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
算完第一天的收支，秦椒再度祭出老祖宗這一金句。
然後把手機朝兜裏一塞：“大餐還是要吃的！不過，稍微消費降級一丁點兒，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哦？”
所謂降級，就是把就餐地點從某家普通水準的餐館，改到她的小攤上。
唐人街的中國超市裏，不僅有滿足亞洲胃的各種食材和佐料，還有英國超市裏絕對看不見的當季蔬菜。
比如，冬筍。
前幾天她去買辛香料時，就已經對著那筐又肥又大的新鮮竹筍咽口水了。
剝好的鮮筍，一公斤二十四英鎊，她不配！
帶殼的一根隻要三英鎊……咦，她今天居然有底氣說“隻”？
舶來的火腿和鹹肉買不起，街對麵便利店的即食培根一包隻要一英鎊。仟仟尛哾
豆腐雖貴，腐竹的價格卻意外美麗，她一氣拿了三袋。
最讓她熱淚盈眶的是，她竟然在貨架一角發現了中江掛麵！
老成都在家怎麽吃麵？要麽吃附近糧店賣的手工切麵，要麽就吃這種手工掛麵。
買買買！
就算比家鄉貴個十幾倍，她也買定了！
中江掛麵都買了，3.5鎊一盒的南充冬菜真的要錯過？吃麵莫得冬菜，等於莫得靈魂。
秦椒的手伸出去，又縮迴來，如是者再三。終究還是在心底流著淚對冬菜說：“對不起。等我哈，過兩天肯定來贖你！”
大采購迴來，秦椒抱著大包小包還未走到攤前，就聽見老亨利在同人吵架：“不不不，這一迴你休想再對我指手畫腳！”
她努力從冬筍縫隙間望過去，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傅亞瑟！”
眼看男人伸手去抓老人手腕，秦椒急得一溜小跑。人未跑到，懷中冬筍先朝前撲出。
傅亞瑟聞聲而動，一迴頭就看見數個不明物體骨碌碌滾到自己腳邊。
秦椒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他提腳朝旁閃避的模樣，真是笑死人了…..
也帥死人了。
閃避成功之後，他還能好整以暇地俯身，一手拎起兩根筍尖，另一隻手則伸向秦椒：“今天天氣不錯。不介意的話？”
的確比海德公園下雪的那個晚上要暖和一點。
不過這有什麽介意不介意的？
秦椒思緒飄蕩，下意識後退半步，警惕地望著他：“亨利一直和我在一起，什麽危險的事都沒做。”
看著自己又一次被拒絕的援手，傅亞瑟眸色一沉，隨即聳肩轉身。
“恕我不敢確定。”他說著，繼續向老亨利逼近，“你的iwatch似乎出了點兒小故障，是你自己解決，還是由我代勞？”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開。反正關掉還是一樣被找到，這萬惡的科技時代……”老亨利嘟噥著，一臉不情願地抬起手腕，按了兩下腕表開關，表盤重新閃亮。
他翻動手腕，撮著口型，朝秦椒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監視！”
傅亞瑟視而不見，隻是板著臉說：“為你的健康著想，希望這樣的小故障以後都不會發生。”
“至少今晚不會了，我保證，可以嗎？”老亨利指指秦椒懷中的材料，“你瞧，我答應過小chilli要同她和她的朋友共進晚餐。你總不能讓我失信於女士。”
呂珠珠站在擺攤車旁的陰影中，尷尬地笑笑：“不如，這位先生也一起？chilli的手藝非常好，絕不亞於店裏的大餐。”
秦椒也很尷尬。傅亞瑟掃來的目光已經讓她有種“拐帶老年人被家屬找上門”的罪惡感。呂珠珠這一誇，就更讓她渾身不自在。
“不要勉強啦，傅醫生不吃中餐的。”她指指攤位上的空瓶，朝傅亞瑟笑笑，“抱歉啊，連水都不能請你喝一杯。”
“無妨。”傅亞瑟毫無被勸退就該順台階下的自覺，“下個街口，左拐，一百五十米左右，有市政直飲水機，出水足夠清潔安全。如果我沒猜錯，你用來烹飪的水，應該也是取自那裏？”
他目光冷冷掃過呂珠珠腳邊的水盆，繼而轉向亨利：“鑒於你最近的數據波動，我認為有必要對你的飲食進行監督。”
