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段之恆分化成了alpha,段宜年決定讓他接手公司,許落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像是一個玩笑一樣。


    “劉爺爺,怎樣才能不當alpha?”


    段之恆又問了他一遍,在他心目當中,管家可以迴答他所有問題,哪怕他迴答不上來,他也能盡力給他找到一個完美的答複。


    於是管家人生中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職業道德:“小少爺,如果那位小朋友和你一樣,分化成了另一個性別,可能是beta,或者是omega,你就不和他玩了嗎?”


    “不會!”段之恆迴答的時候,還錘了一拳地麵,“我喜歡落落,我隻要落落。”


    “那我想,那位小朋友想的也是一樣的,不管少爺是什麽性別,他都會喜歡你,因為他喜歡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性別。”管家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有點心虛,他知道自己身邊這個是隻長了戀愛腦,不太確定許落是個什麽情況,但事到如今,也就隻能這麽安慰了,“問題不是出在性別上,而是你有沒有能力去追求他,去實現你和他的未來。”


    段之恆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似乎沒聽懂。


    他咀嚼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也就是說,沒有爸爸這個煩人精,我和落落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管公司還是他管公司,都一樣,對不對?”


    管家想,他到底是該欣慰段之恆終於能對他多說兩句話了呢,還是該擔心對方完全把自己的意思理解錯了,已經產生弑父心理了呢?


    隨即段之恆又湊過來,目光炯炯:“劉爺爺,我和你說個秘密,其實落落他不喜歡管公司,他喜歡拍影片,他在我這兒存了好多,我現在也在學著拍了,但沒有他拍得好看。”


    他還沒迴話,對方就把他拉了起來,絮絮叨叨地開始念經:“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落落和他媽媽一起,經常看電影,他喜歡一個叫白和安的導演拍的電影,但是他後來的影片,落落說他早期沒開竅,所以拍得一般。我把這幾部電影都看了,我感覺沒什麽劇情,但落落說拍得很厲害,手法技巧和劇情都安排得恰到好處。我上次送給落落一個雲台,他很喜歡,還親了我!下次他過來的時候,我想請他一起看電影,就是我們地下室裏,他喜歡吃那種很甜的爆米花,哦對,還有鍋巴,你能幫我去中國的超市買一點嗎?最好有點水果,其實我想調點酒,網上說這樣會比較浪漫一點……”


    少年說得臉都通紅,在夕陽的映襯中,顯得有些滑稽。


    但管家一路都是聽著,默默地替他把要求都記下來,隻可惜這場期待已久的電影約會沒有實現,段之恆準備的那些酒水零食,都放在地下室影院的小吧台後麵,現在可能都已經布滿灰塵了。


    管家聽到腳步聲,扭過頭去,看見段宜年正在上樓。


    “把門打開吧,老劉。”


    “段先生,小少爺……”


    “不用勸我,老劉,”段宜年嘴上這麽說,眼神卻沒有在他身上停留,似乎有些逃避,“一直縱容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管家低垂下了眼,打開了房門。


    一股劇烈的烏龍茶味席卷而出。


    “感覺怎麽樣?”


    段宜年走進去,低頭看著滿地狼藉裏的段之恆。


    他手裏還抱著一件衣服,是一件被撕碎的、許落的襯衣。


    段宜年蹲下身,手指擺弄著襯衣的領子:“你不是標榜自己最愛他了麽?你現在感受到了吧,壓抑過久的alpha一旦進入易感期,會有多猛烈的攻擊性。”


    段之恆猩紅著眼,後槽牙都咬碎,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知道,如果現在許落出現在他眼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撕碎的。


    “聽爸爸的話。”段宜年微笑著,撫摸著段之恆的頭發,“把他忘了,爸爸給你找個新的,能撫慰你的omega。”


    段之恆喘著粗氣,眼神陰冷地看著段宜年。


    段宜年也沒慣著他,甩手站了起來:“你如果再折騰的話,我是不會撈他出來的,你自己玩得也大,段氏這些年想洗白幹的髒事也不少——他身上頂的罪名太多了,隨便哪一項都夠他喝一壺的,你也不想,一個缺陷型beta被送到重刑犯監獄去吧。”


    段宜年說完,就走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於心不忍,但事到如今,必須優先把段之恆從這件事裏剝離出來。


    “lily,lily……姐姐,”他站在樓梯的拐角,看著窗戶上的雕花,“我做得沒錯,對不對,我要保護你的孩子,保護好他……”


    雪白的睡蓮不會說話,也沒有人迴應他的問話。


    整棟別墅裏,隻剩下夾雜著痛苦和悲傷的哀嚎,像是受傷的野獸,在曠野中的低鳴。


    第82章 藝術品


    “石哥,你來了,這邊,是單人監室。”


    石磊點了點頭,很客氣地朝人打了招唿:“麻煩了,這事兒沒你們還真不好辦。”


    “哪裏的話,當年你給咱們當隊長的時候,沒少蹭你好處,現在就是開個後門的事兒,隻要不觸犯底線,你隨便開口。”


    “嗯。”石磊摸了摸鼻尖,問道,“那監控能撤一會麽?”


