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師傅,你好威風。”安心拍著手笑著進了屋子。

    蘇子揚將手上提著的一包藥材擱到桌上,眉尖一挑道:“什麽觀音?”

    “千手觀音呀!”安心撿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胡鬧!”

    “才沒有。”安心笑道:“師傅,他們來要什麽東西?”

    蘇子揚看了她一眼,淡道:“碧波島地圖。”

    “地圖?”安心一臉掃興的模樣:“我還以為是什麽武功秘籍、靈丹妙藥呢。一本爛地圖有什麽用?”說著忽然眼睛一亮道:“難道是藏寶圖?”

    “不是。是獨孤寒所居的碧波島島圖。”蘇子揚難得有興致和她說起江湖典故:“碧波島主獨孤寒成名已有數十年之久,傳聞武功出神入化,但近些年來江湖中不再有他的蹤跡,是以這些人猜想獨孤寒已老死在碧波島上。前幾個月不知是哪裏傳出的消息,說碧波島的島圖在我手上,所以他們是來我這碰運氣的。這些人也當真了得,我已隱居在這數載,從不理會江湖中事,他們居然能找到這裏來。”

    “哼,我看也不過是些偷雞摸狗的本事。”安心不屑道:“他們既然有本事找到這裏,為何不直接上那碧波島?”

    “說的輕巧,我這裏再僻靜也僅是一個小山穀,常日總要出穀去買些油鹽醬醋,米麵柴布,他們找到這裏並不稀奇。可那海上卻氣候瞬息萬變,茫茫大海,如許島嶼,哪有這麽容易找到。”蘇子揚道。

    “一群白癡!”安心很爽快的給這些人下了評語:“想必是要去碧波島上瞧瞧有沒有獨孤老兒留下的金銀珠寶或是武功秘籍什麽的吧?這麽虛無縹緲的事情也值得削尖了腦袋拚了命去鑽營麽。我說他們真是瞎了眼,有現成的高手在這裏都不曉得拜師學藝。”安心瞟了眼蘇子揚,順口拍了句馬屁。

    “你別小瞧了他們,內中很有幾個武功不俗之輩。那個宋健就是華山掌門宋天成的獨子,劍法造詣不低,假以時日定是江湖中一流高手。”蘇子揚不以為然道。

    “華山!”安心一想起華山就聯想到金庸筆下的偽君子嶽不群,作勢幹嘔幾聲道:“那也要他有命活到練成高手的那一天。”

    蘇子揚不讚同地瞥了她一眼。

    “和馬三一塊來的那個胖子笑兮兮的不是好東西,沒想到還挺有義氣的。”安心才不介意蘇子揚是什麽想法,早就習慣無視他的觀點自說自話了。

    “劉彭麽?他在江湖中人

    稱‘飛天雕’,輕功是好的,為人卻不怎麽樣,熟悉他的人多半叫他‘牆頭草’,最是兩麵三刀見風使舵的人。他為馬三討解藥倒不是講義氣,而是看上了馬三的妹子,未來的大舅爺怎能不救?”

    “啊!這樣也行啊!”安心笑倒,心裏想著馬三那張略長的帶著麻子的馬臉,試著把那臉配到女子身上,越發笑個不停了。

    “這些人雖然一時退去,但其中不安份者甚多,明裏不行還會偷著來的。你認為都是讓我給嚇跑的麽?其實是來探虛實的。這麽多人的眼瞧著,就算強出頭得到那張地圖,也免不了落得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場。是以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好好將這一屋子的毒經藥典背完。”蘇子揚一臉的冷然。

    “師傅,你不是認真的吧?”安心嚇了一跳,頓時笑不出來了。

    “宋健不是說了麽?我生平從來不說假話。”蘇子揚不為所動。

    安心的臉垮了下來苦笑著嘟囔道:“偶爾撒一次慌也沒什麽大不了,我不會講給別人知道的……”說完仍不死心問道:“地圖在你這不?”

