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媽媽帶來的蛋糕是家裏阿姨自己做的奶油蛋糕，看上去小巧而精致，上麵點綴了許多草莓，她考慮得很周到，事先便已經切成了八塊。
除去他們四人的份，剩下的，許諾提去給了分散在別班的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兄弟。
雲吟高中不少學生都是從許諾他們初中升上來的，所以他的那些兄弟也不少，隻是都在別的班裏。
路曼曼不是特別喜歡甜食，她吃蛋糕吃得很慢，程琤都已經解決完了，她才吃了三分之一。搞得許諾以為她很不情願，後悔分她一塊了。
路曼曼吃完蛋糕後，口腔裏很甜膩，她從書包裏取出包茶葉，去飲水機處接熱水泡茶。
許諾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目視她遠去的背影。
高中生，一個花樣少女，居然會喜歡喝茶？跟個老太太似的。
真是怪胎！
僅這三天所見，他就發現她的生活過得簡直不像個普通女生。
不喝碳酸飲料，不吃零食，隨身攜帶茶葉包，晚上從不晚睡，早睡早起，作息規律得跟機器人一樣（不經意聽程琤說的。）
做什麽事都慢條斯理，永遠不快不慢，明明老師都拖堂了，食堂人多又擠，去晚了不定還能不能打到想吃的菜。
可她偏偏就能拿著本題卡，慢悠悠地走，與旁邊急匆匆經過的那些學生形成鮮明對比。排隊打飯的時候還能聚精會神地看題卡。
如果別人做這事的話，許諾可能會罵一句裝逼！但她嘛，真的是對學習感興趣。
每天從早到晚雷打不動，通常隻要你見到她，那一定是在學習，學習，還是學習。
偶爾碰到她總算在看課外書，卻是名著！-_-||
碰上同學招唿，就掛上永遠角度不變的刻板式微笑，除此之外，大多數情況，一律麵無表情。
長得那麽漂亮的女生，不跟異/性/交好，不跟其他女生三五成群地八卦，聊劇，身邊要說交好的，也隻有一個死皮賴臉的程琤。
但她確實喜歡獨處。大多數時候都一個人去做事，哪怕程琤說晚了某個菜沒有，連聲催促，也沒見她因為程琤而加快腳步，反而叫程琤先走別管她。
許諾還在想些有的沒的，門口有一個女生進來了，打斷了他的發散思維。
這個女生比較厲害，一來就一鼓作氣，直接突出主題，“許諾？能、能加一下微信嗎？”
許諾長得精致帥氣有目共睹，但就是總陰沉著一張臉，兇得讓人不敢接近。
來了這麽些天，除了程琤他們幾個，也沒人能跟他說上幾句話。你笑容滿麵地跟他說話，他還那幅可怕的的樣子，任誰都會心裏有點不爽，更多的是發怵。
時間一長，大家也就都知道他不好惹了。
本來這個年齡階段大多數女生都還很純潔，對他感興趣，想和他說話也就是抱著一種追星的態度，八卦八卦帥哥而已，當然偶爾也會幻想，自己和個這樣的大帥哥戀愛那樣簡直不要太好！
剩下的，對許諾有意思有想法的，也為他那惡劣的兇狠表情望而卻步了。
今天這個不知道哪個班的女生大概自己長得蠻漂亮的，才有膽量鼓起勇氣來。
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得上肥大難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卻穿出不一樣的感覺，窈窕。
程琤和唐子健自是知道許諾的臭脾氣，說過很多次也不見得改。這會兒見一個妹紙居然主動和許諾說話，更別說還是帶著暗示的加微信，第一個啊。
程琤和唐子健不由得紛紛用敬佩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牛人！
“我不認識你，加什麽加！”
女生之前就想過許諾可能會拒絕，然而不管他態度怎麽惡劣，來都來了，總要多試一下，不能輕言放棄。
何況人家說的話也沒錯，不認識的人加什麽微信，她又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太緊張，頭腦發熱直接就說了這樣的話，應該委婉一點的。
“我叫……”
然後她真的開始自我介紹，心裏打好草稿，腦子裏還在幻想狗血劇情，什麽我們現在認識了，可以加了吧。
“我管你叫什麽！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打人了！”
女生全當他是想要擺脫她的糾纏而嚇唬自己。她極力鎮定地一笑，“許諾，我是真的想交你這個朋友……”最好是男朋友。
她以前初中就喜歡他了，別人都怕他，但她見過他給流浪貓喂食笑得特別陽光的樣子，她相信他是個善良心軟的人。隻要她不怕他，他一定會喜歡她的，隻要她不怕他……
媽媽咪呀！真的好害怕！嗚嗚嗚嗚……
