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恆先打破了沉默。


    李陽焱扯扯嘴角:“清河小時候的一個玩伴,挺聰明的,比清河聰明多了,可惜性格太軸,十歲就知道提醒李清河離我遠點,後來也一直在騷擾清河。”


    “小心眼。”


    “操,換你家那位身邊有個這樣的,你不小心眼?”


    “我和你不一樣,我一般找自己的問題,哪裏沒做好,讓他覺得別人更可靠,而不是相信我。”


    李陽焱表情動了動,但很快又掩飾過去了:“那我也不是因為這事找的他,真要說起來,這事算清河錯怪我的。我弟弟的身份暴露了以後,沒地方躲,先找的他,陸星也是莽,明知道是個大麻煩,還是接手過去了,想憑著清河的身份,把李懷英這個大毒瘤連根拔起,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李陽焱摁了摁段之恆的腺體,“陸星實際上是個beta,他們給他動的手術,也算他命大,大部分接受改造手術的不是死了就是殘廢了,偏偏這個陸星成功了。”


    “人造的腺體,信息素想匹配度有多高,就有多高,所以沒折騰多久,人就廢了,現在基本上就跟個機器一樣,沒有指令,不會動。我去撈他的時候,以為這他媽是個長一樣的娃娃,現在養在醫院裏麵,本來想拿出來恐嚇我弟弟的……”


    “恐嚇成功了。”段之恆幽幽地接了一句,成功獲得李陽焱一個哀怨的眼神。


    “你就是造孽太多,將來肯定是被撅的命。”段之恆學著林風遙之前吐槽他的說法嘴李陽焱,臉上沒表現出來,但看著李陽焱吃癟的樣子,實際上心裏暗爽得要命,又問道,“那個改造手術是什麽,可以把人改造成omega?”


    李陽焱的臉瞬間塌下來了:“你想都不要想,這實驗是李懷英搞的。我早和你說了,和李懷英牽上關係的,都不是什麽好事,a變o這種事,你光想想就行,別去付諸於實踐,都是造孽。”


    “哦。”段之恆這才明白,剛才李陽焱所謂的“錯怪”是什麽意思。


    原來是他們那個變態爹搞的,那還是算了。


    就是有點可惜,要他能變成omega就好了,他真怕哪天自己對抑製劑抗性過高,發狂了把許落搞死在床上。


    媽的,為什麽alpha會有易感期這種東西,真是垃圾啊。


    “你又開始摳腺體了。”


    李陽焱出聲提醒道,段之恆才硬生生住了手。


    “你大晚上的也在摳,整個洞裏都是你那烏龍茶味,這腺體和你有仇還是怎麽的。”


    “當然有仇,小時候我爸就洗腦我,說我肯定會分化成omega的,結果偏偏中了1%的概率,變成了alpha,我家落落又是beta,我怕他受不住。”段之恆咬著牙,“我是真恨不得這玩意消失。”


    李陽焱似笑非笑道:“隻聽說過想成為alpha的,沒見過想成為omega的。”


    “你不懂,我早說了。”段之恆很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沒有心,李陽焱,你和我一塊兒坐這兒,我都在賭,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李清河。”


    李陽焱沒搭話。


    他感覺到了,就是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就是段之恆和人不一樣的地方,他有什麽話,從來不藏心裏,永遠攤明了同他說。


    他長籲一口氣,剛要開口,卻見段之恆身後的土牆猛得裂開,泥土裏生出一隻黢黑的手,捂住了對方的口鼻。


    “操!”


    “嘭——”


    -


    段宜年走進探監室的時候,還有些遲疑地頓了一下。


    要不是他走進來被搜了三次身,身上所有通訊設備都被拿走了,他都懷疑自己走進的是哪家茶室。


    李懷英坐在桌後,神態放鬆,麵前擺著的是一套青瓷茶盞,還飄著氤氳的熱氣。


    唯獨男人身上的囚服有些格格不入。


    “我記得你喜歡喝茶?”


