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看著充斥著迷霧的天空,看著略顯昏暗,猶如生鏽鉛雲般的天空,疾風之狼兩眼無神,嘴裏顫顫巍巍地發出幾個字:“真……真的……好不……甘心……甘心呐……”鮮血不斷地湧出,讓他眼前漸漸地模糊起來。


    迷離之際,他仿佛還在聽到那些背叛、嘲諷、辱罵與怨恨的聲音。真是失敗呐……夢中的墓丘上,背上布滿傷口的男人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向最高那座山丘。為了贖罪,為了保護,為了……糾正當初的錯誤。什麽錯誤?濫殺無辜,是的……就因為妒忌,因為仇恨,因為暴怒,連自己的家園、家人、朋友,都可以背叛。就因為自己的虛榮心,因為想要得到力量,因為想要不努力就超越別人,殺死了那麽多人。不管是人類同胞,魔族,還是神族……都是鮮活的生命呐……


    曾經想要建立屬於自己的新秩序,新世界,實際上呢?無非是充斥著可以讓自己為所欲為,實現所有欲望的世界罷了。那是多麽自私與無知……所以,那個男人……要贖罪,才能救贖自己。啪嗒!啪嗒!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滴鮮血,直至走到天平光芒照耀下的山丘之上,在金色光柱的籠罩下,背上的傷口才能愈合,周的墓碑才能化作金色的光點,消散在微風之中。


    忽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越發輕盈,輕而易舉地站了起來。可是,眼前的景色也隨之變了。燃燒的裝甲車和坦克,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陸軍普通戰士,流淌鮮血甚至殘缺不全的伊特拉姆戰士屍骸。這就是最初看到的……煉獄呐……


    被火光照亮的通道,身披伊特拉姆騎士鎧甲的男子背靠著躺在了盡頭。鎧甲上布滿了劍傷,顯得有些殘破。胸口和腹部是幾處致命傷,鮮血已經在他身下匯聚成了血泊。這又是曾經看到的……煉獄呐……


    遍地的人類特種部隊戰士和伊特拉姆戰士屍體幾乎塞滿了走廊。有的肩膀被切開,背靠在牆壁。有的頭顱被削去,平躺在地上。有的胸口被貫穿,腹部被切開。這又是更加恐怖的……煉獄呐……


    哐當!昏暗的殿堂內,身披黑色長袍的黑霧人影將手中的木槌重重地敲擊在高高的長桌上的木台。背後的金色天平從傾斜的樣子,恢複了平衡。長桌麵前,男人單膝跪下,向著黑霧人影低下了頭。終於……看到了最終要前往的煉獄!


    一想到自己最後的結局,心裏總有一絲悲涼的滋味。贖罪,到了最後還是要去這樣的煉獄嗎?死後,會變成那樣嗎?不免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呀!可是……似乎有什麽聲音在和自己說話,那稚嫩的男孩聲音……“就算全世界都說你是廢物,你在我心裏永遠是英雄!”


    疾風之狼眼前黑茫一閃,迴到了那墓丘腳下,麵前有個男人背對著他。那正是身穿華麗的黑色古代便衣軍服,不斷帶著傷走到墓丘頂端的男人。隻不過,男人現在沒有一絲傷痕。


    疾風之狼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後悔過嗎?”


    男人聽了此話,深吸一口氣,迴過頭答道:“實事求是地說……誰沒有對自己的決定後悔過呢……隻是,時間過得越久,以前的記憶就越來越淡。到了最後,我隻是默默地,做著和自己定位相稱的事情而已。”


    “是嗎……”


    “不過……”男人看了看天空,語重心長地說道,“唯有那個夜晚,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嗖!嗖!嗖!一陣陣唿嘯聲從身後傳來,爆炸聲此起彼伏。疾風之狼轉過身,見到的是漫天的流星雨劃破夜空,不斷地砸落在大地上。繁華的高樓大廈已經東倒西歪,殘缺不全。火光遍布著整個城市,哭喊聲,嘈雜聲和爆炸聲交織在了一起,譜寫著那個難忘的夜晚。熊熊烈火中,眼前赫然是一片充斥著殘簷斷壁和瓦礫的廢墟之地。那是什麽,那不就是噩夢中出現過不止一次的場景嗎?那最初的噩夢!