許諾根本不想聽她說話，整個教室聽到動靜的在圍觀，走廊外麵聚集的人在圍觀，程琤和唐子健在圍觀，而那個像老奶奶一樣泡茶喝的人在——學習。
他突然站了起來，比女生足足高了一個頭的身高優勢，咄咄逼人地把小女生逼得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
緊接著所有人就看到他相當沒有紳士風度，極度暴力地單手提起板凳，眼睛眯起，嚇得班委們差點去拉住他報告老師。
許諾開始倒數：“三！二！——”
女生終於受不了地拔腿就跑。
許諾放下凳子，環視一周，眾人作鳥散狀。
他心裏得意地笑，瞧瞧，隨便嚇唬一下就跑了，他怎麽可能真的動手打人，真沒用。
唐子健鼓掌，吹了聲口哨，程琤白了他一眼，扭頭調侃許諾，“嘖嘖！你就恃美行兇吧！以後肯定沒有女生喜歡你了。注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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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健頗為讚同的點點頭，雖然他和許諾有些時候性格相似，總是狼狽為奸，但他可比許諾和善得多，也受歡迎得多！他以後肯定不會注孤生。
嘖嘖！這牆頭草！
許諾才不以為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小時候的許諾是個精致的小奶包，小女孩兒都想要跟他玩兒，最開始出於出風頭的思想，覺得受歡迎萬眾矚目的感覺是挺不錯的。
再後來就煩不勝煩，討厭身後跟著哭哭啼啼的小女生，怎麽說都說不走！尤其是年齡大一些後開始有女生給他塞情書，表白什麽的，他真不知道這些女生腦子裏裝的是什麽，豆渣嗎？！！
一個屁大點兒的人就想著談情說愛。偶像劇看多了吧！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就開始板著一張臉，從嚇哭第一個女孩子感覺到莫大的成就感後，樂此不疲！
隨著年齡的增長，臉越來越沉，氣勢越來越足！誰見了不叫聲大佬，真酷！
再說，沒氣勢怎麽收服小弟，怎麽豎立強大不可撼動的地位？！像許諾這樣的中二少年，也就隻會認為氣勢等於陰沉，等於別人怕他。
對於有著強大氣勢的自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厲害！
程琤評價說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完全能夠辟邪！惡鬼退散嘛。
對於他來說，找麻煩的人，還有那些女生，可不就是惡鬼麽，除了……
經過了這麽件事，許諾的人緣明顯更差了。尤其班上的女生，一個個離他三尺遠，外班的人誰提起他，女生們都要皺著眉搖搖頭，實在是太惡劣了。迴到宿舍，他的室友們更是安靜如雞，不會主動跟他說話。
然而許諾還沒有意識到問題，或許他明白，卻也並不在意。
路曼曼前麵有個女生扭頭過來偷偷八卦，“誒誒，他實在太兇了是吧？”
她應和著點了下頭，又聽到對方低聲問，“這樣的人你怎麽還跟他走一起吃飯啊？”
路曼曼笑而不言，女生覺得沒意思撇撇嘴就扭頭迴去了。
……
終於周末放假。
在接連軍訓半個月和一個星期學習的痛苦之後，學生們喜大普奔，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路曼曼和眾人揮手道別後，走入了高三教學樓。
意識到了什麽的許諾蹙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她是要去找人嗎？”
程琤一邊和唐子健分食同一包零食，一邊隨口迴答：“啊，是啊，一個叫夏安的好看學長！”
唐子健趁著她說話的功夫，搶走最後一根辣條，得意地嘲諷，“能有多好看？花癡！”
程琤遺憾且痛恨地看著被他叼著隻露出半截的辣條，哦～它的顏色是多麽的鮮豔動人！
“反正比你帥！”轉而花癡地西子捧心狀，“這麽說吧，跟許諾不相上下！也就風格區別。”
噢，那確實比他帥！
唐子健大力地咀嚼著最後一根辣條，“這一包的味道真是不錯！”
還沒吃得盡興的程琤怨念地看向許諾，“都怪你！”害她分神，導致辣條被搶走。
許諾麵無表情，“嗬嗬，怪我？怪我給你們買了辣條？”
程琤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才想起這位大恩人，她討好地笑，“我說，許哥，要不要考慮再買一包！”小氣鬼！明明她和唐子健兩個人，卻非要買一袋，這不是小氣是什麽？！
