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挑事,主動問劍淩真之人。


    是千裏迢迢,從八百裏火焰山至此,專程趕來通天島的軒轅太平。


    那個軒轅劍爐之主軒轅殷的獨生女。


    五年時光過去。


    擁有天然火神之體的奇女子軒轅太平,其身段體態,抽條發育得很是不錯,再不是鐵板一塊的“太平公主”了。


    一入海島,手持那柄父親的“盤古”神斧,軒轅太平輕而易舉便擊敗了剛煉出本命劍的魏茗水。


    將那柄由費芯取名為“江河”的魏茗水本命劍,斬得損失了半成靈力以上。


    大江、大河皆入我之胸懷,此劍名號,本是為了致敬那位性靈皆入我懷的女子神人藍霜。


    但魏茗水隻是魏茗水,並非大濮王朝的那一位“殺神”藍霜。


    天才女修軒轅太平,在秒殺了本命劍大損的魏茗水後,正好與那哲柳的女弟子關心撞了個滿懷。


    二者之間,頃刻即爆發衝突,直接開戰!


    分明高出一境,已是三階憑虛境的軒轅太平,與那猶然尚未破境的關心打成了平手,一時間難分高下。


    軒轅與關心。


    兩名年輕女子修士,在島上激鬥之際,有一襲青袍手握極樂神劍,仗劍而至。


    隻聽得年輕公子口中朗聲道:“軒轅太平,休要與人再作糾纏,我淩真,來此接受你的問劍!”


    ————


    一場於軒轅太平而言,睽達五年之久的問劍,宣告結束。


    軒轅家的獨生女,所煉化的竅內飛劍,其名為“走水”,與那份火神體魄相輔相成,可催生出大量火屬性靈根的強力武技。


    可惜。


    此於淩真而言,與小孩子過家家無異。


    青袍年輕人顯出磅礴大氣象,法相雄壯,火靈騎士神威蓋世。


    巍峨烈火巨刃,當頭斬下,全然無視“走水”劍,直取軒轅太平的那顆腦袋。


    火神可烹殺一切生靈,當然也包括區區一名女修!


    被雄威震懾,整個人肝膽欲裂,全沒料到淩真五年裏進步會如此之大的軒轅太平,雙膝一軟。


    當著圍觀眾人的麵,跪在了淩真那一尊火靈法相之前。


    棄械投降,主動認輸。


    ————


    盲山光明洞內,導師費芯將這場問劍的情況向校長稟明。


    諸葛校長對此點評道:“關心,和那複姓軒轅的姑娘,她們二人,修行天賦都是一流水平,隻要假以時日去苦練,將來必成大器。”


    費芯想了想,問道:“那淩真?”


    諸葛結廬笑道:“他和我那二弟子張怍一樣,都是人間超一流的高度,僅次於魚幽琮的那一檔。淩、張二人,隻要他們活著,未來,毫無疑問都會是八階大道境,劍道和武道都登至巔峰的存在。”


    費芯猶豫片刻後,又忍不住的問道:“會起大道之爭嗎?”


    人族大帝諸葛結廬笑容和藹,道:“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費芯鬆了一口氣。


    諸葛結廬自言自語道:“這座人間,繼魚幽琮、藍霜這等天才之後,看來注定能被那些年輕的一輩,帶來更加恢弘的氣象了。”


    ————


    在輸給淩真後,靠著父親軒轅殷的巨量投資,軒轅太平得以成功“考”入殤學院。


    考試分數頗高,入學測驗的成績之佳,自諸葛創校以來,軒轅太平能夠排入前十。


    如果筆試分數能再高一些,說不定還有希望進入前五。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才剛入學沒幾天的軒轅太平,居然成功被她拜入了劍修水刑的門下。


    成了水老師唯一一名嫡傳弟子!


    此事,知曉內幕的淩真不以為意,覺得實屬情理之中。


    軒轅殷用一件價值極高的絕品法袍,為自家女兒換來了這個投師的機會。


    隻是淩真略有些不解,學院那麽多導師,為何偏偏是水刑?


