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並沒有待太久。


    兩個兒子都見過了,沒啥大事。


    要送蘇璟的鬥篷也送出去了,這將救災糧貪腐一事告訴朱元璋才是最重要的。


    馬皇後前腳離開,蘇璟也再度出現在朱標的麵前。


    “你母親走的倒是挺急的,怎麽沒多留會。”


    蘇璟朝著朱標問道。


    朱標迴答道:“家中有事,母親便先迴去了。”


    蘇璟點點頭,也沒多問什麽了,原本就是隨口問問而已。


    倒是朱標此刻看向蘇璟道:“蘇師,劉氏米行多出來的數千石糧食,其實是救災糧吧。”


    沒有什麽試探詢問,而是直接了當的說明了最核心的情況。


    蘇璟點點頭道:“大概是吧,至少以我得到的信息來看,這批糧食,就是給浙江水患受災百姓的賑災糧。”


    “他們怎麽敢的!”


    朱標從蘇璟的口中得到了證實,怒氣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掩飾了。


    “學生不懂,為何竟然會有如此膽大包天之人,這百姓救命的糧食,也敢貪汙!”


    朱標朝著蘇璟問道,他是真的不敢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蘇璟則是平淡很多,他說道:“無本萬利之事,有何不敢的。”


    不要說是明代了,就是前世,蘇璟也見過聽過不少類似的事情。


    “可是蘇師,這些人難道就沒有半點畏懼嗎?不怕那鍘刀落到自己的頭上嗎?”


    朱標憤怒的說道,若是貪官在前,他怕是已經手起刀落。


    “畏懼?”


    蘇璟搖頭道:“那是在被抓住之後才會有的情緒,在此之前,他們隻有興奮。”


    各種懺悔錄,蘇璟前世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雖說內容是情真意切,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牢裏懺悔的。


    “那蘇師以為,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朱標又問。


    現在的他雖然憤怒,但更想的是如何徹底的解決這個問題。


    “殺唄。”


    蘇璟淡淡道。


    “確實該殺!”


    朱標狠狠道:“可是學生記得蘇師說過,殺並不能根本的解決問題,懲罰的再嚴厲,後麵該貪的還是貪。”


    蘇璟看向朱標道:“那又如何?殺了他們,至少能給那些受災的百姓一點交代,否則讓他們戴罪立功嗎?”


    “殺頭的手段確實沒有根治的效果,但起碼不是一點用也沒有。”


    “若是到了有一天,這樣的情況出現時,卻不能殺了這些人的時候,那大明估計也快完蛋了。”


    一個朝廷能對貪腐零容忍,不管怎麽說,至少這個態度是值得提倡的。


    朱標聽著蘇璟的話,點頭道:“蘇師說的對,該殺便要殺!”


    “蘇師,學生要查,查到這劉氏米行到底是和誰勾結,竟然連救災糧都敢動心思,所有涉及到的人,學生都不會放過。”


    現在已經不是劉氏米行和平安米行之間的事情。


    朱標也不再是以蘇璟學生的身份來看待這件事,而是以大明太子的身份。


    “好。”


    蘇璟點頭道:“我可以幫你查,但也僅限於查證,真正的處理,還是要看你自己。”


    對於自己的身份,蘇璟的認知很清晰。


    他隻是個商人,或許有些手段,但若是真要當孤勇者,那也是不現實的。


    自己的這個學生,家世不一般,他願意出手,那自己幫幫他,也未嚐不可。


    “多謝蘇師。”


    朱標朝著蘇璟鄭重鞠躬道。


    此事,以蘇璟和拱衛郎雙重路線查證,朱標相信,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逃脫製裁。


    “好了,我知道伱很憤怒,但若是真想懲治他們,那你就要想想,怎麽才能防止他們銷毀犯罪證據。”


    蘇璟緩緩道:“處理貪腐的事情,最重要講究一個證據,否則的話,即便是你身居高位,也難免落人口實。”


    蘇璟並不清楚朱標太子的身份,但他還是希望朱標能保護好自己。


    這種事,通常牽扯的都不小。


    “多謝蘇師關心,學生知道了。”


    朱標躬身再謝,他明白這是蘇璟的一片好心。


    當然,若是蘇璟知道朱標是大明太子,那就隻會說一句話了。


    隻管衝!