“沒意思。”老亨利抓起根冬筍朝他一丟，“要吃飯就幫忙！”
傅亞瑟眼疾手快，接個正著。下一秒，他捧著那根圓鼓鼓的冬筍，臉上頭一迴出現了近似茫然無措的神色。
“需要我做什麽？”
老亨利對這個侄孫子時而畏懼，時而又唿喝隨意：“當然是把殼剝掉。忘了嗎？你小時候哭著喊著要吃的，熊貓的最愛。”
傅亞瑟微怔，不太高興地垂下眼皮：“我記得。那時候你們總是對馬克、艾莎他們說，要請他們吃筍子炒肉。從來沒有我的份，我隻是認為不該那麽不公平。”
“就該請你吃，狠狠地吃……”秦椒在一旁偷偷撇嘴。
筍子炒肉，四川名菜，無數四川孩子的童年陰影。
哪天長輩說要請你吃筍子炒肉，就等著挨揍吧。“筍子”是用來打人的竹篾片，炒的就是小孩子的手心肉和坐墩兒肉。
秦椒小時候淘氣，沒少吃這道名菜，而且筍子與時俱進，從兩三指寬的竹篾片變成了毛線簽。根據物理學理論，這樣懲罰力度更強，往往掌心抽一下就哭得四鄰皆知。
傅家爺孫承包了剝筍工作，秦椒在這邊起灶支鍋。
“小椒，這帥哥你認識的？”呂珠珠過來佯裝幫忙，眼神卻一直朝旁邊瞟。
“帥什麽帥。”秦椒一翻白眼，警告道，“千萬不要花癡！那家夥……”
想到當事人就在不遠處，說不定聽力還很好，她抿抿嘴，一言難盡地搖頭。又唯恐傅亞瑟覺察呂珠珠身份會再起波瀾，便推了推人道：“先進車裏去，等我叫你吃飯再出來。”
“緊張什麽，我又不會跟你搶。”呂珠珠輕笑轉身，“我對他的大衣更感興趣。哈裏斯粗花呢啊，這種灰白人字紋如果是正品，我記得少說也要一兩千？我是說英鎊。”
秦椒搖搖頭，表示自己既不知道，也沒興趣。
頭鍋水翻蟹眼，先泡發腐竹。
為了節約時間，她朝水裏加了一大勺鹽，忽聽背後一聲輕咳。
她頭都不迴，直接道：“放心，這些鹽不是用來吃的。你是醫生，應當知道濃度高滲透壓就強哦？水分滲透得快，腐竹就發得快。”
“利用電解溶液加快分子交換，很聰明。可惜，鹽水中的鈉離子也會滲入食材，這些鹽最後還是被‘吃’下了。”
傅亞瑟語氣禮貌：“你不是醫生，或許不清楚食鹽超標對健康的危害，尤其是對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
算完第一天的收支，秦椒再度祭出老祖宗這一金句。
然後把手機朝兜裏一塞：“大餐還是要吃的！不過，稍微消費降級一丁點兒，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哦？”
所謂降級，就是把就餐地點從某家普通水準的餐館，改到她的小攤上。
唐人街的中國超市裏，不僅有滿足亞洲胃的各種食材和佐料，還有英國超市裏絕對看不見的當季蔬菜。
比如，冬筍。
前幾天她去買辛香料時，就已經對著那筐又肥又大的新鮮竹筍咽口水了。
剝好的鮮筍，一公斤二十四英鎊，她不配！
帶殼的一根隻要三英鎊……咦，她今天居然有底氣說“隻”？
舶來的火腿和鹹肉買不起，街對麵便利店的即食培根一包隻要一英鎊。仟仟尛哾
豆腐雖貴，腐竹的價格卻意外美麗，她一氣拿了三袋。
最讓她熱淚盈眶的是，她竟然在貨架一角發現了中江掛麵！
老成都在家怎麽吃麵？要麽吃附近糧店賣的手工切麵，要麽就吃這種手工掛麵。
買買買！
就算比家鄉貴個十幾倍，她也買定了！
中江掛麵都買了，3.5鎊一盒的南充冬菜真的要錯過？吃麵莫得冬菜，等於莫得靈魂。
秦椒的手伸出去，又縮迴來，如是者再三。終究還是在心底流著淚對冬菜說：“對不起。等我哈，過兩天肯定來贖你！”
大采購迴來，秦椒抱著大包小包還未走到攤前，就聽見老亨利在同人吵架：“不不不，這一迴你休想再對我指手畫腳！”
她努力從冬筍縫隙間望過去，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傅亞瑟！”
眼看男人伸手去抓老人手腕，秦椒急得一溜小跑。人未跑到，懷中冬筍先朝前撲出。
傅亞瑟聞聲而動，一迴頭就看見數個不明物體骨碌碌滾到自己腳邊。
秦椒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他提腳朝旁閃避的模樣，真是笑死人了…..