    但稍加思量便即明白。


    是了。


    水刑老師最精於火屬性的靈根功法,與軒轅太平最是契合。


    那般名師,再加上那一等頂級的天才學生,必定大道可期。


    ————


    張怍不負眾望,似乎理所當然般開出了自己的本命劍。


    作為冰幽族人,作為來自霜寒洲那種劍修遍地走地界的修士。


    若是開不出本命劍,仿佛才算更加稀罕的事情。


    在吸收了諸葛結廬陽神斬殺白欒時的少部分劍意,張怍的體內劍竅,一開就是兩個!


    一擁有本命劍,就是兩把,確實無愧“大天才”之名。


    ————


    盲山。


    山間某處開闊地帶。


    張怍主動“邀請”淩真與自己“切磋”一場。


    說是邀請,說是僅不過切磋。


    其實雙方誰也沒客氣。


    兩人的師父,諸葛結廬和嬴春都不在身邊,無人加以指點,唯有兩人,四柄本命劍。


    淩真的本命劍有二,火神和引雷。


    而張怍本命劍同樣有兩把,一柄叫做“神荼”,一柄名喚“鬱壘”。


    可召喚出極多的神靈法相作戰。


    之所以說是極多,是因“神相”的數目可以不斷疊加翻倍,無有具體上限。


    比如說,一開始就隻有一尊而已,但隨著戰事的推進,就會慢慢變成兩尊,四尊,八尊,十六尊,三十二尊……


    故而與張怍敵戰,必須速戰速決,時間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


    兩名年輕劍修,於盲山之中激戰。


    劍力交至,罡氣縱橫。


    這是淩、張二人,第一次以飛劍作為決鬥的工具。


    玄袍年輕人張怍的拳腳功夫更勝淩真一籌,雙掌中蘊有黃藍真氣,洶湧無限。


    掌力作劍氣,出劍亦可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遞掌。


    這等詭異的劍掌交替,饒是見識不淺的淩真都感到棘手。


    自知在境界上略輸一些的青袍年輕人,不遺餘力遞出一式式劍招。


    勝天訣,霜刃無極,將進酒……每一劍都堪稱精妙絕倫,世間罕見。


    而張怍在使用各類武技抵擋劍招的同時,駕馭著自己的兩柄飛劍,不停切割天地,分裂出越來越多的神靈金身加入戰鬥。


    淩真身處火靈騎士的巨大法相之中,與同樣被金身法相包裹著的張怍持續作戰,遞劍、遞拳從無片刻停歇。


    山間火光四起,怒雷滾滾,金芒輝耀,可謂神聖非常。


    其聲勢之巨,甚至已然攪亂了一部分的天時地利。


    至於“人和”。


    則是這兩個擁有本命劍的年輕人,一玄一青平分秋色,伯仲之間。


    ————


    盲山一場好戰。


    最終的那個“勝負”,隨著副校長楊劼,即張怍大師兄的介入而未能分出。


    戰鬥過後。


    淩真誠心實意,請張怍去了自己開的那家“失憶吧”,當著張姓玄袍年輕人的麵,仰頭喝下了一杯“一笑泯恩仇”。


    酒過三巡,兩人勾搭著彼此的肩膀,言笑不斷,再無半分芥蒂。


    真正把前塵一笑置之,徹底泯除。


    興許是喝大了的緣故,性格向來沉穩的張怍,極其難得的話多了起來。


    他看著身邊坐著的青袍年輕人,慢慢的道:“淩真,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了,在這殤學院裏能交到朋友,也算是不虧,來,敬你一杯。”


    淩真與之碰杯,笑容滿臉,“我淩真朋友不少,多一個不多,但像你張怍這般……把我往死裏打的朋友,還真是少得可憐,幾乎沒有過。”


    張怍微微一笑,然後頓了頓,又道:“我最多在學院裏待到明年四月份,之後我便要走了。”


    淩真挑眉,“走哪兒去啊?”


    張怍如實道:“迴霜寒洲的那座‘劍都’,雖然不太喜歡那裏,但那兒終歸也還是我家,有些家中事宜,尚且需要我這個劍都少城主去做。”


    淩真感到十分新奇,忙道:“這麽說的話,劍都城主昭魁是你父親?”