“是啊是啊！”一邊的唐子健附和，兩人流露出的表情某一瞬間出奇的一致。
都是那麽蠢！
為什麽隻買一包？因為喜歡看他們兩個人相愛相殺，就這麽簡單！
許諾嘲諷臉，“買再多也不夠你們吃！”說完他就單手插兜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程琤看看他的背影，迴身撞了下唐子健，“他怎麽跟吃了炸/藥包似的，是不是生氣了？”不應該啊，一點小事不至於吧！
唐子健白了她一眼，覺得她想太多，“他不是經常這樣嗎？小見多怪！”
“不對，他絕對生氣了，就憑我女人的第六感！”
“女人？小朋友你在說誰？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產嗎！”
“啊啊啊！唐子健！————”
……
路曼曼上了四樓，走到夏安教室外麵，透過玻璃窗能夠看見，他們老師正在黑板上寫答案。
即使是高三這樣忙碌的時候，也不是誰都那麽專注認真的，不少人注意到了外麵站著的路曼曼。
“夏安。”
夏安的同桌示意他看窗外，然而他其實早一步就看見路曼曼了，衝她笑著點了點頭。
高一高二周五放學，下午比其他時候正常的課程要少一節課，所以路曼曼在走廊外麵挨著圍牆的地方看題卡，順便等夏安他們下課，一等就是一節課。
等下課鈴聲響了後，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走出教室，這個時間是飯點，很快，還留在教室的就隻剩下等夏安的幾個室友。
夏安摸摸她的頭發，“等無聊了吧？”
路曼曼搖頭，晃晃手上的題卡，笑笑，有這個在怎麽會無聊呢。隻有麵對夏安的時候她才會露出孩子的樣子。
雖然路曼曼一學習就很投入，不會無聊，但是對於她在外麵站了一節課，夏安還是表現出不讚同，“下次找間教室等著，別那麽早過來。”
“我怕忘了時間。”確實是，如果她聽到鈴聲再過來的話，夏安走了怎麽辦？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安撫她道，“放心，你不來我不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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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和路曼曼說完話要去吃飯的時候，他的室友們倒是全都湧出來了。
幾個男生推搡著其中一個上前，幹笑，“那個，一起、一起嘛。”
雖然路曼曼來過很多次了，但是夏安卻從來沒有向她介紹過他們，是的，一次都沒有，對這個女孩子，真是維護得緊。其實他們就是八卦八卦而已，好奇得很，但是夏安的嘴巴比鐵門還緊，指望他漏點風出來，還不如期待學校食堂飯菜什麽時候不再出現蛋白質豐富的大青蟲。
夏安皺了皺眉，還沒說什麽，路曼曼扯住了他胳膊，“沒關係。”然後衝他們禮貌地笑笑。
一行人坐在食堂的時候，吃飯都顯得不那麽要緊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問路曼曼問題，她都一一地迴答了。
要是被許諾看見了，鐵定又要暗道不公平，她對夏安的室友倒是寬容得很，比起平常的麵無表情或者公式化微笑來說，可算是真誠得多。
“原來你是夏安的妹妹啊。”
得知真相的室友們也算是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怪不得要藏著掖著，這麽漂亮乖巧的一個妹妹，換了他們也要保護好，免得被些不懷好意的男生給誘惑去。
能夠休息的時間很短，所以吃過晚飯後不久，他們便不再閑聊，起身準備離開食堂。
夏安走在最後，把她送到校門口，囑咐了幾句，看她轉身走遠才離開。
路曼曼叫了輛出租車，向司機師傅報了夏安家的地址。
是的，夏安家。
路曼曼從小就跟著外婆住在南市，所以高中以前都在那邊念書，後來由於外婆去世了，爸爸也在外邊做生意不在家，所以姑父他們把她接到了這邊。
一迴到家，姑媽就說做了許多她愛吃的菜，讓她去洗洗手過來吃飯。她沒有說自己在學校吃過飯了，不然會浪費他們的一番好意。
以前不懂事的時候，她總是拒絕他們的好意，而且並不放在心上，因為是實話實說而已。像今天這樣，自己吃飽了，當然不用再吃，但是姑媽他們會腦補很多，會認為她還是不願接受他們。然後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不小心撞到過姑媽默默垂淚，黯然神傷的樣子。也明白了原來自己那樣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後來她很多話不會說，大多數時候都會接受而不是拒絕，拒絕的話也會想出合理的解釋。
