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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可以多陪陪我嗎?”


    他又一次趴在了許輕舟的行李箱裏,試圖把整個人裝進去。


    但這次,許輕舟沒有像平日裏那樣為難,而是蹲下身來,扯扯他的臉蛋。


    “馬上了,等你老哥把你嫂子搞定了,咱們就住一起去。”


    “真的嗎?”許落一骨碌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順便把許輕舟剛收拾好的衣服給弄亂了,最後還不懷好意地眨眨眼。


    許輕舟習以為常地縱容著他這點小心思,把他抱到一邊去:“多吃點,這麽輕,將來怎麽壓姓段的啊?我上次看見他,覺得他作為omega稍微有點壯啊。”


    “哥,你別老對之恆有敵意嘛,他是個很可愛的小朋友!”


    “他也就在你眼裏可愛了吧,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之恆就是很可愛啊,而且他抱起來香香軟軟的。”


    許輕舟試圖把“香香軟軟”這個詞和段之恆本人聯係起來,出了一身惡寒,拿手在許落麵前晃了晃。


    ——他弟弟眼睛前麵不會被姓段的裝了濾鏡吧?


    “哎,這是什麽?”


    許落眼疾手快,看見了藏在衣服底下那個紅絲絨盒子。


    “靠,別碰,你屬老鷹的啊,這都被你看見。”許輕舟從他手裏把盒子搶過去,還吹了吹灰,連上麵的紋理都要重新撫摸一遍,“希望陳呦呦女士不嫌棄,我攢的錢隻夠買個金邊,買不了純的,等以後賺大錢了,再給她換個好的。”


    “哇——”許落十分捧場地圍著許輕舟邊轉邊蹦躂,恨不得當場拉兩個禮炮。


    “停停停,我還不知道結果呢,別這麽早給我慶祝啊。”


    許輕舟不得不摁著許落的腦袋,讓他安靜下來,許落眼巴巴地看著他,像隻小狗:“那,你成功的話,馬上要告訴我,一定要帶我走哦,我不想呆在這個家裏了。”


    許輕舟心裏揪了下,很快地抱了抱許落:“好,哥哥答應你。”


    許落抱著抱枕,把臉埋進去了一會兒,才爬起來:“哥哥你快出發吧,等會爸爸迴來了,又要吵架了。”


    “好,你最近快要分化了,有什麽事先打我電話,我會來陪你的。”


    “好。”


    許輕舟快速收拾完了行李,下樓走了。


    許落趴在二樓樓梯間的窗戶上,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獨自佇立了很久。


    “哥哥。”


    許落扭過頭去,滿臉寫著嫌惡:“不要學我說話,我不是你哥哥。”


    karry咬了咬嘴唇:“許落,你要去外麵住了嗎?”


    “你惡不惡心啊,偷聽別人說話。”


    許落不耐煩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房門重重地甩在karry臉上。


    -


    “你哥哥已經死了,許落,你再喊他都沒用了。”


    karry撐著手,側臥在床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許落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枕頭都哭濕了。


    右手上連著吊瓶,一瓶葡萄糖已經掛完了,另一袋是鹽水。


    “你想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他的聲音嘶啞,全身癱軟沒有力氣,饑餓感加上藥物作用,許落隻覺得自己離死亡隻有一線之隔了。


    他死之前,一定會拖著眼前人下水的。


    “哥哥,你就是搞不明白這件事,我沒有生你的氣,我也不想折磨你。”karry耐心地替他擦幹淨臉,又把他的枕頭換了一個,濕掉的那個則是放到了自己身邊,“我隻是想和哥哥有一點聯係而已,哥哥,我才是真的愛你。”


    許落忽然笑了:“對你這張醜臉,我硬不起來。”


    “沒關係,哥哥,感情這種東西,可以慢慢培養。”


    karry站起身來,拉開一旁的抽屜,裏麵是碼得整整齊齊的抑製劑注射器。


    karry欣賞著許落驚恐的眼神,撫摸著針筒上的logo:“你知道這個東西最讓我興奮的點在哪裏嗎?”


    許落往後瑟縮著身子,他跌到了地上,連支撐起自己都很難。


    karry敲敲針筒,自顧自地說道:“那個男人製造的東西,於你而言,是毒藥。”


    許落四肢並用往門口爬去,可鐵質的大門紋絲不動,透著寒光。


    “不要,不要——!”


    -


    他的思維已經開始混亂了。


    鼻腔裏是燒灼感,有人趴在他身上,許落覺得自己就像老式的放映機一樣,已經沒有辦法播放完整的片段了。


    “落落,落落,你沒事嗎?”


    許落沒辦法迴答,身體上的感覺難以用語言去形容,他的嗅覺似乎一瞬間擴大了幾千幾萬倍,讓他的胃裏翻江倒海。


    “落落,我不會動了,我感覺不到我的腳了,你能幫我看一眼嗎?”


