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迴答有些出乎夏落的意料。


    “北燕國師如此受到宇文帝的寵信,竟然不是北燕人嗎?”


    洛翊宸沉吟道,“孤也隻是猜測。”


    “北燕國師很是神秘,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曆。孤隻知他是突然出現在宇文雄身邊的。打那時起,宇文雄就對他很是倚信。”


    “也正是從北燕國師出現時起,宇文雄就開始不大安分了。”


    他眸光幽深,盯著向蜷縮在地上已經開始僵硬的風蛇屍體,緩緩道。


    “孤曾聽說西梁有一族人常年生活在荒漠之中,他們為了生存下去,從祖上傳承了一手驅使蛇蟲毒物的本事,而風蛇便是他們最常用的一種。”


    夏落歪頭,恍然道,“您是懷疑,北燕國師正是出自這一族?然後把這馭獸的手段教給了喬桑力?”


    洛翊宸微微搖了搖頭,“據說西梁那一族馭獸手段頗為厲害,看喬桑力那模樣,北燕國師也許隻是把這風蛇給了他防身而已,稱不上‘教’。”


    夏落撇了撇嘴,嘖嘖歎道,“看來北燕國師還真是重視這次南衡之行啊!可是如果他是西梁人,不知南北國打起來對他來說又有什麽好處。”


    “難道西梁想趁虛而入嗎?以西梁的國力,就算南衡與北燕兩敗俱傷,也輪不到他們漁翁得利吧......”


    還真不是夏落看不起他們。


    西梁國土內大部分是人煙罕至的大漠,寸草不生,鳥不拉屎,更別說發展什麽商業農業與他國經濟往來了。


    據說連皇宮的城牆都是用土石堆砌的,窮得都快舉國吃土了,哪有錢來籌措糧草、窮兵黷武?


    洛翊宸深以為然,“他既然敢把風蛇交給喬桑力,想必宇文雄也是知道他的來曆的。”


    他站起身,握住夏落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同時淡淡說道,“無妨,既然知道了他的來曆,便比全然無知更多了一重把握。孤會讓黑羽衛順著這條線去查,也許會有意外之喜也說不定。”


    “嗯嗯!都聽您的!”


    夏落抱著洛翊宸的胳膊,往上攀著站直了身子。


    洛翊宸把景天叫了進來。


    景天進來看到喬桑力的屍體,隻是挑了挑眉,絲毫不意外,麵上很快就恢複了恭敬的神情。


    洛翊宸吩咐道,“你們把這裏布置成他遭刺客誤殺的樣子,然後讓秦彧來處理。”


    “喏。”


    隨即他又讓人拿來一個竹筒,把風蛇的屍體小心地裝了進去,蓋緊了蓋子,仔細收好。


    夏落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忙碌著,哈欠連天。


    處理完這些事,已經中午了,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洛翊宸拉著她的手,向三樓的廂房走去。


    他剛踏出門口,突然感覺到身後的人似是踉蹌一步,一頭栽到了他寬厚的背上。


    洛翊宸停住步伐,麵上一愣,連忙迴身順勢將夏落圈在了懷裏。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人。


    隻見夏落的麵色由紅潤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精致的眉眼緊緊皺成一團。


    她白皙的額頭上此刻析出絲絲冷汗,嬌小的身軀在他的懷裏不停地顫抖著。


    洛翊宸看到她的模樣,麵色大駭,緊張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落落,落落,你受傷了?你哪裏不舒服!?”


    夏落緊蹙著眸子,一隻手死死地攥著胸前的衣衫,因太過用力,本就毫無血色的指尖變得愈發慘白。


    被她抓過的衣襟漸漸被手心的細汗浸透,嘴唇微微顫抖著,似是疼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半晌,她才艱難地擠出一個字,“疼......”


    洛翊宸麵上閃過一抹巨大的慌亂,很快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他麵色僵硬,動作卻毫不遲疑。


    一手摟緊夏落的腰,另一隻手從下方猛然一撈,將夏落整個人打橫抱起,快步向他們的廂房走去,同時沉聲吩咐,“叫禦醫。”


    ......


    等洛翊宸將夏落放到床榻上的時候,她一向靈動的眸光已經疼得有些渙散了。


    隨行的禦醫在洛翊宸狂躁暴動的氣勢下瑟瑟發抖,度秒如年的幫夏落把了脈。


    “她受傷了?”


    禦醫把頭壓得低低的,麵露難色,哆哆嗦嗦道,“夏塵他.....他除了有些氣血不暢,好像也沒什麽......沒什麽問題......”


    洛翊宸顯然對禦醫的迴答不太滿意,低吼道,“那她為何會痛成這樣!?你再不盡心,信不信孤一刀斬了你這個庸醫!”


    禦醫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埋頭求饒,“殿下饒命!夏塵他真的一切安好,微臣實在不知她為何會疼痛至此啊!不應該啊......”


    洛翊宸麵色鐵青,盯著禦醫可憐巴巴地伏在地上,顫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蕭瑟。


    他壓下心中的戾氣與恐懼,陰沉的眸子睨著他,道,“你還愣著做什麽,難道連替她施針止痛都不會了嗎?”


    “遵......遵命!”


    ......


    施完止痛針,夏落痛到擰在一起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但是臉色仍然白到幾近透明,看得洛翊宸心疼極了。


    他坐在床邊,親自拿了帕子為她擦著額頭的細汗。


    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禦醫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激起驚濤駭浪。


    能讓太子殿下親自伺候,這待遇,這恩寵,儼然直逼太子妃娘娘啊!


    夏塵這病,生得可真是值!


    沒過一會兒,夏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本來就沒有昏迷,隻是疼到意識有些模糊,止痛後很快便醒了過來。


    她一睜眼就看到洛翊宸滿是憂色與焦灼的漆黑眸子。


    為了安慰他,夏落努力扯出自己最燦爛的笑。


    可是,看在洛翊宸的眼裏,她蒼白的麵頰仿佛琉璃一般,閃著脆弱的流光,仿佛一碰就碎。


    虛弱的強顏歡笑比不笑更讓他感覺心酸。


    他輕輕問道,“還痛嗎?”


    夏落笑著搖搖頭,“不痛了。”


    洛翊宸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她的胸前。


    夏落胸前的衣襟全是細碎的褶皺,還帶著些許未幹的汗漬,正是她方才用力攥出來的。


    他緊蹙著眉頭,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夏落若無其事地晃著腦袋,“可能是因為昨夜的刺殺,我受了驚嚇,又沒休息好,有些疲憊罷了,休息幾日就好了。你放心啦~”


    洛翊宸不相信。


    他緊抿著薄唇,狐疑地盯著她的小臉半晌。


    夏落迴望著他,目光毫不躲閃,眸色坦然,笑容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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