她真的——怕麻煩。
毫無疑問，姑父姑媽是很好的人，對她很好，但是她就是無法敞開心扉，做不到像一個孩子一樣，衝他們撒嬌。在這個家裏，在這個所有人都對她很好的家裏，她居然覺得壓抑，總是輕而易舉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意識到她其實是寄人籬下。偶爾她也會覺得自己很冷血，身體裏流淌的液體大概是冰涼冰涼的。
飯後路曼曼和姑媽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這是姑媽訂下的家規，每個周末，她和夏安姑母一家四口一起看電視，聊聊學校生活。
“剛進新班級，感覺怎麽樣？室友好不好相處？有沒有人欺負你？衣服帶齊了嗎？給你買的餅幹水果吃完了嗎？……”
“挺好的，他們很溫柔，沒有人欺負我，很多，還沒吃完……”路曼曼一一迴答，讓她安心。
途中手機鈴聲響起，是程琤打來的，她點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
“燒烤？我不去。”
“嗯嗯嗯，明天我有事要忙。”
“好的。拜拜。”
路曼曼的手機通常是個擺設，除了他們幾個，誰還會給她打電話。
旁邊的夏父夏母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聽。詫異過後，夏朝給路伊人使了個眼色。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曼曼，新交的朋友嗎？”
朋友嗎？路曼曼想了想點頭承認。
路伊人差點掩飾不住自己的激動，“既然人家約你明天去燒烤，那你就去吧。”路曼曼解釋：“我已經拒絕了，而且我明天有事。”
“能有什麽事？還不是學習！”好不容易見她交個朋友還約她出門，卻拒絕了，夏朝平日裏那麽嚴肅的一個人，說話有點急，緩和的表情不經意間又變的嚴肅了，像在批評教育一樣。路伊人不由得直捅他胳膊，說話嗓門那麽大做什麽，沒得嚇壞孩子。
路曼曼其實真沒覺得有什麽，姑父本來就是一個嚴肅的人，她沒什麽可怕的。
姑父卻像做錯了事一樣，反應過來後，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掛在他那副不苟言笑的臉上顯得不倫不類。
她心裏有些煩悶，所以她不是很喜歡迴家。
“曼曼，學習的事情放一天也不要緊的，你可以多和朋友們出去玩……”路伊人的神色柔軟中閃爍著心疼，是的，他們總是為了她孤單一個人而心疼，路曼曼目光動了動，“我這就給她迴個電話，說我明天會去找她玩。”
路伊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差點喜極而泣，直訥訥道，“好、好誒！”
路曼曼上樓迴了她的房間，向被稱之為父親的人，打去了長途電話，進行每個月例行公事般地行程匯報。每當這個時候，她的語氣更加平淡，表情更加冷漠。
“學習……入學考試第一名。”
“學校……環境挺好的。”
矛盾不可緩和，冰冷繼續蔓延。
電話對麵靜默了一會兒，本來平常這種時候，沒什麽話可說的兩人，寥寥幾句就已經進入了掛電話環節。但今天對麵的人像是想起了什麽，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地感歎。
“你……高中了啊。”
不同於往常話題的進行，像在平靜的湖麵上扔下一顆石子，泛起層層漣漪，激得路曼曼像隻被侵犯領地的野獸，頓時渾身緊繃起來，手裏不自覺捏緊了手機。
沒待她作出什麽迴答，路一平那感慨的語氣如曇花一現，已經消失不見，冰冷地叮囑：“高中禁止早戀。還有，生活費稍後會給你打到卡上。”
“嘟——”
永遠比她先掛電話的人，聲音已經消散，像卸了力道，她緊繃的臉終於緩緩放鬆，身子向下陷入柔軟的被子裏。
一聲短信提示音響起，她點進去，望著那個不小的數字，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扔進床邊的抽屜，走到書桌前坐下，攤開作業本，開始寫這個周末的作業。
姑父姑媽把她當易碎的玻璃，小心翼翼地維護她的情緒，然而她真的不傷心也不難過，但跟他們解釋也是不會被相信的。
迴憶起姑媽的那個眼神，心疼？
她在電視裏看到過地震後那些痛苦得崩潰撕心裂肺的幸存者，見過被父母虐待的幼齡兒童，見過被校園惡霸欺淩的軟弱學生，還見過街上孤零零晃蕩無處可歸的流浪貓流浪狗。