    “這是?!”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遠處。那是廢棄的防空洞的……入口……附近的足球場已經陷入大火的肆虐之中,周圍的鐵柵欄早已倒在地上。多麽熟悉的地方!“這是……我們的起源之地!這麽說……”他將目光轉移到防空洞入口的另一側,那個被倒塌的牆壁碎片與瓦礫堆積的角落。曾經離我們那麽近……簡直就是近在咫尺……卻因為我和湘蘭他們爭論,為了自己有台階下,沒來得及拯救……


    一個瘦小的身影走他身邊走過,身上穿著滿是灰塵的衣服。那正是大學臨近畢業,幾年前的自己。雙手不停地擦去被濃煙熏出來的眼淚,弓著背,冒著烈火朝著那個堆滿瓦礫的角落走去。步伐顯得非常艱難,但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疾風之狼對著曾經的自己喊道:“喂!已經趕不上了!還要去那個煉獄嗎?”那曾經的自己沒有理睬他,繼續向瓦礫堆走去,隨後逐漸消失在了火光中。已經知道了結果,為什麽你還要繼續前進呢?而我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突然間,他看到流星雨減弱了許多,瓦礫上方的空中閃爍著一絲白光。雖然無法徹底衝散四周的火雲,但投射下的微弱光柱卻將瓦礫這邊照的通亮。此時,他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眼神不再是先前的迷茫與無神,逐漸恢複了生機與活力。抿著嘴巴,他邁開步伐,朝著曾經的自己走過的路,朝瓦礫堆走去。


    剛走了兩步,身後的男人便轉過身,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喂!還不肯放棄,還要去那個煉獄嗎?”


    疾風之狼停了下來,開口道:“沒錯……”在白光照耀下,瓦礫堆的不遠處,一個瘦小的身影朝著瓦礫走了過來。那個身影身穿有些破爛的黑色西裝製服,左側胸前戴著紅色和黃色圖案組成的圓形徽章,身上滿是灰塵與燒焦的痕跡,臉上布滿了煙熏的汙垢,鼻梁上的眼鏡有幾處裂縫。雖然不知道這身製服代表了什麽,但這個身影就是自己。隻是……黑發間夾帶著幾根銀絲,額頭與眼角上多了些皺紋。身影來到了瓦礫堆邊是,雙膝跪下,赤著手將一塊有一塊碎石搬開。“小時候確實是憧憬,也的確把這些當做夢想。不過……到了後來,應該說是到了現在,才發現這是自己心底裏真正的理想。哪怕當初是借來的,之後又是碌碌無為,到頭來一事無成,但在心裏也成了根深蒂固的信念!”


    遠處的自己將瓦礫堆挖開一個大口子,朝著裏麵看去,兩行淚水如泉湧般流淌而下。“說是為了贖罪起源的那一刻。現在多麽希望當時能夠鼓起勇氣去拯救,但最終想要拯救的卻是自己!對……那噩夢裏麵,實際上被拯救的不是別人,是我自己……”瓦礫堆的口子裏並不是最初那沒有來得及拯救的人……隻見一臉迷茫,滿是灰塵與汙垢的曾經的自己靜靜地躺在那裏。那眼神好像在告訴別人,自己根本沒有想過會被拯救。而兩手布滿被碎石磨破的傷口,掛著兩行淚水的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刷——白光從那個口子中迸發而出,化作巨大的光柱直衝雲霄!麵前的流星雨和廢墟之地被光芒吞沒,周圍的聲響也隨之蕩然無存。白光很快減弱,凝聚在疾風之狼背後那件披風上,將狼首雷電的圖案凸顯的無比耀眼。四周迴到了墓丘之地,眼前的巨大山丘頂部依舊被迷糊籠罩著。他繼續邁開步伐,一步一個腳印地朝著山丘之巔前行,穿越迷霧,看到了山丘頂部赫然是一柄倒插在地上的邪神劍。但最為顯眼的並非這柄利劍,而是掛在劍柄上,隨風飄蕩的黑色長袍!那件黑霧人影的黑色長袍!