    李懷英泡開一遍茶水,又都倒掉,再把杯子放在段宜年麵前,又滿上,拿杯蓋刮了一圈。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常喝了。


    “可惜了,這地方條件有限,桌子也隻能蓋塊布掩蓋一下,唯一的坐墊我都讓給你了,如果可以,我還想來點小曲。”


    “……你在監獄裏倒是過得舒坦。”


    段宜年拾起茶盞,喝了一口,眉頭擰了起來。


    “我小兒子釀的酒,怎麽樣,我感覺溫一點好喝。”


    男人笑了起來,帶著他那種獨有的痞氣,讓段宜年仿佛一瞬間穿越迴了小時候。


    小時候也是這樣,故意騙他,這個餅幹你喜歡的,我找人專門去買的,結果一口咬下去,抹茶變芥末;那個玩具你喜歡的,我雇人給你定製的,結果大晚上的發出鬼叫聲,他花了好久才重新適應一個人睡覺。


    眼前這男人不能信,但他老是忘記這一點。


    “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有幾年了,四年,五年?”


    “八年。”


    “這麽久了啊,總感覺你指著我鼻子罵,說再敢碰你兒子一根汗毛就把我碎屍萬段,好像就在昨天呢。”


    李懷英的語氣似乎對這個時長感到意外,但段宜年聽著覺得很假。


    他沒迴答,隻是又灌了口酒。


    好像的確是烈酒更適合這種場合,茶水太平淡了,壓抑不住他燥熱難安的心。


    “但那事,真不能怪我,你家那位小朋友,對於像我家陽陽那種從小沒個正常家庭生活的小孩來說,吸引力太大了,他就忍不住想和他做朋友。”李懷英絲毫不會冷場,說話的語氣,就仿佛兩人是很好的舊友,“我們陽陽也很可憐的,一輩子就想做個正常人,總是覺得隻要自己做得足夠完美了,就會有人愛他了,所以一直在索取,也一直狠不下心來。像他這種又聰明又還有點人性的小孩呀,肯定活得不幸福。”


    “還不是拜你所賜。”


    “小孩太多,也沒什麽辦法嘛,等我意識到我在給我那個人渣爹報複社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講到這裏,段宜年偏開了視線。


    李懷英的父親二十多歲那年,被自家omega捉奸在床,隻不過能做大佬伴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揮刀給人閹了。


    不能人事是李懷英父親的心結,段宜年也是從他身上看到,一個被剝奪性功能的alpha會有多偏激,因此李懷英雖然是李家唯一的孩子,但因為他爹的存在,性格依舊發展得極其扭曲,從十二三歲起就床伴不斷,如他所說那般,報複社會一樣地讓各種人給他生孩子。


    李陽焱是李懷英最滿意的作品,因為生他的omega智商很高,李懷英光攻略對方就花了整整三年。


    李清河是李懷英最喜歡的孩子,彼時他剛拜托父親的桎梏,難得想要做一個好父親。


    可惜,攤上這樣的父親,注定都不會有好下場。


    段宜年抓迴飄忽的思緒,他忽然覺得,李懷英騙他喝酒,應該是有故意的成分在裏麵,導致他現在暈乎乎的,想不清事情。


    “說正事。”他清了清嗓子,“采礦資格,我是不會轉讓給你的。”


    李段兩家的糾紛就因為采礦資格而起,當初段宜年的父母先下手為強,吃下了三座礦產的開采資格,而後段宜年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也建立在這三座礦產裏的稀有資源之上。


    姐姐小時候就告訴他,父母走之前的遺言就是,礦產資格絕對不能退讓。


    “哎呀。”李懷英又給他滿上茶杯,酒味開始變得濃鬱,段宜年不耐地解開領口的扣子,“還是被你發現了呀。”


    他像是在思考,皺著眉頭:“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麽?”


    段宜年搖搖頭:“沒有,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還要,讓你兒子離我家寶寶遠一點。”


    “好吧,好吧。”李懷英舉起雙手來,作投降狀,“陽陽也不會做什麽,他就是太孤單了,才會去找他的小夥伴。你忘了麽,那時候說好的要綁架你兒子的,結果陽陽不忍心,自己挨了個槍子兒,還讓弟弟趁這段時間跑了——他對他的小夥伴可是一片赤誠之心。”


    段宜年想到這事就來氣,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你還有臉說,碰上你們姓李的,就沒好事。”


    李懷英很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像隻河豚一樣:“我會去和陽陽說的,讓他滾,你別生氣了。”隨即他站了起來,敞開雙臂,“宜年,能像小時候那樣,給哥哥一個擁抱麽?”


