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恆意識到了什麽,沒繼續說下去。


    金曜曜沒察覺到兩個alpha之間的眼神交流,他還在驚歎檢查報告上的數字:“有這麽高嗎,別是你糊弄我的吧?”


    “……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原本想做完檢測再迴去找你,結果你人跑了。”


    金曜曜憨憨地撓撓後腦勺:“我這不是,以為你翻臉不認人,還想著訛你一筆呢……”


    林風遙努力讓自己忽略掉對方最後講的那句話,伸出右手:“不管怎樣,還是先認識一下,昨晚的事是我沒做好,也會對你好好負責的。我叫林風遙,是心理醫生,如你所見,開了幾家診所。”


    金曜曜腹誹道,那可不是幾家,來這裏路上他就查過了,林風遙雖說是“白手起家”,但林家家大業大,本身在醫療行業的路子就很寬,林風遙的心理診所幾乎遍布全國大部分主要城市,林風遙本人就是個潔身自好又努力上進的優良品種。


    不管怎麽看,都很像那種小說裏講的,青澀的金主alpha,需要他的開發。


    “我叫金曜曜,是個模特,現在在自己運營自媒體。”


    他伸出手迴握過去,意外發現,林風遙的手很粗糙。


    但不是那種經常幹粗活導致的粗糙,他摸得到血痂的感覺,似乎是傷口導致的。


    ——心理醫生嗎。


    “先去會客室坐下吧,那邊環境舒服一點,我讓助理給你弄點喝的,想喝什麽?”


    “水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金曜曜腦海裏還腦補著林風遙是那種不近人情的alpha,畢竟昨晚的瘋狂中對方似乎一句話都沒有說,現在相處起來,反倒覺得還挺舒服的。


    是因為信息素契合度高的緣故麽,總感覺對方看起來不像個壞人。


    “你跟著作什麽?”


    林風遙腳步停在會客室前,壓低聲音質問著段之恆。


    “你們倆不是要相親麽,”段之恆迴答得極其自然,“我想看看,正常人怎麽談戀愛的。”


    林風遙咬著後槽牙,閉上眼深唿吸,控製住自己的脾氣,最終蹦出一句話:“進來,讓小草給你倒杯橙汁。”


    “沒事,我自助就行,不用麻煩別人,你們快點談,談完了我還要去找落落。”


    最終段之恆還是坐在了會客室的角落裏,叫小草的助理隻是給他和林風遙端來了兩杯水。


    那種感覺很奇怪,金曜曜是頭一迴見到段之恆是如何和好朋友這個角色相處時的場景。


    alpha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麵相上很冷漠,大多數時候,如果不是講到許落,段之恆臉上都沒什麽表情。


    在金曜曜小一點的時候,見過一次十七八歲的段之恆,那是真的算他們家腆著臉湊進去的家族宴會,晚宴上,段之恆始終都站在顯眼的位置,很多人都湊過去和他打招唿,但每一個都是尷尬而歸,因為段之恆壓根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唯獨有一次,他拿起手機時,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自然而然地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又和所有人都拉開極遠的距離,仿佛周邊所有人和他的世界都無半點關係。


    後來再見到段之恆,是段之恆的私人秘書從公園裏帶走了他,幹練到離譜的女性beta忠誠地為他解決一切問題,而男人也毫不吝嗇地向他展現出對許落過分的關懷,同時也毫無保留地威脅他。


    ——他和段之恆簽的那份合同,根本就是份賣身契,他任何越界的事情,段之恆能像碾螞蟻一樣,叫他生不如死。


    而此時此刻,麵對著自己的好友,對方也會超過限度地包容著他,允許他做一些越界卻也無傷大雅的事情。


    就和他最開始的想法一樣,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不需要想方設法去取得許落的關注和愛,他完全可以強取豪奪,而不是躲在許落背後淺淺地笑。


    好比捕獵一樣,可能alpha隻是享受這種放走獵物,再追逐的感覺。


    金曜曜看向窗戶上的雨花。


    許落現在在做什麽呢?


    -


    許落思索再三,還是打開了傘。


    本來今晚他是要陪金曜曜在o權中心解決問題的,結果進行到一半,對方卻先把他送了迴來,說是後續的內容需要保密,況且時間也不早了,讓他早點迴去休息。


    雖然不是特別放心,但在金曜曜的堅持下,許落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迴到了出租屋。


    在金曜曜又一次給他打了電話,堅持讓他好好休息之後,許落才有心思完成剪輯視頻的單子,好在白天收集的素材夠多,外麵的雨聲也形成了完美的白噪音,在專心工作了兩個小時後,他總算剪好了成品,給客人發了過去。


    在發送過去後五分鍾,他的手機就震了震。


    “做得很不錯,有幾個轉場很巧妙,看得出來花了不少心思。”


    許落看著“白和安”旁邊的紅色“1”,一時不知道哪件事更值得他震驚。


    是白和安找他剪了個自己的視頻,還是白和安誇了他。


    “我正好在a市,方便出來聊聊嗎,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白和安發過來一個地址,是他家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店。


    許落還是在發愣。


    他不知道該如何迴應,按理來說,能得到崇拜的人的聯係方式,理應該是開心的,但白和安的接近,卻讓他本能地警覺起來。


    為什麽要來找他呢?他隻不過是個普通到塵埃裏去的人罷了。


    他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偏偏有人非要扔顆石頭在水麵激蕩起漣漪來。


    “我會等到十二點。”


    白和安的消息又跳了出來,許落捏著拳頭,身體有些微微發抖。


    去嗎?


