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剛剛說到這寄留在殷莊的客人,得知殷莊主已遭了毒手,心裏想多半是他的結拜兄弟——全封做下的,但自己沒有證據,這麽多天殷俊傑收留,沒有交情也有恩義,自己置若罔聞,一走了之更不是男人大丈夫所為,所以一心想要替殷俊傑討個說法。

    他剛剛掩埋了殷俊傑的首級,就收起兵器,獨自個來到殷莊上,見裏麵歡聲笑語,於是把耳朵貼在牆門縫隙去聽:

    裏麵一個人聲說道:“哈哈哈哈,大王真厲害,想不到這殷俊傑圖了這麽多錢財,可惜可惜,都被我家大王拿了!”

    另一個聲音稍弱,聽起來有些年輕的聲音說道:“大哥,你說大王怎麽處置這些錢?”

    剛才那個人說道:“處置?我看多半是跟兄弟分了……”

    後生說道:“不會吧……依大王的脾性,他多半是自己吞了……”

    那人連忙說道:“吞了?兄弟們隨他四處拚殺,剛才在莊上被那幾個賊廝殺了許多兄弟,其中一個還是我的同鄉,他這就把這筆錢吞了?不行,他若是敢這麽幹,我這就下山,把他殺害殷俊傑的事告訴給知縣,知縣大人平時雖慣著他,原因在於他雖到處借糧劫掠,並沒有害過人命,現在出了命案,知縣不管,我倒去州裏去告!”

    後生剛想說話,客人剛聽到「殺害殷俊傑」幾個字之後,胸中隱隱約約一陣無名火起,嘴上沒說出來,心中已經在罵:原來這鳥人真個殺兄奪財,好沒天理!

    說完,再忍不住,走到莊門邊,想要從莊外打開府門,這門卻在裏麵用拴反鎖了,原來全封怕他迴來,就把關上,讓他死心,可這難不倒他,他一腳「啪哢」就把門栓踹斷了,府門一下就開了,裏麵的弟子見了他又折返來,有一個膽大的,走上前來問他:

    “施主,你是不是遺漏了什麽東西?”

    這聲音說的明白,他也聽得清楚,是剛才說話的那個弟子。

    客人心裏想道:這麽多人,我若死活脫身不得,橫死在這裏,他也會幫殷莊主去山下告官,我可不能殺他。

    於是一手揪住這弟子的上衣領口,說道:“你的頭有這門板硬麽?”

    弟子正要掙紮,他抄起一劍就把府門門板劈開,那扇門粉末都飄了下來,折了半邊,弟子連忙說道:“沒有……沒有……小人的頭就像豆腐皮一樣……”

    客人罵道:“那還不給我滾!”

    他稍稍把手鬆了一下,弟子得以掙脫,一頭紮進莊外小道上,沒命般朝山下跑去,一股塵煙飄過,不見了蹤影。

    另一個弟子正要攔住,他順手一劍,就把那弟子劈成兩段,弟子們都慌了,不敢對付,都闖進內府去,報與大羅莊主全封,全封仔仔細細聽了他們的話,大怒道:“那鳥人怎麽一直壞我好事?”

    說完,拽動腳步從內府庫門走出來,走到走廊邊上,自覺能夠瞧見那位客人了,並不敢再邁進幾步,因為他怕這位客人本領高強,一時控住不住自己情緒,自己就像那位弟子一般,成了他的刀下亡魂。所以他隻是站在走廊上,對客人罵道:

    “你這潑漢,我不是給你錢,讓你下山了嗎?怎又殺了我兄弟?”

    那客人止住了怒火,收住了劍,說道:“我剛才問你,那殷莊主……到底怎麽了?”

    全封想道:他為何又提起那賊鳥來?莫非是事情敗露了?哼,我可死不認賬,教他死心!

    於是在走廊上說道:“我不是說了麽?他欠了我一筆銀子,無力還了,因此把這家莊子頂給我,獨自下山去了!”

    客人迴答道:“可有憑票地契為證?”

    這一下問懵了他,這憑票容易寫。可地契上都是打了官印的,一下子怎麽能夠模仿?隻好說道:“哦,哦。這地契嘛,我不曾到手,殷莊主說了,明日約我到山下銀月樓交割,我想了下,見他是我的兄弟,一靠交情,二靠恩義,不會欠了我的,因此先由他拿著,不怕他走了的。”

    那客人大罵道:“你這畜生!還有臉說交情恩義這等話語?你不必瞞我!我等在外邊都看見殷莊主的頭顱了,幸好你的小弟子埋得淺,血跡也懶得收拾,剛才隻有你一人,在莊外與他說話,除此之外別無他人,說!你是怎的殺了殷莊主!虧殺你還與他是兄弟,殺人時又記得往日的情義了麽?廢話少說,看劍!”