    段宜年給他翻白眼:“滾。”


    他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服,準備往外走去。


    “真可惡啊,利用著哥哥對你的縱然,卻連哥哥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滿足。”李懷英聳聳肩,視線仿佛黏在段宜年後背上,“你知道麽,我在陽陽和清河身上,模擬了我們倆的相遇,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你是備受寵愛的小兒子,天天無憂無慮地學習、玩耍,生活在爸爸媽媽,還有優秀的姐姐的蔭蔽之下;而我是隻能隔著圍欄看你的哥哥,又羨慕你,又嫉妒你,又疼愛你,又想毀掉你。”


    段宜年站了一會兒,扭過頭去:“媽的,你惡不惡心啊。”


    “不管換成是誰,都會不可救藥地愛上欄杆後麵的可愛弟弟的。”李懷英捧著臉,看著段宜年,“宜年啊,哥哥愛你,哥哥好愛好愛你。”


    段宜年打了個惡寒,什麽話都沒說,走了。


    他向來知道,李懷英根本就無法感知正常人的情感,更別提“愛”這種高深莫測的玩意兒了。


    他隻在乎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搞得一團糟,然後從中感受到快樂。


    手機被送迴來的時候,在不停地震動,看了眼聯係人,是小林打來的。


    段宜年覺得自己的臉很燙,有點不想接,但還是忍著難受,接了起來。


    “段叔叔,段之恆他中槍了,您在哪,一直聯係不到您……”


    “媽的,李懷英,李懷英!”獄警眼疾手快,摁住了突然暴起的段宜年,卻被他掙脫開來,他抓著漆黑的欄杆,怒吼著,“我殺了你,你給我去死!去死!”


    李懷英大笑著,他的臉上在這時候才露出真實的開心來,他走過來,任由段宜年拎著自己的衣領,拳頭往自己臉上招唿。


    “宜年,我不想要礦產,可能我父親想要,我兒子想要,唯獨我不想要,哈哈,哈哈哈。”他撫摸著段宜年的臉,“我想要擁抱你,吻你,進入你,撕碎你,我想要你失去生活的支柱,我一直在等,等一個這樣完美的時機,好碾碎你。”


    “怎麽樣,宜年,後悔沒給哥哥一個擁抱了嗎?後悔了嗎?沒關係的,我這次沒讓人往要害上打,能救迴來,但你下次拒絕我,我肯定一槍開了你兒子的腦袋。”


    第59章 周瑜打黃蓋


    直到開黑槍的那隻手伸出來之前,段之恆都還以為,李陽焱所謂的“這是上一個越獄的挖的地道”,是句屁話,就好像他平日裏喜歡睜眼說瞎話一樣。


    畢竟一個正常的監獄,怎麽可能還留著越獄的地道。


    但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監獄裏關著個神經病,就是李陽焱他爸,前兩年李陽焱接手公司的時候,親手給人送進去的。


    據說那時候,前一秒交接了ceo,下一秒人就被帶走了,證據充分,市裏也很重視,案子審得很快,直接讓李懷英牢底坐穿。


    而且開黑槍的人,也不是別人,就是許落的好弟弟,karry,如果不是李陽焱眼疾手快擋了一下,他可能已經歸西了。


    他抹了把臉上冒出的冷汗。


    追人都要追出人命來了,這下子他家落落總該願意見他了吧。


    “陽陽,陽陽。”


    “噓,噓——段寶,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傷了。”


    李陽焱托著段之恆的腦袋,蹭著他的額頭,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心裏一萬個悔恨,他早知道和李懷英做交易沒好下場,但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狠。


    他明明知道這是他唯一的好朋友,甚至是李懷英自己唯一能說上話的活人的兒子,他居然都下得了手。


    媽的,當初就應該直接幹了他,還打什麽官司,費時又費力。


    李陽焱死死摁著段之恆的傷口,雖然好像血不在流了,但他的手在抖。


    “陽陽,快幫我看下,我家落落快到沒?”


    李陽焱愣了愣,伸長脖子往洞外看去。


    “還、還有點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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