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從窗邊蔓延而來,忍風起了個早,今天是陰天,枯樹沒有精神地伸著枝丫,前方的路似乎隻有拔不開的霧。

    他換了件仆人的衣服,穿了頂草帽。

    獨自去泰州府的路上,他感到了天色陰沉帶來的寒涼,人就是這麽孤寂地走著。

    街上沒有幾個人,這才剛到卯時,朦朧的天,更夫躲著迎麵吹來的寒風,販子還沒有出市。

    走不到半個時辰,到了衙署門口,隻見轉角有個人在張望,忍風閃在門邊,躲在暗角靜靜看著,沒過多久,裏麵一個家丁打扮的人,蓄著濃厚的短須。

    忍風從暗角看過,心裏疑惑:這莫非是前幾天剛進府的李九?

    看了許久,兩人相約而走,走不到四五裏地,忍風在後頭跟著,隻見他們來到城外一間草房,這草房還是立在深山裏的,荒廢了已有許久,忍風心裏疑慮。

    隻見草房裏轉出一人,蒙著臉,約有七尺多的身高,背著把劍說道:“你們這次做的不錯,這是大人給你們的賞錢!”

    那李九接了錢。數了數,抱怨道:“不是吧?就這麽一些?”

    蒙麵人說道:“隻可惜行動失敗了,不然也有更多。”

    李九把嘴角冷笑,說道:“你莫非自己也吃了些吧?”

    蒙麵人兩隻眼睛怒目而視,似乎說中了他的痛處,說道“我呸!”

    說罷,把長劍扯出來一指,抵住李九的喉嚨。

    這李九洋洋自得地說:“殺啊,你且殺,我泰州府有人,我與他有個約定,若是我一個時辰後還不迴來,他就將整個計劃全盤托出,到時候……我不知道是你,還是你的大人,能保得住這命?”

    蒙麵人聽罷,眼睛都向灌進了銅汁,眉毛直豎,恨不得一劍殺了眼前的無賴,哈哈,惡人自有惡人磨,原來如此!

    可是,他卻下不了手,他真的擔心李九這種無賴會發瘋,無奈,隻能怪自己找了個不靠譜的眼線,好,給錢封口吧。

    蒙麵人說道:“現在倒是沒有,我迴大人處再給你多些。”

    這李九聽了,臉皮都抽動起來,有恃無恐地說道:“得,你們這些人,說是下次,沒個憑據,每次都把老子當猴耍,又要老子出力又不想給錢,別,現在就得給,否則我現在就迴去把真相說與賀大人聽。”

    好,徹頭徹底的無賴行徑!

    蒙麵客壓抑著怒火,他現在什麽功夫都成了擺飾,心理戰才是最重要的。

    身旁那個人勸住:“李大哥,你且寬心,且等個幾日,我們這次行程出來真沒帶錢,若是有的,全都給你,現在真沒有。”

    李九重新勒索道:“嚇唬老子呢?你們這行走江湖,打家劫舍的人,就那麽一點養雞都嫌米少的銀兩,是打發叫花子?還是打發乞丐?不許,今日就要拿來,否則我待會就去告官。”

    好家夥,軟硬不吃,忍風聽得明白,他十分喜歡這幫人狗咬狗的嘴臉,這倒是從心底上增添了對李九的一絲同情——沒了他,或者換一個愚蠢些的人,這事就不了了之,這確實是無賴,一旦賴上,就不好打發咯!

    蒙麵客說道:“好,須是傍晚酉時,在這處等待,我給你帶來。”

    李九再一次無恥地說道:“五百兩。”

    蒙麵客肺都氣炸了,可是依舊強壓著怒火,說道:“好……好。”

    忍風看了,心想這事李九會因此收錢封口,可是事情卻不如他預料一樣發展。

    李九剛想離開,蒙麵客眼裏崩出一絲殺機,忍風看後,大感不好,這是拔劍的節奏。

    果不其然,那蒙麵客反悔了——他用自己冰冷的長劍刺入李九的喉嚨,劍端滴滴答答地留著鮮血,人已經死了,代表著線索也斷了。

    身旁那人慌忙說道:“大哥,你不怕他同伴去告密?”

    這蒙麵客把劍一扯迴去,收迴劍鞘,說道:“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然後緩緩說道:“更何況,五百兩不是個小數目,我弄不迴來。”

    身旁立著那人說道:“那這另一個人,若是去告密?”

    蒙麵客冷笑道:“哼哼哼,刺殺賀一鳴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因為大人吩咐過,這件事的失敗並非偶然。”

    身旁那人又說道:“大人為何這樣說?”

    蒙麵客接著說道:“炯兒,你可知道這賀一鳴手下的猛人?”

