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人群中央,是一個幹練的老頭。


    兩邊擺著火把,中間放著一張台子,台子上一塊紅布,紅布上是兩個碗和三個黃球,老頭手裏還有一根木棍。


    這便是表演的全部道具了。


    好不容易擠到前排的蘇璟看到這場麵,不由的說道:“三仙歸洞!”


    作為一個非常有名的戲法,上輩子蘇璟也見識過許多次。


    純粹的手法,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原理說穿了很簡單,就是手比眼快,但想要做到可太難了。


    “先生之前看過?”


    朱棡好奇的朝著蘇璟問道。


    雖然人聲鼎沸嘈雜,但兩人被擠的很近,還是能聽見的。


    蘇璟點頭道:“不錯,這是一個很厲害的戲法,你看就是了。”


    老頭笑嗬嗬的麵向眾人,用一個碗扣住三個球,然後另一個碗空置倒扣。


    “現在這左邊的碗裏幾個球?”


    老頭用木棍指了指剛才扣住三個球的碗。


    觀眾隨即大聲迴答道:“三個。”


    “真的?你們確定是三個?”


    老頭笑嗬嗬的繼續問道。


    “肯定是三個,我都看到了!”


    “打開吧,就是三個!”


    “絕對是三個!”


    ……


    不斷有人肯定,他們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覺得呢?”


    蘇璟朝著朱棡問道,因為是在人群裏,所以蘇璟並未叫破他的身份。


    朱棡短暫了思索道:“既然是戲法,那肯定不可能是三個,但學生的眼睛看到的就是三個,所以學生還是猜三個。”


    蘇璟微微點頭道:“有想法,那就看吧。”


    “三個是吧,那我就打開了。”


    老頭笑嗬嗬的打開了碗,然後,一片嘩然。


    “球呢?”


    “怎麽一個都沒了!”


    “剛才還見著了,怎麽現在沒了。”


    ……


    消失的三個球立刻讓眾人驚訝了起來,朱棡仔細的觀察的老頭的手,卻絲毫沒有發現異樣。


    老頭還是那副笑容滿麵的樣子,將碗又扣了迴去:“既然這個碗裏沒球,那三個球是不是就跑到這個碗裏去了?”


    “打開看看!”


    人群裏有人喊道。


    老頭也十分的配合,直接將另一個碗揭開,結果還是空無一物。


    兩個碗裏,都沒有球。


    那球去哪了?


    “在手裏!”


    朱棡喊道。


    他也代入了其中,唿喊了出來。


    老頭隨即看向朱棡道:“這位公子,伱確定在我的手裏。”


    朱棡被點名,頓時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蘇璟,蘇璟隻是笑笑道:“沒事,玩玩而已。”


    朱棡這才迴答道:“應該是剛剛你蓋碗的時候,將其取出放到了手裏,所以兩個碗裏都沒有球,因為球全都在你的手裏。”


    “對,這位公子說的對,就在你手裏!”


    “老頭,有本事張開你的手給我們看看!”


    “肯定在手裏!”


    ……


    有了朱棡的提醒,其他的觀眾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也跟著一起附和道。


    老頭並不著急,隻是看著朱棡道:“這位公子,你確定嗎?”


    朱棡沒有猶豫,點頭道:“確定!”


    “好。”


    老頭笑了一聲,然後直接攤開了自己的雙手,棍子也放到了桌上。


    隻見他翻轉手掌,啥也沒有,空無一物。


    這……


    頓時在場眾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碗裏沒有,手裏也沒有,難道那三顆球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朱棡蹙著眉頭,仔細思考著自己剛才看到的畫麵,除了藏在手裏,他是真想不到還有其他的可能了。


    老頭拿起棍子哈了口氣,然後指著一開始左邊的碗道:“迴來!”


    接著他直接翻開了碗,三顆球又神奇般的迴來了。


    這一番操作,可把一眾人都給看傻了。


    消失的球,又這麽迴來了!


    “怎麽樣,這位公子,你可看明白了?”


    老頭朝著朱棡詢問道。


    朱棡搖搖頭道:“老先生厲害,在下佩服。”


    老頭立刻道:“不過是些手上的本事罷了,討個生活,不值一提。”


    朱棡直接從腰間拿出幾枚銅錢,丟到了老頭地上擺的的大盆之中。


    “多謝公子!”