    說完,舉起手中劍刃直取全封,全封見了,也跳將了過來,把鐵鎖,鐵鏈兒齊齊拋過去戰那位客人,這客人劍法淩厲,三劍合作一劍的招式,甚是快速,一勾一攔,全然沒有半點破綻可尋,全封把鐵鎖孔眼抵住那劍刃,然後再用纏字訣把鐵鎖扭住劍尖,客人見了,怕他纏住劍口,不好發功,身子一傾,把劍退迴,那柄長劍猶如蟒蛇探穴一般收了迴來,再變作一招「白蟒咬鼠」勢,正麵去打全封,全封用鐵鎖把正麵防好,不料這劍卻轉了個急彎,朝右手肋下攻來了。

    全封心想:若我現在換防,恐怕正麵露出空虛,被他偷襲,若我後退,則劍鋒刺我胸膛來了,一換一退都不是辦法。

    於是他抄腰間又摸出條小鐵鏈,朝那柄朝自己肋下攻過來的劍刃一鎖,勾住劍柄,這劍柄都被勾鎖住了,自然攻不進去,可見全封也絕不是等閑之輩,大羅莊一戰輸了,也隻是敗在忍風等人那麽多拳腳之上,倘若來幾個好漢幫他,也不好說鹿死誰手這句話。

    好了,廢話少說,全封把那柄劍鎖得死死的,正好可以脫身與那客人鬥嘴,他罵道:“你這鳥人,我又不曾殺他,就算殺了他,又關你鳥事?”

    這時,月色已偏,從天空中照射在兩人打鬥的地麵上,明晃晃中,客人的眼縫裏可以看出他手上還有些未幹的血跡,客人對全封說道:“哼,好個大羅莊主,看你手上的血痕,還想抵賴哪裏去?!”

    說時遲,那時快,客人大吼一聲:“拿命來!”

    說完,把劍一擰,這鐵鎖因為太大,扣孔把劍刃鎖得不緊,這劍順著縫隙就出來了,客人趁他無防,舉劍順他麵門一劈,全封後腳一退,也顧不上什麽把式招式了,胡亂一擋,擋住了麵門,那劍刃一刺,紮中了鐵鎖上的鐵片上,「啪」一下,聽得一爆,迸出數枚火星,全封卻安然無恙,他心裏暗笑,卻沒有疏忽,接著攔招,打不動四五招後,招式都亂了,無心戀戰,隻能大喊:“兄弟們!退!”

    於是一招一隔,且戰且退,那弟子們聽他這麽一說,本來就沒有打的意思,更不想白白枉送了性命,早丟了刀槍奪路而去,他一見弟子全散了,臉上都是惱羞成怒的神色,心裏直罵弟子無情,又接著從府內打到府外空地上,心想道:不好,這鳥人武功高強,再打下去,我必然倒在這裏做鬼,可惡這幫弟子,全然沒有為我賣命的意思,氣煞我也,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趁著空隙,他抄手就在地上摸了把沙子,攥在手裏,隨手朝那人麵前一灑,隻見塵土飛揚,撲麵一股粉末擋住了眼眸,再睜開眼的時候,全封卻不見了蹤影,眼前,隻有一望無際的月色,和那空空的山影。

    客人收住了劍,心裏想道:我等若是去追,他們人多,我武功又不太熟練,恐怕被其陰算,絕非上策,我可先住在此府,等有相熟殷莊主的來了,把這莊交托在他手上,再動身不遲。

    當即把那柄劍收了起來,把後門鎖了,去莊裏尋了些紙錢蠟燭,又把剛才與殷俊傑談天喝酒,但沒有吃完的酒菜端出莊外,在後山坡尋迴了殷俊傑的屍首,和那個頭顱合埋在一處,堆了個小山墳,把招魂幡插在墳包上麵。他並不會寫道家符篆,隻能在幡旗寫下:

    祝殷莊主殷俊傑一路好走,大仇雖未報,還請安心走好,再投人世,不必牽掛,刻日我必為兄報仇!

    等等字樣,看官可能有些疑問了,這招魂幡是個什麽東西?原來,在古代,招魂幡都是為了超度,招引亡魂的靈旗,佛道出家人都有超度亡魂的作用,懇請死者安心上路,現代的恐怕已失傳了,不少鄉村地方仍還保留一些,其實已為數不多。好了,再說迴這客人,先把招魂幡插好,又燒了紙錢在墳前,拿了原先未喝完的酒水,輕輕灑在殷俊傑墳前,說道:

    “殷莊主,我等雖相識不久,你與我也未有情深似海的恩義,可多天以來,承蒙你的照顧,我絕不會讓你獨自枉死,有朝一日,我定會尋到那人,一劍取下他的首級。替你報仇!”

    然後又斟滿了三盅滿滿的酒,再一灑,說了句:“安心走好!”

    此時小昆山寒風勁吹,疏柳拂動,人煙俱無,空寂中透露三分瘮人的感覺。

    客人拜了三拜,又想迴到莊裏再做打算,卻不巧,燭火從朦朧中映出幾個古怪的人影,他把劍抽出來,罵道:“誰?是不是剛才那殺人的畜生,又迴來了?”

    當先一個人影走了出來,隻見黑衣蒙臉,不曾知道他什麽模樣,朝客人恭禮,說道:“我等不是殺手,隻是為民出氣,放火燒了那害人的大羅莊,你又是什麽人?天黑在此,喃喃地拜祭什麽東西?”

    客人說道:“我不曾認識你,為何要告訴你們。”

    問話的人把頭上的蒙臉巾放下來,一張白皙,留著長發的臉龐,定眼一看,原來是忍風,那剩下幾個人自然就是如煙,阿彌,扶陽,雲彪了,他們也把頭上的蒙巾放下。

    忍風說道:“我等都是泰州府來的公人,因此地大羅莊劫掠百姓,十分害人,我等才千裏迢迢趕來此地,一為民除害,二為公事,還望你不要推脫,請多多配合。”

    那客人歎了口氣,從自己在殷莊住下開始,再說到殷莊主被大羅莊全封所殺,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告訴給忍風一行。

    究竟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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