    曾經從老古板曹屏曹老師那裏,淩真大致搞清楚了霜寒大陸的勢力分布。


    一洲地界,撇開那一座位於南海裏的劍教本部碧幽宮外。


    大陸之上,北有“靈山”,南有“劍都”。


    坐鎮靈山的,是冰幽族大帝昭然。


    而那位劍都的一城之主,姓昭名魁,乃昭然的嫡係後代。


    這般說來,那張怍同樣也有著冰幽族大帝一脈的血統了。


    聽得張怍緩緩說道:“沒錯,我本名‘昭怍’,劍都之主昭魁是我爹,但我恨他,就因那個一意孤行,隻知行霸道之事的獨裁者,我妹妹昭雪被逼死了,我娘也因此而自盡了……昭魁害得我妹和我娘親離世,我不僅不想認他作爹,我連姓都不想與他相同!他給我起名昭怍,我偏偏要改姓張,這世上從沒有一個姓昭的劍都少城主,隻有我張怍!”


    淩真聽了這些化後,沉默半晌,忽然抬頭正視著張怍,說道:“你來自霜寒大陸,肯定知道那座千金王朝的國姓是什麽吧?”


    張怍略有些迷惑,“是姚……怎麽了?”


    淩真飲了一口烈酒,“那日煙波亭上,我險些宰掉那個白雲霽,隻因其言語無禮,辱及了我的母親。我娘叫做姚櫻,曾是千金王朝的皇室公主,因與我爹淩璞私奔的緣故,被逐出了姚氏族譜,且離開霜寒洲之前,還被他的弟弟姚泓打廢了一個本命劍竅。正因為體內留有暗傷,我娘,已於五年前離開人世了。”


    張怍聞言神色黯然,隻是伸出手,拍了拍青袍年輕人的肩膀,以示鼓勵。


    可這接下去,淩真口出的那句言語,令其驚得差點沒拿穩手中的酒杯。


    隻聽得那青袍客大義凜然道:“所以,我有一樁心願,替我娘親複仇,去你們霜寒洲的千金王朝國都問劍一場,讓我娘的骨灰能夠進入姚家祖山。”


    張怍吃驚萬分,瞪著雙眼道:“你沒喝多吧淩真?千金王朝乃整片霜寒大陸第一鼎盛的國家,號稱劍修如雲,武夫如林,有像公祖若雲那等……”


    沒等玄袍年輕人把話說完,淩真正色打斷道:“我是認真的,絕無半分酒醉說胡話的可能。管他千金王朝國力多麽強盛,該問劍的地方,總是要去問劍!我爹武神淩璞,喜歡我娘親那麽多年的劍神魚幽琮,還有我舅舅哲柳……因為我娘生前的叮囑,而此生不能踏入霜寒洲半步。他們是他們,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娘可從沒要求過我不能去霜寒洲,而既然去了我娘的故鄉,又豈能不去複仇?娘親的臨終遺願很簡單,就是想要死後能進姚氏的祖墳,這個心願,我作為她兒子,又怎能不去幫著完成?”


    說得情緒激動起來,淩真一口氣喝幹了杯中辛辣的酒水,繼續高聲言道:“千金王朝的國都,是叫做朝天城吧?我淩真練了十幾二十年的劍,自當去朝天城好好問一次劍,至於問劍後能不能活著,娘親的骨灰能否進去祖山安葬……這些事我全不去考慮,因為想再多也沒用,徒增煩惱,減我意氣罷了。既然是必須要去做的事情,那縱使豁出一條命那也無妨,隻要問心無愧,就算最終也沒能成事,死在了城裏,那也是我淩真的命數使然,怨不得任何人,我也不會有半分懊悔!”


    張怍良久沒有言語,過了許久後,他肅然道:“要不要我幫你做點什麽?”


    淩真並未迴答此問。


    那一名眼神熠熠的青袍年輕人坐在自己位子上,腰杆挺得筆直,自言自語道:“試一試,這次,用命來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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