    兩個獄警對視一眼,有些猶豫。


    “十分鍾,最多十分鍾。”石磊把手裏的煙塞給他倆,“別忘了,這工作還是我給你們讓出來的。”


    當初選監獄的時候,他們倆分數低,要去男子監獄,還是關押重刑犯的,是石磊主動頂上了這個位置,他們倆才有現在這份差事。


    要真算起來,石磊是他們半個恩人。


    兩個人從善如流地笑著,給石磊讓出了監室:“隊長你隨意,我們去放個風,放個風。”


    看著兩人刷卡出門,石磊緊繃的後背才稍稍放鬆下來,隨即看著監室裏那個臥趴在單人小床上的beta。


    他看起來瘦了很多,至少腳踝比上一次他看到他時要細很多,皮膚泛著病態的蒼白,如果不是肩膀還有點起伏,看起來就像是死了。


    石磊輕嘖了一聲,打開監室的門,抓著許落的頭發,把他拎了起來,接著把一管營養劑全灌了下去。


    許落下意識地吞咽了兩口,但過量的食物刺激著他的腸胃,很快就嗆咳起來。


    alpha抱著手,看著他beta在床上咳嗽,整張臉通紅。


    石磊注意到許落挪向他的視線,也感受到了那一絲疑惑:“認不出我了?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許落懶得理會這個來路不明的警察,偏過臉去。


    一直彌漫在這個狹窄空間的信息素氣味總算有些退去,沒有任何味道的營養劑又給他補充了一點能量,這大概是這幾天監獄生活下來,他最舒服的一刻了,上一秒他已經虛弱到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現在他好歹有了點說話的力氣。


    他覺得眼前人很眼熟,連說話聲音都很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


    不應該這樣,他對人臉極其敏感,幾乎見過一麵的人,他都能想起來。


    除非這段監獄生活已經麻痹到他的大腦了。


    許落想,他可能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了。


    “唔!”


    突如其來的苦味幾乎是扼住了他的咽喉,許落這才意識到,來人並不是出於好意清空整個監室的,而是為了讓自己的信息素更加純粹——他不像段之恆那樣是極優秀的alpha,可以在人群中脫穎而出,但alpha終究是alpha,生理上帶來的威圧感讓另外兩個性別無法抵抗。


    許落捂住腦袋,突然想起來了他是誰。


    那天karry把他綁架到了警局,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想起來了?果然對付你這種婊子,用信息素是最簡單的。”石磊蹲下身去,逼迫著許落完全籠罩在自己的信息素浪潮之中,戲謔地戳著對方發腫的廢棄腺體,“真可笑啊,明明是睥睨眾人的alpha,卻輕易地被你那個看不起的omega弟弟給毀了……怎麽樣,我的味道好聞麽,是蓮子心的味道,據說聞久了以後啊——”


    石磊的手順著許落的腺體,劃過他的脖頸,再來到心髒:“連胸口都是苦的。”


    何止是胸口。


    許落隻覺得四肢百骸都浸在苦味裏,骨頭都要被融化成水。


    他聽到腦中有人在和他說話,蠱惑的聲音像是海:“放棄吧,落落,不要掙紮了,讓哥哥幫你擺平。”


    “……去死,去死……”


    “什麽?”


    石磊湊過去,試圖聽清許落的聲音,卻在電光火石間被對方頭槌了下,緊接著許落順勢往牆上砸去。


    “操!”


    石磊大罵著,猛地把許落拉起來。


    他現在還不能死。


    “他媽的,你有病啊!”


    alpha罵完這句,很快又覺得有點問題,畢竟許落的確有病,還是被現實和藥物雙重作用下導致的嚴重精神疾病。


    石磊幹脆長話短說,掐著許落的脖子,問道:“karry在哪?”


    許落被撞得有點暈,但好在那股惡心的苦味消退下去了一點,他沒有任何時刻像現在這樣渴求過烏龍茶的香味。


    他想,我真的好喜歡段之恆啊。


    他迷離著眼看向石磊,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你是隻能找到我,還是覺得我會知道?”


    石磊的怒氣被他一句話瞬間點燃,他無法理解,明明許落無法和他人正常溝通,對上他的時候,就嘲諷點拉滿。


    他完全不知道,在許落眼裏,會喜歡上karry的生物自動打成最低一級,連人都不能算。


    “karry說過,如果有一天他失蹤了,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裏。”


    “他的鬼話你也會信啊。”


    許落都有點想笑,但身體很累,扯扯嘴角的力氣都使不上。


    “……”石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從來不對我說謊。”


    許落沒出聲,但他在心裏說著,那你一定特別笨吧。


    但他看著石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古怪的情緒。


    他嫉妒karry。


    憑什麽他能有一個蠢到沒底線又願意為他找到最好出路的母親,憑什麽他能獲得父親的寵愛。


    他看見小時候的karry毫不猶豫衝到父親的背上,差點把父親撞了個趔趄,卻放肆地大笑,而父親抓著他的雙腳,把他舉到頭頂,轉著圈玩。


    他從來不敢,他連在家裏大聲笑的資格都沒有。


    而他又憑什麽能得到這麽一個人,在他消失不見以後,會這麽執著地尋找他,甚至不惜在他麵前,笨拙地表達著對karry的喜歡。


    憑什麽啊。


    他也想談一段最普通的戀愛,沒有婚約,無關性別,不需要繼承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也不用日複一日的試探和躲避。


    他想大大方方地站在段之恆麵前,和他說,我喜歡你,我將來想和你一起生活。


    憑什麽這些簡單的事情,都不能屬於他。


    他甚至在現在,已經在內心隱隱約約怨恨起了仍舊沒有出現的段之恆。


    如果能再看到他的話。


    許落想。


    我想先打他一巴掌,然後戳開他的腺體,再把他綁在床上。


    他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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