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黎平再也沒有見過如凝潔一樣害羞的女人!每次凝潔出現在麵前,她就恨不得要把自己隱身似的,總是把頭垂得很低很低,手足失措,她披肩的長發,烏黑如瀑,傾瀉而下,在臉頰兩邊跟烏黑的錦緞一樣晃來晃去,左掩右擋半遮麵,丁黎平根本就看不到她完整的一張臉。

    丁黎平好想她就是自己的女人,能夠伸手過去,撥開她的長發,好好端詳一下這個羞怯的女人。

    自那天初識,一見傾心,丁黎平心裏便對凝潔念念不忘,期待著凝潔某一天的不期而至。

    這天一大早,丁黎平還趴睡在床上,賴著不起,忽電話鈴響,他接起,是一個溫柔的女聲輕問道,“丁師傅,您好!請問你們的車到應店街大酒店對麵的公交車站是幾點?我有一點東西要托運!”

    這個聲音錯不了,自離別,她的聲音,便餘音不絕,縈繞耳邊;她的笑貌,溫柔親善,不時浮現眼前。

    丁黎平是分外的敏感,他一聽這聲音,立刻就知道百分之百錯不了,定是凝潔無疑了。

    他連忙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電話,激動的有點結結巴巴說,“您,您好!大,大概七點二十左右吧!…”

    該說的都說完了,丁黎平的手機還一直貼在耳邊,豎著耳朵,仔細的聆聽,聽到凝潔輕輕的“哦!哦!”了兩聲,然後,啪嗒一下就掛了。

    丁黎平馬上放下手機,趕緊起床,就連刷牙洗臉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平時,他不怎麽照鏡子,這時不由對著鏡子,左右打量自己,刻意修飾了一下。

    在路上,丁黎平滿腦子隻想著一件事,就是馬上要見到凝潔呢!車漸漸駛近應店街,丁黎平的心跳都變得加快。

    車駛入應店街鎮,便緩緩減速,丁黎平老遠就看見凝潔手裏拎著包裹,立在站台,臉上微微一笑,朝車來的方向輕輕的揮了揮手,車不前不後,剛好停在凝潔跟前。

    車門一開,丁黎平就跳了下去,忙迎了上去,接過凝潔手中的包裹。

    凝潔每次都是這樣,當兩人相對,她從不敢直視,羞答答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渾身不自然,她把包裹交給丁黎平、才放手,就急著到口袋裏掏錢。

    丁黎平說,“我們都這麽熟了,彼此就跟朋友一樣,舉手之勞的事情,就不用拿錢呢!”

    凝潔哪裏肯依,她臉頰飛紅,掏錢的動作無比果斷,不容分說,也不問價錢,把五十塊錢強塞在丁黎平手中,二話不說,掉頭一溜煙就跑了。

    丁黎平追出兩步,想把錢還給她,即便是按市場價也要不了這麽多啊,可是,任千唿萬喚凝潔都不迴頭。

    丁黎平想,凝潔對女兒可真的太好了!雖然遠隔千裏,當媽的關懷卻是無微不至。隔三差五,往那邊寄點心、小菜。她的女兒也真的太幸福了!

    偶爾,凝潔會親自去趟昌南,手裏提著大大小小的幾個紙盒、包裹,在應店街大酒店路口候車。

    丁黎平留心觀察,看凝潔來去匆匆,此去昌南,並沒有什麽值得一提、非得勞累奔波、親自跑一趟的事情。無非又是捎帶幾樣小吃,幾碟小菜和一些日常用品,這些小事丁黎平完全可以代勞的啊。

    凝潔每次都是頭天去,就過一個晚上,第二天又急匆匆的趕到車站,跟隨丁黎平的班車同迴越城。

    丁黎平看在眼裏,問凝潔說,“為什麽每次來去都匆匆?傍晚才到,第二天一早就走,一路乘車多辛苦!既然到了昌南,為什麽不多呆兩天,四處玩玩!”

    這時,凝潔有點難為情,顯得局促不安,兩隻手又不知道往哪裏放好才好,好像自己的女人心事被看破一般。

    丁黎平隱隱約約覺得此情與自己有關。但是,埋在心裏,不敢唐突。

    人生的這個階段,邂逅這種愛,這種緣,真的無能為力。

    心中有種好感,但總有層隔礙,不會去表達。

    每次期待的邂逅,兩人見麵後都要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刻意把所有的心跳掩飾,看似心中無事,多麽的平靜和自然。

    丁黎平和凝潔就這樣平靜的相逢,安靜的坐在一起,靜靜的不交一語。

    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邊,你不知道我愛你。

    又或者,兩人心有靈犀,你有情我有意,隻是心照不宣,現實裏容不得這份愛,隻有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心底。

    盡管一個微笑,一個轉身,一個眼神,眉目含情,充滿期待,但是,僅此而已,到此為止。

    有一次,凝潔又是隻身前來昌南,傍晚快到昌南,車要進站,丁黎平發現凝潔突然猛得起身,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弓著腰,退到廊裏,一臉著急,低頭慌張的滿地找尋什麽。

    丁黎平不由趕緊走了過去,輕輕的問道,“是不是丟了東西?”