而她，擁有漂亮的長相，優秀的成績，良好的家世，富裕的生活，疼愛她的哥哥和姑父姑媽，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要幸福，所以，她真不覺得自己需要被心疼。
除去他們四人的份，剩下的，許諾提去給了分散在別班的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兄弟。
雲吟高中不少學生都是從許諾他們初中升上來的，所以他的那些兄弟也不少，隻是都在別的班裏。
路曼曼不是特別喜歡甜食，她吃蛋糕吃得很慢，程琤都已經解決完了，她才吃了三分之一。搞得許諾以為她很不情願，後悔分她一塊了。
路曼曼吃完蛋糕後，口腔裏很甜膩，她從書包裏取出包茶葉，去飲水機處接熱水泡茶。
許諾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目視她遠去的背影。
高中生，一個花樣少女，居然會喜歡喝茶？跟個老太太似的。
真是怪胎！
僅這三天所見，他就發現她的生活過得簡直不像個普通女生。
不喝碳酸飲料，不吃零食，隨身攜帶茶葉包，晚上從不晚睡，早睡早起，作息規律得跟機器人一樣（不經意聽程琤說的。）
做什麽事都慢條斯理，永遠不快不慢，明明老師都拖堂了，食堂人多又擠，去晚了不定還能不能打到想吃的菜。
可她偏偏就能拿著本題卡，慢悠悠地走，與旁邊急匆匆經過的那些學生形成鮮明對比。排隊打飯的時候還能聚精會神地看題卡。
如果別人做這事的話，許諾可能會罵一句裝逼！但她嘛，真的是對學習感興趣。
每天從早到晚雷打不動，通常隻要你見到她，那一定是在學習，學習，還是學習。
偶爾碰到她總算在看課外書，卻是名著！-_-||
碰上同學招唿，就掛上永遠角度不變的刻板式微笑，除此之外，大多數情況，一律麵無表情。
長得那麽漂亮的女生，不跟異/性/交好，不跟其他女生三五成群地八卦，聊劇，身邊要說交好的，也隻有一個死皮賴臉的程琤。
但她確實喜歡獨處。大多數時候都一個人去做事，哪怕程琤說晚了某個菜沒有，連聲催促，也沒見她因為程琤而加快腳步，反而叫程琤先走別管她。
許諾還在想些有的沒的，門口有一個女生進來了，打斷了他的發散思維。
這個女生比較厲害，一來就一鼓作氣，直接突出主題，“許諾？能、能加一下微信嗎？”
許諾長得精致帥氣有目共睹，但就是總陰沉著一張臉，兇得讓人不敢接近。
來了這麽些天，除了程琤他們幾個，也沒人能跟他說上幾句話。你笑容滿麵地跟他說話，他還那幅可怕的的樣子，任誰都會心裏有點不爽，更多的是發怵。
時間一長，大家也就都知道他不好惹了。
本來這個年齡階段大多數女生都還很純潔，對他感興趣，想和他說話也就是抱著一種追星的態度，八卦八卦帥哥而已，當然偶爾也會幻想，自己和個這樣的大帥哥戀愛那樣簡直不要太好！
剩下的，對許諾有意思有想法的，也為他那惡劣的兇狠表情望而卻步了。
今天這個不知道哪個班的女生大概自己長得蠻漂亮的，才有膽量鼓起勇氣來。
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得上肥大難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卻穿出不一樣的感覺，窈窕。
程琤和唐子健自是知道許諾的臭脾氣，說過很多次也不見得改。這會兒見一個妹紙居然主動和許諾說話，更別說還是帶著暗示的加微信，第一個啊。
程琤和唐子健不由得紛紛用敬佩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牛人！
“我不認識你，加什麽加！”
女生之前就想過許諾可能會拒絕，然而不管他態度怎麽惡劣，來都來了，總要多試一下，不能輕言放棄。
何況人家說的話也沒錯，不認識的人加什麽微信，她又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太緊張，頭腦發熱直接就說了這樣的話，應該委婉一點的。
“我叫……”
然後她真的開始自我介紹，心裏打好草稿，腦子裏還在幻想狗血劇情，什麽我們現在認識了，可以加了吧。
“我管你叫什麽！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打人了！”
女生全當他是想要擺脫她的糾纏而嚇唬自己。她極力鎮定地一笑，“許諾，我是真的想交你這個朋友……”最好是男朋友。
她以前初中就喜歡他了，別人都怕他，但她見過他給流浪貓喂食笑得特別陽光的樣子，她相信他是個善良心軟的人。隻要她不怕他，他一定會喜歡她的，隻要她不怕他……
媽媽咪呀！真的好害怕！嗚嗚嗚嗚……