    “去吧。”


    許輕舟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酸痛的筋骨,隨意挑了套出門的衣服。


    如果隻是覺得自家弟弟是可塑之才,那就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隻是覬覦自家弟弟,那這個破相beta就是欠打。


    反正無論如何,許落都不虧。


    許輕舟吹著口哨,打開了傘,走進雨幕裏。


    而許落的手機,仍留在電腦一旁,逐漸熄滅在雨夜裏。


    第22章 潮熱


    咖啡店有半間是暗的,專門用來放電影,裏麵人不多,許輕舟很容易就找到了坐在角落裏的白和安。


    男人沒像平時那樣帶著麵具,在黑暗中,那張被燒傷的臉也不是特別明顯,他背靠著牆,光影在他臉上打出滑稽的效果來。


    許輕舟三兩步走過去,一屁股往下坐時,差點沒摔著。


    豆豆椅坐起來真是不舒服。


    “看得出來這是什麽電影麽?”


    許輕舟有些嫌棄白和安那股文藝範,奈何他弟弟喜歡。


    他眯著眼看了半天,隻知道是個日本片,小日本嘰嘰呱呱講些他聽不懂的話,節奏慢到他隻是看了半分鍾就想睡覺。


    “看不出來。”


    “《東京物語》,”白和安喝了口咖啡,講話語調都很和緩,遞過去菜單,示意許輕舟也點一杯,“講的是鄉下的一對老夫婦,去看望子女,發現他們各有各的事情,匆匆忙忙的,自己去了還添麻煩,最後又迴到了鄉下。”


    許輕舟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麽點破事也值得拍成電影麽。


    還是菜單稍微吸引他一點,他隨意選了杯拿鐵,不喜歡喝這麽苦的玩意兒,隻想白和安趕緊切入正題。


    “找我來有什麽事麽?”


    白和安這才朝他看去:“其實我每次看這部電影,都不覺得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好歹裏麵的老婦人最後把自己的孩子都看了眼,才安靜地死去。”他頓了頓,眼神晦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誰,連性別都不知道。”


    許輕舟有些後悔點咖啡了。


    媽的,老男人叫他出來嘮家常了,他才沒興趣管別人家的屁事。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許輕舟剛想站起來,卻發現屁股深深陷在了豆豆椅裏麵。


    這也是老男人的陰謀麽。


    “別急,小朋友,我原來以為你會願意和我探討一些和電影有關的事情,你看起來對影視製作有熱情。”


    許輕舟哼了聲,不置可否。


    “但我發現你並沒有,或者說,是現在來見我的這個你沒有。”


    白和安微笑著看著他,那種笑,讓許輕舟莫名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別說話彎彎繞繞的,有屁快放。”


    “我經常會和我的觀眾有一些交流,尤其是學生,我覺得這個年紀的人最有激情,我也喜歡聽一些他們的故事,去觀察他們的生活。雖然算半個藝術家,但藝術也不能脫離生活。”白和安的右半張臉不會動,湊近了看,還有些瘮人,“最開始,我隻是覺得和你一起來的那位老師,看著有些熟悉,所以我呢,做了些小調查,你知道,一個習慣於尋找的人,會更熟悉一些流程,而在調查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些——有點奇怪的事情。”


    許輕舟聽到這裏,才想起來,白和安到底是何許人。


    他記得從前許落和他說過,這位大導演終身未娶,就是因為他在國外讀書時,遇見了自己的一生摯愛,並且有了一個孩子,但可惜的是,孩子還沒出生,他的愛人便如同人間發一般消失了,大導演一直在到處尋找。


    找人是主業,拍電影是找人時附帶做的事。


    之所以對這件事印象如此深刻,是因為他在自己家裏見過這位大導演。


    在母親的葬禮上,父親與這位大導演產生過爭執,並憤怒地將他請了出去。


    因為隻是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許輕舟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而許落也不願意想起這段往事,以致於塵封的記憶到現在才忽然打開。


    許輕舟這會兒才覺得身體真正地不舒服起來,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啃噬。


    但他的腳沒動。


    “我先查了你的那位老師的資料,怎麽說呢,與其說他是位隱形人,不如說他根本就不存在。”


    白和安摩挲著桌上的咖啡杯,把許輕舟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檔案做得很完美,但有時候檔案才會騙人,活人的記憶裏沒有他,他就像一個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一樣,看似合理,實則是多餘的一塊。”


    拿鐵被店員隨意地放在了桌上,她打著哈欠,絲毫沒注意到兩位客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所以我又注意到了你,剛開始我沒發現,因為時間隔得久了,你也變樣了,看了你的資料我才注意到,其實你是我一位故友的兒子……說是故友其實不太準確,當時我以為她隻是個絕望的母親,在臨死之前想讓自己兒子看一眼他的偶像,盡她所能實現兒子的一點夢想,才會故弄玄虛地告訴我說,知道關於我愛人的消息。


    “這樣的人我見過太多了,多到我都開始麻木了。”


    許輕舟喝了口咖啡,還是覺得苦。


    媽媽會知道什麽關於白和安愛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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