    蘇子揚拿起一本醫書順手往安心腦袋上一敲道:“信不過師傅?那地圖是莫虛有的,我的對頭想出來坑陷我的。”

    “那個要用斷筋消魂散來對付的人?”安心目光中有了然的神色。

    “你安分一些就比什麽都好。別成天想那些你不該知道的事情。念書!”蘇子揚將醫書往桌上重重一擲。

    接下來的日子枯燥到安心想要叫救命。蘇子揚像填鴨似的將這一屋子的毒經藥典往安心腦袋瓜裏塞。除去日常背誦的功課外,蘇子揚還教她易容、針灸之術。針灸也就罷了,易容卻是安心感興趣的,唯一能在無聊日子裏找尋些許快樂的事情。看著自己忽爾變成嫋嫋婷婷的二八佳人,忽爾變作兩鬢蒼蒼的垂垂老婦,興味盎然。隻是她身形還未長足,扮作他人的模樣臉是像了,可聲音身高卻處處露著破綻。蘇子揚一再強調說,易容不是將一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那是易容術到了出神和畫境地的時候才能達到的程度。像安心這樣的庸手,隻適合將自己的麵部稍加改變,使自己變得不像自己而已。

    要不要教安心武功是蘇子揚最為頭痛的問題。安心的性子跳脫浮躁並不是習武的好材料,況且這世上也沒有什麽可速成之事。習武必得從小打下堅實的根基再加上常年累月的苦練。現下已來不及從頭細教了,折中之法便是將自己素習的內功心法傳授於她。這套心法隻重在循序漸進

    ,並不需要苦苦修練,練一分便有一分成效,雖然安心不會武功招式且內功心法的威力有限,但假以時日使人耳聰目明、手腳靈便還是能夠的。安心現在使毒的手法笨拙生澀,修習這套內功心法對她使毒倒很有好處。

    師徒二人一個教一個學,日常蘇子揚除了出穀帶迴些補給之外將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安心身上,可以說是傾囊而授。可是對比前半年那種悠閑散慢的日子來說著實讓安心大唿吃不消。她原本以為現代那種死記硬背、生吞活剝的念書方式已經是極限了,哪知道穿越迴古代遇到一個蘇子揚更是誇張的讓她連睡夢都不安穩,常常在不停念誦書本的夢魘中驚醒。

    其間,那些對碧波島地圖戀戀不舍的肖小們又曾經來騷擾過幾迴,都讓蘇子揚輕易打發了,安心連出手一試的機會都沒有。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一天天走過去。安心甚至開始覺得就這樣一輩子都住在這個清幽的山穀裏與蘇子揚相依為命其實也是種不錯的選擇。不聞世事,亦不要想起現代社會的種種,隻是本能而純粹的享受上天賜與的每分每秒。這樣,可以讓焦躁的心情平靜,可以撫慰她那穿越到陌生世界的不安與惶恐,也許更可以抹殺掉她那已恍若隔世的前半生記憶,就是那些記憶,讓她時時坐如針氈,要借著打罵嘻笑來掩飾與壓抑。當然,如果蘇子揚可以不再強迫她學那些多到榨幹她腦細胞的東西的話,就再完美適意不過了。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一年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這天蘇子揚一大早就將安心叫了起來,指著一個收拾好的包袱命她出穀。

    “為什麽?”安心皺著眉問道,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

    蘇子揚淡然道:“該學的你已學了,餘下的就要你自己去體會磨練了,你難道想靠著我吃喝一輩子?”

    “我知道為什麽,可是你不能趕我走。我是你的徒兒,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安心說著說著開始拽文。該是蘇子揚那個厲害對頭將要找上門來的時候了吧。

    “你能做什麽?”蘇子揚嗤笑道:“代我將那人殺了還是替我擋上一刀?我將一生所學授你,不是為了讓你學那些莽夫動不動就無謂的去死。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走。”安心倔強起來有一股子狠勁。

    “你不走我丟你出去!”蘇子揚說著一把拎起安心的衣領作勢就要往屋外扔。

    “不……我偏不……”安心咬著牙反手使命抱住蘇

    子揚的胳膊,就是不肯放開。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桀桀”的笑聲。聲音陰森尖銳,聽在耳中有種說不出的惡心感。安心情不自禁的鬆開了扯住蘇子揚的雙手,隻想去捂耳朵。隻聽那個聲音笑道:“她不走就不要勉強她嘛。子揚,倒是要恭喜你收了個好徒兒!”

    蘇子揚身軀似乎微微一震,放開了安心,神色冷然道:“原來你早就來了。”

    “嗬嗬!你說的不錯,我來了好幾日了,隻是我想多瞧你一陣。”說到這裏語音轉柔,婉轉道:“這麽多年沒見了,子揚,你可想我不想?”隻見屋外一人正漫步進來。約摸五十上下年紀的一個中年男子,身著綾羅錦繡的長衫,麵上無須卻還塗抹著厚厚的脂粉,人未近前,香風已至。

    安心厭惡地捂著鼻子別開眼睛。天哪!活生生的古代人妖。

    蘇子揚麵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慍怒,冷冷道:“十年之約,今日就來個了斷吧。”

    那中年男子似喜似嗔的瞅了眼蘇子揚,陰陰笑著對安心道:“你師傅從來沒對你提起過我吧?”