    凝潔雙眉緊蹙,把手一抬,沮喪的告訴丁黎平,說,“是的!你看,我手上的鑽戒都不見了!”

    丁黎平聽了大驚,趕忙俯身,幫忙在地下尋找。

    丁黎平在凝潔所坐的座位前後左右,以及過道,周圍的各個角落,仔細的尋找,都找了好幾遍,還是一無所獲。

    丁黎平想,“是不是掉到了凝潔身旁的那個垃圾桶裏了呢?”

    於是,等車到了站,丁黎平就把凝潔身邊的垃圾桶拿到了車下,在寬敞一點的空地上,一股腦兒把垃圾都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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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垃圾桶裏裝的都是棄物,亂七八糟,什麽都有,口水濃痰,汙穢不堪,叫人避猶不及。

    丁黎平不怕髒臭,把垃圾全部慢慢攤開,因為鑽戒小,容易錯過,所以丁黎平一寸一寸,翻找的特別仔細。

    凝潔雖然心裏挺著急,可是,當她看見丁黎平埋頭專注的、一寸一寸的翻著地上髒臭的垃圾,心裏就很感動!

    這一幕便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腦海裏,很多年後,凝潔腦子裏老是會浮現丁黎平弓著腰,忍著刺鼻難聞的味道,埋頭在地上翻垃圾,替她找鑽戒的樣子。

    凝潔心中掠過一絲安慰,自言自語道,“怎麽我丟了鑽戒,丁黎平看起來那麽著急!”

    滿地狼籍,一桶垃圾都翻爛了,最終,還是未找到鑽戒。

    丁黎平還不放棄,又要從頭翻一遍。

    凝潔泄氣了,把丁黎平勸住,說,“算了!算了!肯定是沒有了!”

    接著,凝潔歎氣道,說,“那鑽戒是結婚的時候,老公送的。剛剛,在服務區上了個衛生間,洗了個手,因為手濕漉漉的,鬼使神差居然把鑽戒卸了下來,用衛生紙包著,晾在了旁邊的座位上,隻顧用衛生紙擦手,等快到景德鎮的時候,慵懶的伸了個懶腰,五指叉開在眼前,忽然驚覺,發現手指上空空如也,鑽戒不見了,不由大吃一驚,趕忙去身邊的座位上去找,幾個濕漉漉的紙團都打開了,急急忙忙翻遍了,裏麵哪裏還有。我估計自己一時大意,掉地上了,被過道對麵中途下車的那個乘客撿走了。”

    丁黎平聽了惋惜不已,這麽貴重的東西,誰不心疼!

    鑽戒畢竟是在他車上丟的,他過意不去,著急的,重新又迴到車,到凝潔的座位上俯身埋頭,又找了找,地麵上空蕩蕩的,一目了然,哪裏有什麽鑽戒。

    丁黎平一臉無奈,歎道,”找不到了!你把結婚的鑽戒都丟了,估計迴家,老公要罵的!“

    凝潔一臉失落,苦笑了一迴,說,“奇怪死了,怎麽戴在手上的鑽戒都會掉!我也太馬虎了!不該從手上取下來!“

    臨走的時候,丁黎平臉上擠出了點笑容,安慰凝潔說,“不要難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凝潔衝丁黎平一笑,說了一句,“謝謝!”

    這一晚,丁黎平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他想,能不能給凝潔發個短信,或者打個電話呢!

    丁黎平手機拿起了,猶豫難決,又放下了,這已經到半夜了,不敢冒昧。

    夜裏丁黎平躺床上,睜著眼睛想,凝潔今天白天在車上丟了一隻鑽戒,真是可惜!

    他想,“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就掉了呢?鑽戒珍貴,象征的意義非凡,可是男女之間的信物啊!常言道,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鑽戒代表的是婚姻和愛情的永恆。”

    丁黎平心裏藏著一份幽情,有點走火入魔,忽然他從另一個角度著想,不禁有點興奮,他想,“既然凝潔在車上把她自己的結婚鑽戒都丟了,那是不是預示著她和她老公的愛情即將到頭了。或者,將由我與她翻開嶄新的一頁……”

    第二天傍晚,凝潔迴到了家,黯然的告訴老公說,“這趟我不小心,把結婚的鑽戒丟了!”

    老公一聽痛惜不已,那隻鑽戒已經很多年了啊,可是花了血本的啊,那是結婚的時候,自己一咬牙,花了五萬塊,在第一百貨商店托熟人從外麵調的。

    黎鈞倒是很疼老婆,他怕凝潔傷心,說“沒事的!既然掉了,有什麽辦法!下次去商場,我再給你買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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