許諾根本不想聽她說話，整個教室聽到動靜的在圍觀，走廊外麵聚集的人在圍觀，程琤和唐子健在圍觀，而那個像老奶奶一樣泡茶喝的人在——學習。
他突然站了起來，比女生足足高了一個頭的身高優勢，咄咄逼人地把小女生逼得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
緊接著所有人就看到他相當沒有紳士風度，極度暴力地單手提起板凳，眼睛眯起，嚇得班委們差點去拉住他報告老師。
許諾開始倒數：“三！二！——”
女生終於受不了地拔腿就跑。
許諾放下凳子，環視一周，眾人作鳥散狀。
他心裏得意地笑，瞧瞧，隨便嚇唬一下就跑了，他怎麽可能真的動手打人，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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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才不以為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小時候的許諾是個精致的小奶包，小女孩兒都想要跟他玩兒，最開始出於出風頭的思想，覺得受歡迎萬眾矚目的感覺是挺不錯的。
再後來就煩不勝煩，討厭身後跟著哭哭啼啼的小女生，怎麽說都說不走！尤其是年齡大一些後開始有女生給他塞情書，表白什麽的，他真不知道這些女生腦子裏裝的是什麽，豆渣嗎？！！
一個屁大點兒的人就想著談情說愛。偶像劇看多了吧！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就開始板著一張臉，從嚇哭第一個女孩子感覺到莫大的成就感後，樂此不疲！
隨著年齡的增長，臉越來越沉，氣勢越來越足！誰見了不叫聲大佬，真酷！
再說，沒氣勢怎麽收服小弟，怎麽豎立強大不可撼動的地位？！像許諾這樣的中二少年，也就隻會認為氣勢等於陰沉，等於別人怕他。
對於有著強大氣勢的自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厲害！
程琤評價說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完全能夠辟邪！惡鬼退散嘛。
對於他來說，找麻煩的人，還有那些女生，可不就是惡鬼麽，除了……
經過了這麽件事，許諾的人緣明顯更差了。尤其班上的女生，一個個離他三尺遠，外班的人誰提起他，女生們都要皺著眉搖搖頭，實在是太惡劣了。迴到宿舍，他的室友們更是安靜如雞，不會主動跟他說話。
然而許諾還沒有意識到問題，或許他明白，卻也並不在意。
路曼曼前麵有個女生扭頭過來偷偷八卦，“誒誒，他實在太兇了是吧？”
她應和著點了下頭，又聽到對方低聲問，“這樣的人你怎麽還跟他走一起吃飯啊？”
路曼曼笑而不言，女生覺得沒意思撇撇嘴就扭頭迴去了。
……
終於周末放假。
在接連軍訓半個月和一個星期學習的痛苦之後，學生們喜大普奔，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路曼曼和眾人揮手道別後，走入了高三教學樓。
意識到了什麽的許諾蹙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她是要去找人嗎？”
程琤一邊和唐子健分食同一包零食，一邊隨口迴答：“啊，是啊，一個叫夏安的好看學長！”
唐子健趁著她說話的功夫，搶走最後一根辣條，得意地嘲諷，“能有多好看？花癡！”
程琤遺憾且痛恨地看著被他叼著隻露出半截的辣條，哦～它的顏色是多麽的鮮豔動人！
“反正比你帥！”轉而花癡地西子捧心狀，“這麽說吧，跟許諾不相上下！也就風格區別。”
噢，那確實比他帥！
唐子健大力地咀嚼著最後一根辣條，“這一包的味道真是不錯！”
還沒吃得盡興的程琤怨念地看向許諾，“都怪你！”害她分神，導致辣條被搶走。
許諾麵無表情，“嗬嗬，怪我？怪我給你們買了辣條？”
程琤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才想起這位大恩人，她討好地笑，“我說，許哥，要不要考慮再買一包！”小氣鬼！明明她和唐子健兩個人，卻非要買一袋，這不是小氣是什麽？！
“是啊是啊！”一邊的唐子健附和，兩人流露出的表情某一瞬間出奇的一致。
都是那麽蠢！
為什麽隻買一包？因為喜歡看他們兩個人相愛相殺，就這麽簡單！
許諾嘲諷臉，“買再多也不夠你們吃！”說完他就單手插兜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程琤看看他的背影，迴身撞了下唐子健，“他怎麽跟吃了炸/藥包似的，是不是生氣了？”不應該啊，一點小事不至於吧！