    老頭立刻拱手致謝,雖然他表演的很賣力,但終究是看熱鬧的多,給錢的少。


    一晚上辛苦,賺的其實也不算多。


    “老先生,既然這球能重新迴來,那自然也能轉移到另一個碗裏吧。”


    此時蘇璟開口道。


    他是見過三仙歸洞的,這重新出現,其實不是最厲害的,還有從一個碗裏跑另一個碗裏才厲害。


    而且是叫過去幾顆,就過去幾顆。


    老頭看了一眼蘇璟,當即道:“這位公子說著了,老漢那就試試吧。”


    “好,勞煩老先生了。”


    蘇璟直接丟出幾枚銅錢進了大盆,權當是自己的門票錢了。


    老頭見狀來了力氣,又將三個球扣住,然後棍子指了指左邊的碗,唰的一下轉移到右邊:“過去!”


    然後直接打開右邊的扣碗,一顆球會直接出現在右邊的碗底。


    先前右邊的碗底可是什麽都沒有的。


    圍觀群眾立刻發出一陣唿喊,被這精彩的表演給震住了。


    老頭蓋上右邊的碗,重複了一下之前的操作:“過去!”


    再度掀開右邊的碗底,兩顆球了!


    又來一遍:“過去!”


    再掀開,三顆球了!


    這一連串的變化,當真是把周圍所有人都看傻了。


    “好!”


    “好活!”


    “厲害!”


    ……


    大盆內,不斷有銅錢落入的聲響,雖說大多數都是一個銅錢,但人數不少,所以加起來還是挺可觀的。


    蘇璟和朱棡的配合,無疑是促使這些觀眾給錢的一大因素。


    不多時,這老頭的演出也結束了。


    蘇璟和朱棡正欲離開,老頭出聲道:“兩位公子,稍等。”


    “老人家,你有什麽事嗎?”


    朱棡好奇的問道。


    因為他和這個老人也是初次見麵,實在是想不出來對方為什麽要喊自己。


    老人說道:“我要多感謝兩位公子,沒有你們,我今天怕是演到夜半也賺不到這麽多。”


    大盆內,足足裝滿了一半的銅錢。


    雖然在朱棡看來隻是一點錢罷了,但對於老人來說去,卻是好多天才能賺到的。


    朱棡立刻道:“都是老人家你的技藝高超,這才讓大家給你賞錢的,這是你本事,與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呢?”


    老人立刻道:“公子此言差矣,我這三仙歸洞的手藝還行,但若是沒有兩位公子陪我吆喝,哪能有這麽多賞錢呢?光是靠我一個人演可不夠。”


    很明顯,這個老人是懂蘇璟的。


    隻不過,對於朱棡來說,老人的話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老人家,我也不過就是當了一個捧哏而已,算不得什麽。”


    蘇璟笑笑道:“倒是您這一門三仙歸洞的手藝在,著實令人佩服,三顆小球在手裏輾轉騰挪,肉眼根本無法察覺到。”


    至少在蘇璟看來,老人的手法,和自己上輩子見過的,不差分毫。


    老人當即朝著蘇璟拱手致謝:“沒想到公子果然是懂行的,老漢這點微末伎倆,實在是獻醜了,若是二位公子不嫌棄的,老漢請兩位公子喝杯茶,權當是感謝了。”


    雖然老人賺的不算多,但知恩圖報的道理還是懂的。


    “可以,那咱們就一起喝杯茶吧。”


    蘇璟笑著應下,老人的善意,沒必要舉杯。


    茶館內,蘇璟、朱棡和老人三人坐下,麵前是最普通的綠茶。


    “二位公子,老漢我也請不起多名貴的茶,請不要介意。”


    老人端著茶壺給兩人倒茶。


    蘇璟淡淡道:“隻要是茶就行了,何必管他名貴還是廉價,說到底也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罷了。”


    “老人家客氣了。”


    朱棡接過茶水,十分有禮貌的說道,順便嚐了一口,與他在宮中喝的茶水相比,要苦澀不少。


    不過朱棡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對這個茶葉有絲毫的厭惡。


    老人見狀,這才放心下來,說道:“兩位公子不嫌棄老漢,真是讓老漢十分高興,平常像我這樣的藝人,根本不被別人看得起,老漢謝過二位公子了。”