    就好像穿越了自己的迷茫一樣,疾風之狼走到了殘陽照耀下,沒有一絲迷霧的山丘之巔,將手放在了長袍上。


    身披黑色古代便服軍裝的男人依舊站在山丘腳下,隔著迷霧喊道:“即使你今後的路布滿了荊棘,永遠被當成零件與工具,始終籠罩在背叛、嘲諷、辱罵、悔恨的陰霾中,無限的進行著這樣的輪迴也在所不惜嗎?”


    “沒錯!”疾風之狼的話語顯得格外堅定。他拿起長袍,輕輕抖開,將兩手先後伸進長袖,刷地一聲披在了身上,“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不會放棄!就是世界到了最後一刻,我也要堅持自己的信念!”背後的山丘腳下刮起了大風,迷霧變成了沙塵,將男人的身影徹底吞沒了。


    哐當!疾風之狼頭頂上,陰雲徹底散去。金色的天平綻放出璀璨的光芒,原本傾斜的天平,轉眼間恢複了平衡!


    ……


    籠罩在殘陽和迷霧之下,布滿破損墓碑的墓丘之中,利刃突然露出驚愕的神色:“什麽?怎麽可能?”不遠處,深陷靈魂牢籠的布雷德和華爾芙德也是如此。


    在他對麵,原本已經倒在血泊中的疾風之狼再次起身,單膝跪下,依靠邪神劍支撐著顫抖的身體,但兩眼炯炯有神,不再是之前的迷茫與軟弱。一縷縷天藍色的氣流從四麵八方匯聚到他腳下,化作一道猛烈的氣旋,席卷四周。在一陣嗡嗡聲中,疾風之狼背後披風上的狼首雷電圖案綻放閃耀的白光。唿!唿!身上的所有傷口表麵都燃起了天藍色的火焰,裂開的口子極速止血,被炙熱的高溫封鎖。這一幕和利刃先前強行封鎖傷口如出一轍。


    是shirley的秘術嗎?利刃心中喃喃自語道,雖然身為座天使階位,但當初救他的那一刻,靈魂力量已經將階位臨時提高了。就算她的靈魂已經不在,但秘術已經留在了他身體裏,魔法效果永遠存在。所以,就能……


    “吾之右手……為劍”在勁風之中,疾風之狼默念道。


    “你這家夥!”利刃的神色已經告訴眾人,他安耐不住了。


    “……吾之左手為天秤!”疾風之狼的邪神劍綻放出天藍色的光芒。


    “嗬!”利刃揮起邪神劍就是一擊橫掃,一道新月形劍氣帶著黑色閃電,唿嘯著撲向對方。


    對麵天藍色的光芒到了極致!單膝跪下的疾風之狼身體向前,順勢站了起來,舉起邪神劍同樣是一擊橫掃,就好像在迴敬利刃般,將黑色劍氣一擊擊碎!漆黑的能量碎片陸續散落在地上,勁風平息,留下站在原地的疾風之狼。手中的邪神劍時不時冒出天藍色的雷電,跳躍的電弧翩翩起舞。


    布雷德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好戲終於開始了!”


    華爾芙德看了看他,說道:“這就是你堅持到現在的原因嗎?”


    “沒錯呢!”


    利刃恢複了冷靜,對疾風之狼喊道:“終究是不肯死心嗎?”


    疾風之狼迴敬道:“因為天真,我才會相信你的鬼話!你的那套謬論隻是想讓自己相信,想讓自己後悔罷了!”


    “你說什麽?”利刃聲音低沉,充滿了殺氣。


    “英雄不死,是因為總有天真的後繼者!這也是阿勒耶能夠守護人類至今的原因!”疾風之狼堅定道,“我要保護所有需要保護的人!就像你堅信這是借來的理想一樣。”他將邪神劍指著利刃,狠狠道,“今天我一定要打敗名為自己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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