    有老朱這尊大明最粗的大腿,朱標幹啥都是暢通無阻。


    蘇璟的手段和拱衛郎齊出,但頂住劉兆祥的人,並不隻有這兩撥。


    溧水縣。


    劉兆祥坐在自己家空空的糧倉內,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別看他當時說的很果斷,但蘇璟的話,還是震懾住了他。


    人在做,天在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兩句胡緊緊的縈繞在劉兆祥的腦海之中。


    蘇璟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麽?


    不,不可能!


    這次的糧食轉運一事,無比的秘密,蘇璟隻不過是溧水縣的一個商人,沒有這通天的本事。


    但萬一呢?


    劉兆祥的內心天人交戰,猶豫不決。


    因為他知道,再來一次勢必風險會大上數倍,已經不符合他謹慎的原則了。


    但不來的話,那這個劉氏米行,怕是徹底玩完了。


    別看拋售糧食劉氏米行賺了許多錢,但實際上,那數千石糧食,可是賒賬的。


    而且拋售的糧食也低於正常收購買進的價格,這也是虧的。


    後麵賺不迴來的話,劉氏米行頃刻間就會倒下。


    這可是自己半輩子的家業啊!


    “爹,你不是說有辦法麽?為什麽還在這倉庫呆著啊?”


    劉嘉盛來到劉兆祥的麵前,一臉不解的問道。


    現在他是真急了。


    作為一個二代公子哥,他無法忍受沒有錢的生活。


    “你急什麽,真當我的辦法那麽簡單嗎?”


    劉兆祥有些憤怒道。


    自己這兒子,真是太沒用了。


    然而劉兆祥的怒斥,這一次卻沒有起什麽作用了。


    劉嘉盛說道:“爹,兒子不傻,你的辦法肯定是犯法的對吧,但該用就用啊!”


    “要是沒錢了,那我還不如去死呢!”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兒子劉嘉盛的話,直接刺激了劉兆祥,成為了那最後一根草。


    “說的對,沒錢了,還不如去死!”


    劉兆祥惡狠狠地說道,隨即起身。


    劉嘉盛則是跟在劉兆祥身後,劉兆祥剛想開口,他就說道:“爹,這次您就讓兒子跟著吧,要死也是兒子和你一塊死。”


    聽到這哈,劉兆祥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倒是多了幾分異樣。


    這兒子雖然蠢,但好歹是親生的。


    溧水縣漕運司。


    這是京畿都漕運司的下屬機構,主管的就是各種漕運事項。


    這運糧船,自然也在他們的主管範圍內。


    涉及到運糧船貪腐的事情,不管怎麽樣都是繞不開的。


    漕運司內的後廂房,劉兆祥和兒子劉嘉盛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漕運使周利民的麵前。


    “劉老板,怎麽又有空來我這了?是來結清貨款嗎?”


    周利民看著劉兆祥,淡淡的問道。


    數千石糧食,周利民都是以賣給劉兆祥的價,那是一點不低。


    不然他也不至於鋌而走險了。


    “小人就是個小商人,在周大人麵前怎麽敢稱老板。”


    劉兆祥先是自貶了一波,然後說道:“周大人,這次小人過來,是想再買大人一船糧。”


    嗯?


    周利民聽到這話,眉頭頓時蹙起,看向劉兆祥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厲色道:


    “劉兆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再買一船救災糧?


    這種事,雖然是無本萬利,但搞一次已經是極限了。


    連續的船隻傾覆,哪怕是真的,也絕對要被問責。


    更不要做成假的了。


    這生意是無本萬利的生意,但如果命都沒了,錢再多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周利民和劉兆祥不同,他還沒有被逼上絕路。


    身為漕運司的漕運使,他能撈的油水很多,這一次也是豬油蒙心,才會搞這了這麽一波。


    事實上,做完之後,他就開始後怕了。


    風險太大了!


    現在劉兆祥告訴他要再來一次,周利民的第一反應是對方瘋了。


    “周大人,小人當然知道,但小人也是沒辦法了。”


    劉兆祥朝著周利民低聲下氣道:“這些天小人和平安米行的事情,想必大人也聽說了。”


    “隻要再來一船糧食,小人就能徹底擊垮平安米行,到時候答應大人的分利,可以再提一成,不,三成!”


