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雋愕然不解。


    公主是他們這個使團存在的根本意義,公主都沒了,那還要什麽使團?


    偷換公主這麽大的事情,自己事急從權,做了靈機一動的處置。


    隻要鬆讚王子答應,這個彌天大禍,就能大家一起扛住。


    但是畢竟燕王才是使團的話事人,趙贏為什麽說不要告訴燕王?


    林雋看著趙贏,看他如何解釋。


    趙贏向林雋走近一點,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抬手放出一道隔音符,把自己和林雋籠罩其中。


    “老林,公主遇刺身亡的情況,在我們來之前,燕王其實就知道了。”


    他看著林雋:“他自己不置可否,讓你來處置,你覺得燕王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啊。”


    林雋撓撓頭:“那你說曾師兄是什麽意思?”


    “隻要事情沒有上報到朝廷,那麽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燕王應該沒有想到,你會讓唐夫人取代公主這步妙棋。”


    “但是......”


    趙贏眼神灼灼閃動:“公主可以是在春色樓死的,也可以是在行署死的,但是最合適的地方,其實是在夜宴之中。”


    “寧州府中的幾個主官,圖謀不軌,暗殺公主。大家防護不周的責任是有的,但不至於是罪不可赦。”


    “我想這才是燕王想要的結果。”


    “不過,這樣一來,就得如實上報寧州府中的謀逆之事。那麽陛下就得提前和把持文官係統的那幾大望族,撕破臉皮了。”


    “咱們手裏,並沒有過硬的憑據。人犯交迴朝歌,山長水遠,路上難保不出問題。到時候人證物證都不夠確鑿,這不是給陛下和衛公出難題?”


    林雋微微張大了嘴巴:“胖兄,按你的意思,如果不是公主遇刺。那麽這些狗官們謀逆的事情,難道還不如實上報麽?”


    趙贏點點頭:“魔族潛入行刺,死幾個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雋瞠目結舌:“胖兄,這不是欺君之罪麽?”


    趙贏搖搖頭:“老林,事情的真相,你當陛下真會不知道的麽?衛公的東院,會記下這筆賬。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清算的好時機。”


    他目光深邃:“陛下乃是千古聖主,雄才偉略。收複故土,蕩平魔族,威加海內,四夷臣服,那才是陛下的心願。”


    “我大隨立國時日尚淺,根基未見牢固,陛下想要做大事,多有掣肘,所以現在嘛,內部不能有太大的板蕩。”


    “令尊秦國公是武臣首領,朝局中文武之間的矛盾,你應該略知一二吧?”


    “你自己也坐過天牢,經受了三司會審,還審過一次詔獄。你的身份如此尊貴,都險些被置於死地。”


    “除了文武之爭,陛下的兒子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秦王如果囂張跋扈,真的隻是陛下和皇後的縱容麽?”


    “兄弟,現在情況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內訌啊。”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林雋心中感慨:


    自己雖然是個掛逼,又有後世的經驗,但是這些為官和朝局的彎彎繞繞,哪裏玩得轉?


    說白了,自己就有點小聰明。


    趙贏這樣年紀輕輕就把屠龍術玩得賊溜的家夥,才是有大智慧啊。


    林雋點點頭:“還是胖兄你有見識,我確實太膚淺了。”


    他迴頭看看燈火尚明的花廳:“那麽要盡快,請這位新公主,趕緊迴到行署,免得穿幫。”


    “情況都在掌握之中,天亮之前,公主迴到行署中就可以了。”


    趙贏想了想道:“時間還有,何況此次遠行在即,公主殿下在倉卒之際,也許還需要做些收拾行裝的事情。”


    他神情猶豫了一下,看向林雋:“何況,行署中也需要處理善後,做些準備迎駕的事情。”


    林雋看趙贏神色不對,心中升起疑惑:“胖兄,行署中迎駕儀仗,此時應該一應俱全,還要準備什麽?”


    趙贏笑笑不語,揮手撤去隔音符:“老林,一炷香的時間到了。”


    “啊,對。”


    林雋一拍腦門:“鬆讚王子還等著呢,咱們去聽聽他怎麽說?”


    “王子其實是個聰明人。”


    趙贏很篤定:“這個方案,對他也是最優解。除了大隨駙馬這個頭銜,一旦他答應下來,就是默許東院在他身邊放了一個眼線。”


    “雖然不自在,但是誰不想和衛公做朋友呢?”


    “瞬息之間,你就能想出這出偷天換日的妙計,兄弟也很佩服啊。”


    林雋搖搖頭:“胖兄,我可沒你想得那麽遠。誤打誤撞,突然靈光一閃,覺得可行而已。”


    對嘛,項少龍已經實踐過了,這是可行之計。


    我不過是照葫蘆畫瓢嘛。


    隻是人家手筆和氣魄更大,換的是千古第一帝,小弟我換了一個公主而已。


    兩人走進花廳。


    唐夫人和鬆讚王子相對而坐,看上去表情都很平靜。


    “王子,我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林雋一臉嚴肅表情:“我說過了,不會勉強於你。但是現在,你必須給我答案了。”


    鬆讚王子看了唐夫人一眼,然後站起身來,抱拳道:“林將軍,你說的事情,小王答應了。”


    “我願意娶嫂子,以後嫂子就是我夫人。”


    鬆讚王子說完意識到不對,連忙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心裏,嫂子永遠就是嫂子。”


    林雋和趙贏對視一眼,都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判斷,鬆讚王子大概率會答應,不過此時親耳聽到答案,才算是塵埃落定,足可安心。


    唐夫人也站起身,向林雋道:“林將軍,妾身要去收拾準備一下,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


    這都在林雋意料之中,他點點頭道:“殿下請便。現在開始,謝韜媛已經死了,你就是文純公主。”


    唐夫人頷首,表示明白,然後轉身走出花廳。


    趙贏向林雋道:“林大人,那就請王子先迴行署休息。公主殿下準備好了,再迴去那邊。我來安排護送王子,就不勞大人費心,大人你看?”


    有鬆讚王子在場,趙贏對林雋說話,也依足規矩,顯得很正式。


    林雋點點頭“如此甚好。”


    趙贏帶著鬆讚王子走出花廳,把院子外麵等候的劉安召喚過來,低聲耳語了一陣。


    劉安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唐夫人的貼身老仆忠伯,一直守在花廳門口。


    劉安走上前,跪下來給忠伯磕了個響頭,然後一句話都沒說,爬起身來,帶著鬆讚王子離開。


    忠伯恍如未見,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林雋和趙贏對視一眼,都有些好奇,但此時卻也不便相問。


    林雋和趙贏走進花廳,把唐木也叫了過來,一起等候唐夫人。


    燭火搖曳,畢畢剝剝的作響。


    此時已經是深夜,今天發生如此多的變故,三人都很疲憊,各自養神,相對無聲。


    林雋腦中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總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他突然一下坐直了身子,衝趙贏道:“胖兄,計劃還有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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