也帥死人了。
閃避成功之後，他還能好整以暇地俯身，一手拎起兩根筍尖，另一隻手則伸向秦椒：“今天天氣不錯。不介意的話？”
的確比海德公園下雪的那個晚上要暖和一點。
不過這有什麽介意不介意的？
秦椒思緒飄蕩，下意識後退半步，警惕地望著他：“亨利一直和我在一起，什麽危險的事都沒做。”
看著自己又一次被拒絕的援手，傅亞瑟眸色一沉，隨即聳肩轉身。
“恕我不敢確定。”他說著，繼續向老亨利逼近，“你的iwatch似乎出了點兒小故障，是你自己解決，還是由我代勞？”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開。反正關掉還是一樣被找到，這萬惡的科技時代……”老亨利嘟噥著，一臉不情願地抬起手腕，按了兩下腕表開關，表盤重新閃亮。
他翻動手腕，撮著口型，朝秦椒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監視！”
傅亞瑟視而不見，隻是板著臉說：“為你的健康著想，希望這樣的小故障以後都不會發生。”
“至少今晚不會了，我保證，可以嗎？”老亨利指指秦椒懷中的材料，“你瞧，我答應過小chilli要同她和她的朋友共進晚餐。你總不能讓我失信於女士。”
呂珠珠站在擺攤車旁的陰影中，尷尬地笑笑：“不如，這位先生也一起？chilli的手藝非常好，絕不亞於店裏的大餐。”
秦椒也很尷尬。傅亞瑟掃來的目光已經讓她有種“拐帶老年人被家屬找上門”的罪惡感。呂珠珠這一誇，就更讓她渾身不自在。
“不要勉強啦，傅醫生不吃中餐的。”她指指攤位上的空瓶，朝傅亞瑟笑笑，“抱歉啊，連水都不能請你喝一杯。”
“無妨。”傅亞瑟毫無被勸退就該順台階下的自覺，“下個街口，左拐，一百五十米左右，有市政直飲水機，出水足夠清潔安全。如果我沒猜錯，你用來烹飪的水，應該也是取自那裏？”
他目光冷冷掃過呂珠珠腳邊的水盆，繼而轉向亨利：“鑒於你最近的數據波動，我認為有必要對你的飲食進行監督。”
“沒意思。”老亨利抓起根冬筍朝他一丟，“要吃飯就幫忙！”
傅亞瑟眼疾手快，接個正著。下一秒，他捧著那根圓鼓鼓的冬筍，臉上頭一迴出現了近似茫然無措的神色。
“需要我做什麽？”
老亨利對這個侄孫子時而畏懼，時而又唿喝隨意：“當然是把殼剝掉。忘了嗎？你小時候哭著喊著要吃的，熊貓的最愛。”
傅亞瑟微怔，不太高興地垂下眼皮：“我記得。那時候你們總是對馬克、艾莎他們說，要請他們吃筍子炒肉。從來沒有我的份，我隻是認為不該那麽不公平。”
“就該請你吃，狠狠地吃……”秦椒在一旁偷偷撇嘴。
筍子炒肉，四川名菜，無數四川孩子的童年陰影。
哪天長輩說要請你吃筍子炒肉，就等著挨揍吧。“筍子”是用來打人的竹篾片，炒的就是小孩子的手心肉和坐墩兒肉。
秦椒小時候淘氣，沒少吃這道名菜，而且筍子與時俱進，從兩三指寬的竹篾片變成了毛線簽。根據物理學理論，這樣懲罰力度更強，往往掌心抽一下就哭得四鄰皆知。
傅家爺孫承包了剝筍工作，秦椒在這邊起灶支鍋。
“小椒，這帥哥你認識的？”呂珠珠過來佯裝幫忙，眼神卻一直朝旁邊瞟。
“帥什麽帥。”秦椒一翻白眼，警告道，“千萬不要花癡！那家夥……”
想到當事人就在不遠處，說不定聽力還很好，她抿抿嘴，一言難盡地搖頭。又唯恐傅亞瑟覺察呂珠珠身份會再起波瀾，便推了推人道：“先進車裏去，等我叫你吃飯再出來。”
“緊張什麽，我又不會跟你搶。”呂珠珠輕笑轉身，“我對他的大衣更感興趣。哈裏斯粗花呢啊，這種灰白人字紋如果是正品，我記得少說也要一兩千？我是說英鎊。”
秦椒搖搖頭，表示自己既不知道，也沒興趣。
頭鍋水翻蟹眼，先泡發腐竹。
為了節約時間，她朝水裏加了一大勺鹽，忽聽背後一聲輕咳。
她頭都不迴，直接道：“放心，這些鹽不是用來吃的。你是醫生，應當知道濃度高滲透壓就強哦？水分滲透得快，腐竹就發得快。”
“利用電解溶液加快分子交換，很聰明。可惜，鹽水中的鈉離子也會滲入食材，這些鹽最後還是被‘吃’下了。”
傅亞瑟語氣禮貌：“你不是醫生，或許不清楚食鹽超標對健康的危害，尤其是對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