    明朝的重農抑商的政策下,讀書人地位最高,接著便是農民,商人地位低,但能賺錢的商人至少還有錢,像是這種在夜市上賣藝的藝人,那地位就相當的低下了,屬於三教九流之中的九流之列。


    蘇璟和朱棡一身不算是綾羅綢緞,但也絕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得起的。


    所以這老人才會如此感歎。


    蘇璟說道:“老人家一不偷二不搶,憑自己的手藝吃飯,有什麽瞧不起的,您的本事這麽厲害,在下佩服還來不及呢。”


    對於這樣的手藝人,蘇璟打從心底裏欽佩。


    隻是,這話落在一旁的朱棡耳中,就有些訝異了。


    他從小遭受的教育告訴他,這種藝人就是賣弄騙人伎倆的家夥,朱棡能以禮相待已經是礙於蘇璟在了,佩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尊卑的思想,牢牢的刻在朱棡的腦子裏。


    “公子說話真是令老漢相當的舒服,今日能結識公子是老漢的福氣,老漢再次謝過公子。”


    老人起身,對著蘇璟行了一個大禮。


    對於他這種社會底層的百姓來說,能被人尊重,是莫大的喜悅。


    茶很快喝完,蘇璟朱棡也與老人分開。


    走了一會,蘇璟淡淡道:“晉王,你從剛才開始,似乎一直都有些疑惑,若是不解,可以問我。”


    朱棡頓了頓說道:“先生,剛才那位老人,隻不過是一名賣藝之人,何以得之先生的欽佩,學生實在是有些不太明白。”


    這話朱棡說的十分的理所當然,仿佛蘇璟就理應高那個老人一等一般。


    當然,以朱棡的角度,甚至以大明所有人的角度來看,這話都沒啥毛病。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


    隻是,蘇璟不一樣。


    “晉王,你覺得,一個人能得到別人的欽佩,靠的是什麽?”


    蘇璟臉色並未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反問道。


    朱棡想了想道:“應當有超世之才華,比如先生這般,又或者有萬夫不擋之勇,比如項羽。”


    智勇,這便是朱棡的答案。


    蘇璟笑笑道:“晉王說的或許不錯,但你之言都太大了,這般人物又能有多少,曆史長河浩蕩,值得被欽佩的不應該隻有這些人。”


    朱棡看向蘇璟道:“那先生以為應當是什麽樣的人呢?”


    蘇璟想了想迴答道:“每一個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被欽佩。”


    努力生活?


    朱棡一愣,轉而變成了不理解。


    因為在他看來,努力生活根本不值一提,這怎麽能是被欽佩的理由,還是被蘇璟這樣的人欽佩的理由。


    但蘇璟話都這麽說,他也不敢反駁的太直接。


    “學生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朱棡隻能這般迴答道。


    蘇璟停下了腳步,朱棡也跟著蘇璟的腳步停了下來。


    “晉王,你看看這周圍。”


    蘇璟對著朱棡說道:“在你身邊的有農民,有商販,有藝人,有讀書人,有官員,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


    “你覺得,努力生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朱棡駐足,順著蘇璟的目光,將自己周身的所有人都納入了眼簾之中。


    隻是,他依舊不能理解蘇璟這話的意思。


    出生即為皇子,從小錦衣玉食,名師教導。


    朱棡從未體味過,什麽是人間疾苦。


    蘇璟看著朱棡那淡然無變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起任何的作用。


    略微思考之後,他說道:“晉王,你能在我身邊呆三天是吧。”


    “是的,先生。”


    朱棡點頭道。


    蘇璟說道:“好,既然如此,我有一個東西,想要教給晉王你,可能不是那麽好受,不知道晉王你可願意。”


    朱棡根本沒有任何遲疑,直接道:“先生之請,學生怎敢推辭。”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朱棡還是果斷答應了。


    蘇璟的教導,不管是什麽,都值得他去接受。


    蘇璟淡淡道:“其實很簡單,這三日,晉王靠自己在這溧水縣中生活,不靠我,也不靠你晉王的身份,不得接受任何的援助,起始資金為五文錢,如何?”


    明朝版,富豪下鄉挑戰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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