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他無法救呂家,就連知道兇手是誰後也無法撼動;現在,如何能讓這個遺憾再現?


    呂天涯眸色沉沉,卻又安然笑了,好在他未雨綢繆,離開駐地前曾囑咐過呂迴。以後呂迴有太清派和青山宗幫襯,他也算放心。


    那把曾為陳國放迴生機的長弓再度出現在呂天涯的掌中,他禦風而行,飛入空中。


    跟隨呂天涯一道來昆城的師弟大驚:“呂師兄,你要做什麽?”


    呂天涯低眸,輕聲告訴他:“保護這片天地。”


    可師弟清楚,他恐怕是要做什麽,立刻道:“那我也去!”


    呂天涯搖頭,一道靈氣將他定在原地:“你年紀尚小,還是我來吧。”


    “師兄,你!”卻是在下一刻,連聲音也被呂天涯禁了。


    搭起長弓,呂天涯垂首看向代城主:“你可願幫我,保護這個城池?”


    代城主覺察他要做的事,但這是呂天涯的選擇,他無法阻止,答道:“當然!我為昆城城主,這是我的職責!”


    呂天涯欣慰點頭:“那就好。我需要你帶領還能動的魔族,助我穩固結界。”


    代城主拱手領命,端正道:“是,我這就去!還有,呂道友,我叫鄧一舟!”不為別的,他隻想讓這個如此厚愛昆城的修士,知道他的名字。


    啞然一頓,呂天涯看向天空,笑了:“好,鄧一舟。”


    昆城雖然被黑紅的魔氣籠罩,但透過霧氣,呂天涯還是看到了落下燦爛光芒的太陽。


    傅昭走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豔陽天。


    四百年前的那一日,呂天涯心中有感,知道傅昭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拋開因果桎梏,還是來到了傅府。


    傅昭好像早已料到他會來,房中並無他人,在睜眼看到高大的呂天涯站在身前時,還慢慢地笑了笑:“天涯,你來了。”


    傅昭長壽,此時已是百歲高齡。她的聲音已經暗啞,容貌早也失去了青春英氣,取而代之的是霜白的頭發、凹陷的眼眸、布滿皺紋的皮膚。


    但她和呂天涯又哪裏會在乎這些呢?


    呂天涯像是從未與她分離過一樣,傾身坐到傅昭的床邊,握住她早已無力的雙手,迴應她:“是啊,我還是忍不住,所以就來了。”


    即使他的眼眶早已紅了,眸中也已蓄淚。


    傅昭用她那雖已老態但依然無比溫柔得雙眸描摹呂天涯的眉眼,與多年前的離別一樣,像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裏:“真好啊,我能在死前再見你最後一麵。”


    她的生命逐漸消散,呂天涯忍住悲傷,捧住她的臉頰,在傅昭的耳邊告訴她:“傅昭,你一生征戰愛民,積累無上功德。來世會有美滿的一生,所以,不要害怕。”


    顫抖的指尖虛虛握住呂天涯的雙手,傅昭輕笑:“可若有來世,我就不是傅昭了吧?”


    即使是同一個靈魂,轉世後也不會是同一個人了。於此,呂天涯隻能沉默。


    傅昭臉上的笑容更加輕柔,她對呂天涯請求:“所以,天涯,請你不要去找我的轉世。我的心眼一直很小,我會嫉妒你喜歡上別人的。”


    呂天涯看她,虛弱之間是無比的真誠。


    他哪裏會不明白呢?傅昭這麽說,其實是怕他再與她的轉世有了糾葛,阻了他的道途。


    但呂天涯本也不會去打擾傅昭的未來,就如她所說,轉世之後就是另一個人生。他的傅昭,隻有眼前這個:“好,我答應你。”


    最後,白發蒼蒼的傅昭在他懷中含笑而逝,呂天涯目送她的魂魄飛往虛無之地。


    當那時的陽光落在傅昭澄澈的魂魄上時,明亮得讓呂天涯都有些恍惚。


    而如今,輪到他站在了這樣的陽光下。


    渾身靈氣氤氳,衝淡了魔氣的濃鬱。長弓懸於身前,呂天涯緩緩閉上眼睛,將畢生靈力化為箭矢,小半置於長弓,不斷射出,斬斷魔淵魔氣;大半散落在昆城周圍,化為結界。


    代城主鄧一舟帶著其他人不斷奔走,用修為鞏固結界。偶爾抬頭看一眼天上的呂天涯,竟是心潮起伏,難以壓製。


    他是本該與修士勢不兩立的魔族,卻想起了呂天涯到昆城第一日跟他說過的話。上古之前,哪有什麽道魔之分?他們同屬於人類。


    現在,呂天涯正在實踐這句話。


    隨著靈力枯竭,長弓脫手沉沉落在地上,被終於能動的師弟撿起:“呂師兄!”


    呂天涯恍惚一笑,就連肉身也化為靈光融入結界。最後,他看了一眼與修真界同屬一片天地的魔界,含笑閉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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