唐子健白了她一眼，覺得她想太多，“他不是經常這樣嗎？小見多怪！”
“不對，他絕對生氣了，就憑我女人的第六感！”
“女人？小朋友你在說誰？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產嗎！”
“啊啊啊！唐子健！————”
……
路曼曼上了四樓，走到夏安教室外麵，透過玻璃窗能夠看見，他們老師正在黑板上寫答案。
即使是高三這樣忙碌的時候，也不是誰都那麽專注認真的，不少人注意到了外麵站著的路曼曼。
“夏安。”
夏安的同桌示意他看窗外，然而他其實早一步就看見路曼曼了，衝她笑著點了點頭。
高一高二周五放學，下午比其他時候正常的課程要少一節課，所以路曼曼在走廊外麵挨著圍牆的地方看題卡，順便等夏安他們下課，一等就是一節課。
等下課鈴聲響了後，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走出教室，這個時間是飯點，很快，還留在教室的就隻剩下等夏安的幾個室友。
夏安摸摸她的頭發，“等無聊了吧？”
路曼曼搖頭，晃晃手上的題卡，笑笑，有這個在怎麽會無聊呢。隻有麵對夏安的時候她才會露出孩子的樣子。
雖然路曼曼一學習就很投入，不會無聊，但是對於她在外麵站了一節課，夏安還是表現出不讚同，“下次找間教室等著，別那麽早過來。”
“我怕忘了時間。”確實是，如果她聽到鈴聲再過來的話，夏安走了怎麽辦？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安撫她道，“放心，你不來我不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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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和路曼曼說完話要去吃飯的時候，他的室友們倒是全都湧出來了。
幾個男生推搡著其中一個上前，幹笑，“那個，一起、一起嘛。”
雖然路曼曼來過很多次了，但是夏安卻從來沒有向她介紹過他們，是的，一次都沒有，對這個女孩子，真是維護得緊。其實他們就是八卦八卦而已，好奇得很，但是夏安的嘴巴比鐵門還緊，指望他漏點風出來，還不如期待學校食堂飯菜什麽時候不再出現蛋白質豐富的大青蟲。
夏安皺了皺眉，還沒說什麽，路曼曼扯住了他胳膊，“沒關係。”然後衝他們禮貌地笑笑。
一行人坐在食堂的時候，吃飯都顯得不那麽要緊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問路曼曼問題，她都一一地迴答了。
要是被許諾看見了，鐵定又要暗道不公平，她對夏安的室友倒是寬容得很，比起平常的麵無表情或者公式化微笑來說，可算是真誠得多。
“原來你是夏安的妹妹啊。”
得知真相的室友們也算是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怪不得要藏著掖著，這麽漂亮乖巧的一個妹妹，換了他們也要保護好，免得被些不懷好意的男生給誘惑去。
能夠休息的時間很短，所以吃過晚飯後不久，他們便不再閑聊，起身準備離開食堂。
夏安走在最後，把她送到校門口，囑咐了幾句，看她轉身走遠才離開。
路曼曼叫了輛出租車，向司機師傅報了夏安家的地址。
是的，夏安家。
路曼曼從小就跟著外婆住在南市，所以高中以前都在那邊念書，後來由於外婆去世了，爸爸也在外邊做生意不在家，所以姑父他們把她接到了這邊。
一迴到家，姑媽就說做了許多她愛吃的菜，讓她去洗洗手過來吃飯。她沒有說自己在學校吃過飯了，不然會浪費他們的一番好意。
以前不懂事的時候，她總是拒絕他們的好意，而且並不放在心上，因為是實話實說而已。像今天這樣，自己吃飽了，當然不用再吃，但是姑媽他們會腦補很多，會認為她還是不願接受他們。然後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不小心撞到過姑媽默默垂淚，黯然神傷的樣子。也明白了原來自己那樣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後來她很多話不會說，大多數時候都會接受而不是拒絕，拒絕的話也會想出合理的解釋。
她真的——怕麻煩。