    那人搖頭說道:“隻是不知。”

    蒙麵客說道:“大人實施這一計劃時,是對整體的狀況不了解,如今我告訴你,這賀一鳴,賀大人手下有個通曉銀虎刀法的,最是厲害,七八十人不能近他身邊,還有個喚作「疾風刀」新來的鳥人,也是了得,這兩個猛人在他身邊,大人也知道不好下手,因此提前撤銷了計劃。”

    那人問道:“那大人此次和我前來,莫非不是將刺殺計劃進行下去?”

    忍風在一側聽得清楚,“刺殺”兩個字脫口而出,看來正如他所估計的那樣,隻不過李九的死出現了不一樣的插曲,現在,就等他供出幕後的主子。

    蒙麵客大笑道:“當然不是,此次計劃是想告訴李九任務結束,我也給他些閑錢,好打發他,不料他居然發潑撒野,沒奈何,也隻好殺了他,反正殺多一個不算多,殺少一個不算少。”

    那人說道:“如今這事怎辦?”

    蒙麵客說道:“如今李九已死,我們且迴觀門和大人商議,看能不能想另外一個法子對付這賀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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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風聽得清楚。

    現在他要做出決定,是跟蹤兩人?還是迴泰州府向賀一鳴大人稟報實情?這需要他做出很大風險的選擇。

    眼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深山密林之中,變得越來越小。

    “跟!”

    玩把大的,賭一把看起來實在的。

    蒙麵客和他身旁的人走在冷風吹拂的小道旁,走到一個空地,牽了兩匹正在吃草的快馬,縱馬狂奔。

    忍風沒有料到,這也是他的失算

    人腿無論如何都是跑不過馬腿的,也隻好執行第二個計劃,就是向賀州府稟報實情了。

    迴到衙署裏,州府裏還沒有開早衙,庭廊裏一座小亭,賀一鳴大人立在那裏看花,無數多白玉蘭吐著花蕾,香氣撲鼻。

    賀州府正看著這雪一般的景致,忍風搶先一步進入亭內稟道:“大人,有要事相商。”

    賀一鳴把左右仆人叫退,獨獨留忍風一人在這裏。

    忍風也看著這瓊漿飛雪,躬身稟報道:“大人可知道這府裏的眼線?”

    賀州府說道:“莫非你有線索?”

    忍風說道:“正是。”

    然後將天早時分在衙署門口碰見李九一事,再到李九遇害一事細細詳說。

    接著忍風說道:“可惜在下沒有快馬,若是有快馬,也能追的上那兩個人,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了。”

    賀州府說道:“方才你說,這李九還有一人潛藏在府衙當中,是否屬實?”

    忍風說道:“在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的確確從李九嘴裏說出。如今我們也隻好等這告密者前來,一發拿下,就可以問個清楚。”

    賀州府點頭應允,忍風生性謹慎,恐他在賀大人身邊,會招人懷疑,因此退到一側,暗中觀察是何人前來,按圖索驥,追查幕後的真兇,恐怕隻托付在這一個人身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讓人好生難等,這告密者卻始終不來,從早等到晚,知道賀州府辦完了公事,捱到了深夜,忍風也沒有耐性,正要離開。

    忽然公堂下的雕紅大柱上飛來一箭。

    忍風看得準確,一把將箭頭扯下來,上麵寫著一封書信,賀大人就在堂上看些書籍,忍風將書信遞過。

    上麵草草地用木炭寫著幾字:

    刺客在定州

    賀州府說道:“莫非就是此人?”

    忍風看了看書信,心中猶豫,說道:“可這書信並不是將李九之事詳情告訴,而是將刺客行蹤透露,牛頭不對馬嘴,看了讓人好生疑惑。”

    賀州府想了想,說道:“確實,若是李九同黨,李九遇害,同黨不先將李九勾結刺客謀害本官一事說清,倒是先透露刺客行蹤,實在令人不得其解。”

    忍風又問道:“大人,如今這應當如何處理?”

    賀州府說道:“你也隻好先去定州查探一番了。”

    忍風說道:“那大人的安危?”

    賀州府笑道:“哈哈,這是州府重地,恐怕那江湖殺手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子,敢擅闖禁地,我隻須好好加強防守即可。無需擔心。”

    說的很牽強,忍風一點也不放心。

    對了!

    何不把師兄弟請下山,讓他們保護賀大人呢?他們的武藝至少不差,而且忠心耿耿,有他們的保護,忍風一走,自然也安心許多。

    “賀大人。”

    忍風提起。

    “何事?”

    “我想請幾個師兄弟下山保護大人,他們都精通忍術,貫通刀法,這樣就可以擔保我去定州之時,大人也可以安枕無憂。”

    “也隻好這樣了。”

    去之前,忍風已連夜寫書信送往觀門。

    又是一個天早,忍風已準備好行裝,正準備牽馬出發,把房門先鎖了,後麵忽然上來兩人,說道:“如何這般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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