    許落這才想起來,那是他15歲的那場車禍,在即將到醫院的十字路口,被一輛橫衝而來的大貨車撞飛出去幾十米。


    哥哥在車禍的一瞬下意識地護住了他,但車上掉下來的鋼筋刺穿了他的腰部。


    醫生在來到現場時,就已經知道他沒救了,一旦移動他,就會瞬間因為出血過量而亡。


    所以這個時候,他們在商討對策,因為哥哥身下,還壓著他。


    “落落,你醒醒,我有話要對你說,落落……”


    許輕舟的聲音越來越扭曲,他能感覺到滾燙的眼淚夾著血滴在他臉上,但他的眼皮子好沉,睜不開來。


    “媽的,許落,睜眼啊,他媽的……”許輕舟很少在他麵前罵髒話,因為會被他捏鼻子,“操,我不想死啊,落落,哥哥還不想死,你睜開眼來啊,許落!”


    他用盡全力,隻能迴應他一聲很輕的“嗯”。


    “許落,許落,你和陳呦呦說,你和你嫂子說,讓她去過新的生活,聽見了嗎,讓她別等我了,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本來想跟她求婚的,讓她別等我了,許落,落落……落落,我真的不想死,落落,我給我們找了個三居室,有一間咱們還可以養隻小貓……戒指,戒指在我口袋你,你記得扔掉,別讓陳呦呦看見了,聽見了嗎……操,落落,為什麽啊,我感覺生活,生活才剛他媽的好起來啊……”


    “許落,落落,哥哥愛你,落落,哥哥愛你,這個世界上一定還會有人愛你的,落落,沒關係的……”


    “落落,我真的,好不想死啊,我真的好怕啊,你能睜開眼,和哥哥說句話嗎,落落,求你了,和哥哥說句話吧……”


    “落落,哥哥去找媽媽了,你要好好活著,代替我的那份活著好嗎,落落……”


    “落落,再見,落落。”


    -


    那些封塵已久的迴憶,被一點點從他腦海深處挖掘出來,那種感覺沉重到讓他幾乎要窒息。


    許落睜開眼,看見karry手裏拿著碘酒棉簽。


    “噓,沒事,沒事,你撞到腦袋了,我給你上藥,不怕啊,乖。”


    許落這才緩緩卸了防,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裏,等著karry給他包好了紗布。


    “你看,哥哥,你乖乖的,就什麽事都沒有啦。”


    karry笑著,把碘酒放在了一旁。


    許落看著他的模樣。


    很奇怪,他們倆的確長得不像,但大概是因為karry喜歡學他的緣故,不管是語氣也好,還是表情也好,總讓人生出一種相似的感覺來。


    “放棄掙紮啦,哥哥?”


    karry抱著他,走向大床,把他輕輕地放下,近乎是癡迷地看著他的臉。


    “哥哥,你就是我的天使。”


    他俯下身去,從許落的額頭,到鼻尖,再到嘴唇。


    心髒都開始瘋狂戰栗,karry覺得自己信息素要失控了。


    “唔!”


    他捂住嘴,猝然起身,踉蹌了兩步,跌倒在地上。


    許落咧開嘴笑,露出來的小虎牙上,都沾著血。


    “你不知道omega發情起來,是什麽樣子的麽。”


    他一把抓過旁邊的碘酒瓶,往karry眼睛上撒去,omega慘叫著趴下去,許落又找到一旁的空注射器,拿針刺穿了karry的手掌。


    “啊——”


    “別來煩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許落從他衣服口袋裏翻出了鑰匙,拖著腫成鼓包的右腿,一瘸一拐地來到門邊,結果門隻開了一半,鎖就被人強行擰開了。


    烏龍茶的味道撲麵而來,許落一瞬間安心下來。


    “落落!”


    段之恆一把將許落摟進懷裏去,alpha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沉降下來,卻完全沒有侵略性,隻是讓許落感到安心。


    “鄧老師,你,你來啦。”許落靦腆地笑著,吸了吸鼻子,整個人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瑟縮著,“對,對不起,我不該亂跑的……”


    段之恆被這個稱唿叫得一愣,但很快就適應了自己的身份:“沒關係,是我的問題,下次我不會這樣了。”


    兩人正要往外走,karry這時候卻站了起來,他努力抗拒著alpha的信息素,捂著眼睛,看不清具體,最後像是破釜沉舟般大吼了一聲:“他知道你是誰!”


    段之恆像是看傻逼一樣看了眼karry。


    他家落落當然知道他是誰,不然他怎麽會叫“鄧老師”啊。


    有病。


    許落在段之恆的懷裏,往後瞥了一眼,又磕磕巴巴地對段之恆道:“鄧老師,我們,我們迴去吃晚飯吧,我給你,給你做飯。”


    “好,隻要你在家裏,都聽你的。”


    第34章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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