毫無疑問，姑父姑媽是很好的人，對她很好，但是她就是無法敞開心扉，做不到像一個孩子一樣，衝他們撒嬌。在這個家裏，在這個所有人都對她很好的家裏，她居然覺得壓抑，總是輕而易舉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意識到她其實是寄人籬下。偶爾她也會覺得自己很冷血，身體裏流淌的液體大概是冰涼冰涼的。
飯後路曼曼和姑媽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這是姑媽訂下的家規，每個周末，她和夏安姑母一家四口一起看電視，聊聊學校生活。
“剛進新班級，感覺怎麽樣？室友好不好相處？有沒有人欺負你？衣服帶齊了嗎？給你買的餅幹水果吃完了嗎？……”
“挺好的，他們很溫柔，沒有人欺負我，很多，還沒吃完……”路曼曼一一迴答，讓她安心。
途中手機鈴聲響起，是程琤打來的，她點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
“燒烤？我不去。”
“嗯嗯嗯，明天我有事要忙。”
“好的。拜拜。”
路曼曼的手機通常是個擺設，除了他們幾個，誰還會給她打電話。
旁邊的夏父夏母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聽。詫異過後，夏朝給路伊人使了個眼色。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曼曼，新交的朋友嗎？”
朋友嗎？路曼曼想了想點頭承認。
路伊人差點掩飾不住自己的激動，“既然人家約你明天去燒烤，那你就去吧。”路曼曼解釋：“我已經拒絕了，而且我明天有事。”
“能有什麽事？還不是學習！”好不容易見她交個朋友還約她出門，卻拒絕了，夏朝平日裏那麽嚴肅的一個人，說話有點急，緩和的表情不經意間又變的嚴肅了，像在批評教育一樣。路伊人不由得直捅他胳膊，說話嗓門那麽大做什麽，沒得嚇壞孩子。
路曼曼其實真沒覺得有什麽，姑父本來就是一個嚴肅的人，她沒什麽可怕的。
姑父卻像做錯了事一樣，反應過來後，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掛在他那副不苟言笑的臉上顯得不倫不類。
她心裏有些煩悶，所以她不是很喜歡迴家。
“曼曼，學習的事情放一天也不要緊的，你可以多和朋友們出去玩……”路伊人的神色柔軟中閃爍著心疼，是的，他們總是為了她孤單一個人而心疼，路曼曼目光動了動，“我這就給她迴個電話，說我明天會去找她玩。”
路伊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差點喜極而泣，直訥訥道，“好、好誒！”
路曼曼上樓迴了她的房間，向被稱之為父親的人，打去了長途電話，進行每個月例行公事般地行程匯報。每當這個時候，她的語氣更加平淡，表情更加冷漠。
“學習……入學考試第一名。”
“學校……環境挺好的。”
矛盾不可緩和，冰冷繼續蔓延。
電話對麵靜默了一會兒，本來平常這種時候，沒什麽話可說的兩人，寥寥幾句就已經進入了掛電話環節。但今天對麵的人像是想起了什麽，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地感歎。
“你……高中了啊。”
不同於往常話題的進行，像在平靜的湖麵上扔下一顆石子，泛起層層漣漪，激得路曼曼像隻被侵犯領地的野獸，頓時渾身緊繃起來，手裏不自覺捏緊了手機。
沒待她作出什麽迴答，路一平那感慨的語氣如曇花一現，已經消失不見，冰冷地叮囑：“高中禁止早戀。還有，生活費稍後會給你打到卡上。”
“嘟——”
永遠比她先掛電話的人，聲音已經消散，像卸了力道，她緊繃的臉終於緩緩放鬆，身子向下陷入柔軟的被子裏。
一聲短信提示音響起，她點進去，望著那個不小的數字，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扔進床邊的抽屜，走到書桌前坐下，攤開作業本，開始寫這個周末的作業。
姑父姑媽把她當易碎的玻璃，小心翼翼地維護她的情緒，然而她真的不傷心也不難過，但跟他們解釋也是不會被相信的。
迴憶起姑媽的那個眼神，心疼？
她在電視裏看到過地震後那些痛苦得崩潰撕心裂肺的幸存者，見過被父母虐待的幼齡兒童，見過被校園惡霸欺淩的軟弱學生，還見過街上孤零零晃蕩無處可歸的流浪貓流浪狗。
而她，擁有漂亮的長相，優秀的成績，良好的家世，富裕的生活，疼愛她的哥哥和姑父姑媽，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要幸福，所以，她真不覺得自己需要被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