    “呃。前輩果然是豐神如玉……氣度不凡……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不過,我師傅好像……的確……沒有提到過前輩的高姓大名……”安心邊結結巴巴的說著,邊悄悄向後挪著身子。丫丫滴,這個人妖太惡心了,香粉味兒快要把人熏死了,怪不得當初師傅對我配製的香水有著這麽大的反應。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自己還是離遠些的好,拍拍馬屁沒什麽大不了,這家夥看起來有點厲害的樣子,如果不小心惹怒了他,死在他手裏可真是太不劃算了。

    那中年男子又桀桀怪笑道:“小丫頭的嘴可是真甜。隻可惜言不由衷。”邊說邊上下打量著安心道:“嘖嘖,子揚,你眼光也太差勁了吧,收這麽個黃毛丫頭做徒弟。模樣堪稱清秀而已,怎麽比得上當年對你死纏爛打誓不放手的‘玉麵狐狸’辛芷欣。”

    還沒等蘇子揚開口,安心終於惱怒了,也顧不上害怕,恨恨道:“隻怕死纏爛打誓不放手的正是前輩您吧!”她現在最恨別人提及她的容貌。畢竟每一個女孩都有愛美的天性。安心原本長的雖說算不上傾國傾城,卻也如花似玉。從小到大,身後跟著的護花使者就沒斷過。沒想到穿越到古代,竟然變成了一個樣貌平凡的女子,細看也許還有人讚聲秀氣靈動,但基本是屬於那種擱到人群裏就找不見的安全型。雖然少了許多被無聊男子騷擾的麻煩,但自尊心的確受到了很大的損傷。安心還記得到了古代後第一

    次在鏡中瞧見自己時的那份歇斯底裏——不但砸爛了鏡子,還不停的咒罵上天對她不公平。變成小乞丐就算了,居然還要變成小醜八怪。為什麽她在小說中看見的那些主角穿越之後都是吃香喝辣,窮光蛋變大富翁,醜八怪變絕色,就連猥瑣男也左擁右抱的不亦樂乎,怎麽到了自己這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糾結啊糾結!

    那中年男子的神色頓時變得凜厲起來,冷哼一聲道:“小丫頭膽子還不小!”說著卻又忽然露出一副嫵媚的表情婉然一笑道:“我‘陰陽雙魂’就是喜歡你師傅又怎樣?小丫頭別多管閑事,還是好好睡一覺吧!”嘴裏一邊說著,一邊就將衣袖向著安心拂去。

    安心一驚,不知要如何躲開,正愣愣的站著發呆。蘇子揚忙閃身到她麵前,就勢化解了陰陽雙魂袖裏暗藏的殺著,喝道:“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以你的身份,又何必對一個小丫頭動手?”

    陰陽雙魂瞟了蘇子揚一眼,柔聲道:“既然你不讓我動手,那我自然不會動手。”說完輕輕收迴衣袖拂了拂身上的塵土,還極力做出風姿嫣然的媚態。臉上厚厚的脂粉受不住皺紋的擠壓,撲朔朔地往下直掉。看得安心又是一陣惡心,卻再也不敢再多說多話了。

    蘇子揚看來也和安心一樣有相同的感受,忙不迭別開了眼正色道:“沈天放,咱們今日還是將過去的恩怨都一筆了結了罷!”

    沈天放眼中閃出一絲幽怨,惱恨道:“你為了躲我隱居這麽多年,到了今日也還不肯以真麵目見我麽?”

    安心在一旁聽了這話抬頭瞧了瞧蘇子揚,心裏暗想,難道他易了容?真是的,也不整的好看一些,讓我成日對著一張麻皮臉,影響食欲。

    蘇子揚不以為然道:“我並未躲你,卻也不想見到你。”

    沈天放神色異樣道:“你自信能勝的了我?如若你輸了,那就定須要隨我走!”

    蘇子揚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們十年前約定,如若我贏了你,你就再也不許出現在我的麵前來糾纏我。但我若是輸了,如不跟你走就當自刎以償當日之誓言。”

    沈天放恨恨道:“你寧願死也不願與我在一起麽?”

    蘇子揚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成全你!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沈天放眼中精光大盛,雙掌一錯,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向蘇子揚飄過去。

    “站遠些!”蘇子揚低聲囑咐完安心便向著沈天放迎了上去。

    一時隻見室內人影飄忽。安心壓根看不清兩人的招式,倒是陣陣淩厲的掌風壓得她透不過氣來,隻得盡量站在屋子一邊提心吊膽地觀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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