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看著自己站在那裏。大概七八歲的樣子。

    那個男人又來了,提著很多禮物,還給他母親一遝錢。然後,梁洛就被他媽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著那個人出去。

    梁洛經常給零花錢給他花。有時候買很多零食給他吃,還帶他去逛公園,動物園,海洋世界,他小時候所有其他孩子體驗過的童年樂趣,不是父母給他的,都是他二姐梁洛給他的。他二姐像個有錢的貴婦一樣,總有用不完的錢。這是梁武小時候,關於梁洛身上的謎團之一,明明家裏那麽窮。那時候,他父親住在醫院裏,用他母親的話來說,錢都拿來給他父親治病了。

    他媽媽有時候問梁洛要錢,想要買點稍微貴點的生活用品,或者改善一下家裏的生活,梁洛就道:“你找姓皮的要去啊!你也可以陪他上床嗎,你那麽喜歡他的錢!”

    他媽媽就動手打梁洛,梁洛跟他媽媽對打。兩個人互相揪著對方的頭發,在對方身上留下指甲劃過的痕跡,這一次,他媽媽的臉被劃出很深的血溝來,流了血。驚動了左鄰右舍,很多人來看熱鬧。

    梁武躲在客廳的角落裏,看著媽媽和梁洛大打出手,嚇得哇哇大哭。後來,他大姐梁文下班迴來了,跟著他媽媽罵梁洛,道:“你個不要臉的婊子,一家人臉都被你丟光了!”

    梁洛操起手邊的一根棍子,狠狠打在梁文頭上,梁文額頭上流出血來,流了滿臉都是。梁武哭得更大聲了。

    姓皮的。這也是梁武關於梁洛身上的未解的一個謎團。似乎梁洛和家裏人之間所有矛盾的根源,都在這個姓皮的身上。

    這次打架之後,梁洛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梁武每天在家裏還有院子裏家裏附近的巷子裏去找她,卻一直沒有找到她。

    家裏人絕口不提梁洛。梁洛不在家的日子裏,他媽媽必須要提起她的時候,會惡狠狠道:“那個瘟疫!”梁洛在家人眼裏,成了瘟疫般的存在。這也是梁武在孩童時代的另一大困惑。

    因為種種困惑,梁洛在他年幼的心裏,成了謎一般的存在。後來,梁洛迴來一次,印象中,梁洛就是那時候開始穿黑衣的,她以前喜歡穿的那些鮮豔的衣服,那些明晃晃的耳墜項鏈手鏈腳鏈,統統不見了,簡單地紮著馬尾辮子,走路步履輕快,眼神熠熠生輝,整個人幹淨幹練。梁武很喜歡她那個樣子。

    這次迴家,梁武印象深刻,還因為有一天,梁武生病發高燒,病情延綿幾日,他母親隻是在社區門診給他看著,吃著藥沒見起色。梁洛迴家後,二話不說,背著他去大醫院看病。打吊針的時候,她一直抱著他。

    梁武第一次覺得,梁洛的懷抱那麽溫暖,手臂那麽有力,她泛著馨香的身體,跟他母親是如此不同。他母親永遠疲憊而邋遢,永遠一副被生活壓榨到像醃製過的鹹魚,帶著點腐朽的氣息。

    原來,不同女性的身體,給人的感覺如此不同。梁武就是在那時候,迷戀上梁洛身上的氣息。像幹淨素雅的白百合,又像芬芳豔麗的紅玫瑰,有一種熱烈的冷靜。後來,在後麵幾年的時光裏,他對梁洛的思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源於對她身上這種女性氣息的懷念。這幾乎成為他心裏最深刻的揮之不去的秘密。

    後來,沒過多久,梁洛跟他講道:“我要走了。”

    第二天,她真的走了。所有人都說她離家出走了。警察來他們家裏,有段時間,打開門隨時可能看見警察站在他們麵前。因為見得多了,梁武從小便覺得,警察也不過如此,他並不害怕警察。而且,他們一直沒有找迴梁洛,這讓警察在他心中,形象大打折扣。

    他覺得自己有點鄙視那些警察。連個人都找不到。後來,梁洛第一次偷偷迴來看他,對他道:“那些警察都是飯桶,根本找不到我的。”他開始莫名地崇拜起梁洛來。

    這個暑假的見麵,他對梁洛的思念到了令他無法忍受的地步,他希望自己時時刻刻能看見她。也許,那個壞蛋死了的話,梁洛就會迴家吧。

    這個念頭,在他心裏由假設變為肯定,由如果變為了必須。

    東臨市第十四中學,是梁洛讀初中時候的母校。

    一個14歲到16歲的女孩子,生活場景無外乎學校和家庭,身邊的人,無外乎就是父母親人,同學,老師,朋友。既然,跟父母三番五次的溝通,無法取得明確的進展,隻能從學校入手了。東臨市第十四中學,這樣子進入專案組的視線,是件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古北看著梁洛失蹤案案卷,四年前,梁洛父母報失蹤的時候,失蹤案的警方調查案卷,一樣顯示當時負責調查案件的警員,也有采訪過她的學校。

    梁洛失蹤於中考前夕,具體在中考前十天的時候,家人報的失蹤案。學校部分的調查,主要是梁洛班主任,一個叫皮海波的中年男教師的敘述。

    皮海波關於梁洛的描述基本如下:梁洛很叛逆,整個初中,初一的時候,還沒什麽特別的,初二開始,喜歡惹是生非,喜歡打扮自己,言談舉止粗魯,行為方式比較社會化,疑似受到不良社會人員影響。學校給過她很多次處分,甚至兩次要開除,都是作為班主任的他出麵跟學校求情,才讓她一直上學到初三,臨近中考前,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上學,後來又陸陸續續來上過幾次課,中考前夕,忽然失蹤。班主任跟家長聯係過,也家訪過,經了解,該生在家裏也很叛逆,家長也無能為力,我後來還介紹她進行過心理治療,但是,沒什麽效果。學校本著教書育人的原則,試圖讓她順利參加完中考,誰知道她等不到中考,就離家出走。

    心理治療這幾個字,引起古北注意,梁洛的父母,自始至終,未有提及過對女兒進行什麽心理治療。這位班主任,看來對梁洛的情況應該十分了解,也有較深介入。

    古北跟李徽講:“將梁洛初中班主任的信息跟我查出來,電話,家庭住址,學校正在暑假,隻能去他家裏找。他應該比較了解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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