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皇後冷笑不已,“正是因為我貴為皇後,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病重之際受人刺激,恆兒還沒死呢!她們就這麽等不及要爭儲君之位了!”


    “朕不是答應你了嗎?他日若要降恆兒為王,便立老九為儲君。朕都做到這份上了,你還要朕怎樣?”長治帝頗不耐煩,“恪王和貴妃再如何做,也越不過你去,你又何必跑來紫宸殿與我無謂爭執?”


    “無謂爭執?”時至今日,榮皇後也是心涼得很,“這麽些年,陛下寵愛喬氏,打壓我這個皇後,我皆從未與陛下有半分爭執。正是因為我步步退讓,她們才又步步緊逼,若不是她們,恆兒怎會病重到如今這地步?如今陛下還要我安安分分做個皇後,可陛下可曾給過我半分體麵?”


    “都說了,恆兒那病,並非喬貴妃等人所做,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


    “陛下隻管聽自己喜歡聽的,反正我說什麽陛下都不信,我也懶得再說。忍這麽些年,也實在夠了。今日我也不妨與陛下說一句,我這一生就這麽一個兒子,若是恆兒降位前,哪日再有不測,我即便是傾盡全力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我說到做到。”


    說完,她連禮都不行了,甩頭就走。


    紫宸殿內,一片寂靜,宮女內侍們都屏住了唿吸,唯恐自己產生什麽聲響。


    長治帝緊蹙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


    許久後,他召來內侍總管。


    “召端王進京。”


    *


    閑來無事,顧青昭便被丹青攛掇著又來了荷塘。


    “主子您瞧,這片荷塘生得多好,已是初秋了,都還有些荷花呢。”丹青笑眯著眼,“咱們可以做蓮葉羹,還可以做炸荷花吃。”


    大邕人文雅,用花入菜的事,已然成了慣俗。


    “我看你就是犯饞了,方才還跟主子說什麽賞花,如今瞧著,更像是要辣手摧花。”緋紫樂個不住。


    “既然來了,那便摘罷,隨意摘個幾朵便是。”


    王府後院的菜肴除了王妃那裏,其餘皆是一個鍋煮出來的。她雖然也時常打點,叫做些別樣的小菜,卻總覺得淡淡的,沒什麽新鮮。


    忙著摘花,幾人倒是沒發覺芙蕖亭後邊的假山邊上,緩緩走出了個人來。


    “那是?”


    正是晨起,細霧氤氳。


    湖邊青柳如煙,迎清風而舞,柳間與湖上碧荷相接,層層疊疊,朦朧而婉約。


    就在這漫天的青翠中,一襲粉桃色衣衫入眼。


    那女子站在湖邊柳樹之下,微微傾身去采摘那朵盛放的並蒂荷花,眼角眉梢間具是笑意。因是天賜的容顏,便是老天都格外偏疼她,連鬢邊的碎發都引得晨風輕吻。


    不過一顰一笑、一唿一吸,便帶動了觀者心緒,本來煩悶的心情都疏解了好些。


    端王自認活了這麽些年,何樣的美人不曾見過。


    可她隻站在那裏,微微一笑,即便那笑靨不是因為他,都已然叫人動心不已了。


    “殿下,那似乎是顧孺人。”


    “顧孺人?”


    吳英便道:“這位顧孺人正是四月前與薑夫人、吳孺人一同入府的,如今滿後院的小主子,唯有這一位殿下不曾正經瞧過了。”


    端王才如夢初醒。


    難怪他一直覺得後院裏有什麽人被他忘了,卻一直想不起來。


    雖說顧家家世不高,可顧玄這個六品官做得也算清正廉潔。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顧家不滿,對孺人顧氏不滿呢。


    端王自小就是在宮裏長大的,知曉那些底下伺候的人對那些不受寵的嬪妃們的薄待。


    這樣想著,他越發自責起來。


    她入府這麽久,他都未曾去瞧過她,她定然是難受極了。


    吳英看出他的心思來,試探著問:“要不要屬下……”


    端王忙抬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則閑庭信步過去。


    說是閑庭信步,其實他自己也不由自主放低了腳步聲,生怕驚擾著她。


    可顧青昭何其警惕,不待他走近,便瞧見了。


    她頓時驚訝,摘花的手都抖了兩下。


    這下顧不得摘花了,忙請安行禮。


    “殿下萬福。”


    唐昀負著手,“起來吧。”


    顧青昭驚魂未定。


    大清早的,這湖邊影影綽綽冷冷清清的,乍然一轉頭看見個大活人,還是像行蹤不見許久的端王,任誰都會嚇一跳罷?


    “被嚇著了?”見她臉色不大對,端王沒來由升起了些自責,“本王原本想著不好擾了你摘花的興致,這才沒叫人通稟。”


    “沒有。”她搖頭,努力擠出個最得體的笑來,“許久未見殿下,妾驚喜還來不及。”


    唐昀眉目一挑。


    她說許久未見本王,這是在怪本王冷落了她嗎?


    想想也是。


    其實也不是他故意冷落著他,實在是忙不過來了,能想起的隻有那一兩個。其餘的薑夫人、吳孺人,也還是裴側妃和白孺人提起他才有印象。


    “你是哪個院裏的?”


    “妾是葳蕤院的。”


    “葳蕤院?”端王若有所思,“那就是齊側妃院子裏的了。”


    齊氏卻從未在他麵前提過還有以為顧孺人,難怪他記不得。


    “你的兄長,是顧青禮?”


    顧青昭驚了,“殿下知曉妾身哥哥?”


    見她一驚一乍的樣子,還怪有趣的,端王心中腹誹著,麵上總算掛了一絲笑,“他殿試時寫的策論,文意深遠,卻又不濫用華麗辭藻,針砭時弊,娓娓道來,是上佳之作。”


    “原來殿下也看過殿試的卷宗。”


    “不是看過。”端王一雙瀲灩桃花眼,一笑時便勾人得很,“你兄長的卷子,正是本王所批。”


    合著這還是閱卷官了?


    “正因那日看了你兄長的卷宗,終選那日,聽見你的來曆,本王才選了你入府。”


    端王那小小得意的樣子,隻差沒將“快誇本王”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殊不知顧青昭心中已然淚流滿麵。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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