    劉兆祥現在已經不是想著賺錢了,而是先渡過難關。


    隻是,這樣的許諾對於周利民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劉兆祥,我看你是瘋了,趕緊給我滾!”


    周利民臉色一變,那是直接就要趕人了。


    他是真不敢動手再來一次了,這已經不是分利的問題了。


    “周大人,求你了!”


    劉兆祥直接朝著周利民跪了下來,說道:“隻要一船,不,半船都行,我保證,隻要把平安米行擊潰了,什麽就都好了!”


    劉兆祥完全就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懇求模樣,但周利民心中早有決意,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


    “劉兆祥,你再不滾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周利民已經站起身,根本不在意劉兆祥的祈求。


    看著劉兆祥的眼神,就如同看著一條惡心的狗。


    這一幕,給一旁的劉嘉盛以巨大的衝擊。


    在他麵前,自己的父親永遠都是那個威嚴高大的形象,就算失態,也不會像現在這般。


    他突然走到了劉兆祥的身旁,將劉兆祥扶了起來:“爹,我們走吧。”


    “嘉盛,你在說什麽,趕緊跟我跪下求周大人,不然的話,咱們家就完了啊!”


    劉兆祥朝著劉嘉盛說道,仿佛又恢複了幾分威嚴。


    周利民則是冷冷道:“劉兆祥,好好學學你兒子吧,趕緊滾!”


    劉嘉盛微微抬頭,看向周利民道:“周大人是吧,我和我爹出了這門,你也別想好過,我劉家若是倒了,我肯定會拉你下水的,你等著吧!”


    此時的劉嘉盛兇相畢露,完全就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聽到這話,周利民的臉色也變了。


    劉家倒了是和自己沒什麽關係,最多就是這次的錢賺不到。


    但好處,其實他已經收過一些了。


    賺不沒原定的那麽多而已,問題也不是很大。


    但如果劉家真的不管不顧了,去檢舉揭發自己的話,那自己這個漕運使的官帽都不用想,連腦袋必定都會掉。


    他是真沒想到,這劉嘉盛看著年輕,卻有著如此瘋狂的一麵。


    劉兆祥看到這場麵,頓時也反應過來了。


    劉家和周利民,其實是一條船上的。


    既然卑躬屈膝的哀求沒用了,那直接果斷點威脅也是一種手段。


    “劉兆祥,你兒子瘋了,你也瘋了嗎?”


    周利民看向劉兆祥怒喝道。


    劉兆祥緩緩站起身說道:“周大人,小人的確瘋了,如果周大人不願意幫這個忙,那我們父子兒子就隻有馬上離開了。”


    主導關係因為劉嘉盛的一句話,直接發生了轉變。


    周利民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如果說劉嘉盛的話隻是狠話,畢竟之前的事情,劉嘉盛從頭到尾都沒參與,也不清楚細節。


    那劉兆祥的話,便是徹徹底底的威脅了。


    一切的事情,劉兆祥都很清楚。


    但凡劉兆祥去檢舉揭發,那自己就算想撇幹淨也是沒半點可能的。


    這老家夥,手裏肯定留著一些關鍵性的證據。


    “劉老板,別著急麽,咱坐下慢慢說。”


    周利民變臉的速度相當的快,立馬就是笑嗬嗬的坐下了。


    劉兆祥卻沒有和他虛與委蛇,都撕破臉了,再裝就沒必要了。


    “周大人,三天!三天之內,再來一船糧食,我的要求就這麽多,分利我剛才說了,可以再提三成,絕對一分不少。”


    劉兆祥簡單直白的將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當然該給的好處,他沒有借此威脅少給。


    威脅達成的合作,他很清楚這是與虎謀皮。


    “三天太短了,至少七天。”


    周利民也沉下了臉說道。


    劉兆祥搖頭道:“就三天,三天之後糧食再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周大人,小人也是沒辦法,不然何至於此。”


    周利民的臉皮微跳,手掌攥緊,怒火就快要噴湧而出了。


    但他不敢發怒,隻能硬著頭皮道:“行,那就三天。”


    “還是老地方交貨,我不想出現任何的意外。”


    劉兆祥點頭道:“周大人放心,小人比你更不想出現意外。”


    說完,他便帶著劉嘉盛離開了。


    周利民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哐當一聲,直接將桌子掀翻了:


    “真是夠有膽色的,竟然威脅到我頭上來了,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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