乖巧地執壺替每人斟了一杯。安心隨手拿起正要仰頭喝下,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一凜之下舉杯細看那酒,有古怪。這時慕容兄妹亦被身旁伺候著的姑娘嬌笑著灌下酒去,安心正想要出口阻攔,轉念一想,微微一笑倒一口將那酒喝了下去。

    片刻,隻聽“撲通”兩聲,慕容兄妹竟自倒了下去,安心見狀連忙也假裝著暈眩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爾後一頭栽倒在桌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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