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卿北溪召喚自己,顧月影看了金舟一眼:“稍等。”


    白影一閃,她來到了卿北溪身邊。


    顧月影躬身向卿北溪行了一禮:“天宗有何吩咐?”


    “你我也算有緣。”卿北溪手撚白須,嗬嗬笑道:“可還記得,並肩共劍之時?”


    “天宗傳藝,弟子幸何如之?”


    顧月影微一凝神,想起了當日在長明祠中,林雋苦哈哈地挖坑準備活埋自己的時候,卿北溪傳了她一套劍法。


    當時卿北溪手持青草,宛若利劍在握,與顧月影翩翩同起。


    第一遍,顧月影有四式看不明白。


    到了第二遍上麵,則是融會貫通,毫無滯澀。


    這也算是很難得的天賦了。


    但林雋記得,自己懇求卿北溪也收了顧月影為徒的時候,卿北溪的原話是:“這女娃子的天資,還是稍差了些......”


    當然這也得看跟什麽人比。


    卿北溪當年偶遇寧折,死纏爛打要寧折拜他為師。


    寧折卻道“這天下,誰人能教得了我?”


    卻不過卿北溪的盛情,最後勉為其難地認了卿北溪做師兄,入了天龍宗門牆。


    卿北溪代師收徒傳藝,結果寧折一日之內,連破三境。


    從一個普通人,成了一個中三境的六品修行者。


    而起據卿北溪迴憶,寧折猶有大把餘力,再破三境,也不在話下。


    隻是怕遭天譴,這才作罷。


    這樣驚才絕豔不世出的天才,不說要天下了,就算縱觀古今,也難有人及。


    所以卿北溪說顧月影“天資稍欠”,倒也是實話實說。


    不過林雋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


    連顧月影這樣的“天選之女”,卿北溪都看不上,他怎麽會選了自己當時這個廢材做關門弟子?


    真是讓人好生費解......


    林雋千頭萬緒之間,隻聽顧月影又朗聲道:“天宗大恩,弟子日夜勤練所學劍法,不敢稍有鬆懈。”


    唉,林雋心中暗自嗟歎,頗有感觸:


    怎麽這個修行的世界裏,也是如此內卷?


    顧月影是本門出了名的“卷王”不提,連位高權重的衛公,在得到自己敬獻的《葵花寶典》之後,也是連夜苦練。


    咋一見麵之下,差點把林雋用劍釘在了大樹之上。


    連保命的“神行百變”和“六脈神劍”,也形同虛設......


    卿北溪點點頭:“那麽你就以這一套‘遊龍二十四式’,去會一會金門主。”


    說著撚須又道:“小女娃可還記得,習劍之時,我說過什麽?”


    顧月影凝神迴憶,然後答道:“如遇對手的境界差相仿佛,始終是劍離自己越近,威力越強大。”


    說著她按當時卿北溪的動作,抬臂伸指,在麵前虛空畫了一個半圓:


    “長劍在手,天下無人能進本宗葉師祖身前一尺之地。”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卿北溪揮揮手:“去吧。”


    眾弟子聽到兩人對答,頓時群情聳動,暗自竊竊私語。


    陳良和張自淳站在卿北溪左右兩側,知道這位師祖沒什麽架子,於是頭碰頭地湊到一起低聲討論。


    陳良好奇問道:“大師兄,遊龍二十四式,不是咱們北宗的鎮派劍法嗎?你學過沒有?”


    “我學個雞毛啊!”張自淳悄聲道:“我是個丹修藥修好不好?”


    他撇了陳良一眼(當然陳良看到的,張大師兄的目光夾角,至少歪出了幾十度):“倒是陳師弟你,你的授業恩師,咱的二師叔不是修行了劍道麽?”


    “遊龍二十四式,你學了幾式了呢?”


    “小弟慚愧。”陳良抹了額頭上的一把汗:“小弟沉浸於奇技淫巧之術,登不得大雅之堂......”


    卿北溪咳嗽了兩聲,張自淳和陳良連忙各自站直,不敢再說下去。


    此時顧月影已經走到了金舟麵前。


    兩人向對而立,互相拱手道禮。


    顧月影握住劍柄,毫無花巧地踏踏實實拔出了“破軍”神劍。


    破軍一入她手,立刻金光閃耀,氣勢顯得鋒銳雄渾無比。


    劍尖斜斜向下,劍氣充盈劍身周圍,與她自身清麗絕倫的氣質,相得益彰渾然一體。


    “小女娃子練得還不壞!”


    卿北溪一見之下,老懷安慰,伸手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了一把二胡來。


    與顧月影相對而立的金舟伸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把細細的綠色長劍。


    “我的這把劍,叫做‘柳色新’。”


    卿北溪杵在這裏,金舟也不自稱“本門主”了,而是客氣地以“我”自稱。


    金舟肅容道:“我就以此劍,向姑娘討教一下。”


    他身材高大魁偉,而手中的綠劍則是細窄狹長,人和劍顯得極不相稱。


    林雋聽到金舟說手中長劍叫做“柳色新”,下意識地腦中蹦出“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隻不過此地是寧州,季節也早過了春季,有些不應景。


    但是那長劍一碧如泓,倒是和新出的柳色差不太多。


    兩人此時都是長劍在手,顧月影搶先攻了上去。


    林雋雖然不習劍訣,但是這套“遊龍二十四式”,正是他在為自己挖坑時候所親眼目睹。


    他有過目不忘之能,這一看之下,赫然正是當日的樣子。


    隻是比之當初,現在是與敵人相搏,顧月影的身影和劍式,不知道快出了多少倍。


    而金舟麵前,泛起了一片綠色劍光。


    柳色新這把細劍,在他身前一尺之地,飛速轉動,拉出了一麵綠色的光盾。


    “破軍”金色的劍光,如疾風暴雨一般灑落在綠色光盾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劍鳴之音,


    綠色光盾如風雨中的一樹楊柳,隨著金光飛快飄拂移動,卻是一滴風雨,也進不來這一尺之地。


    圍觀的人都看得出來,金舟明顯有些放水的意圖,保持隻守不攻的狀態。


    但是他畢竟是三品劍修的境界實力,顧月影無論如何,也無法以中三境的修為,攻進對方的防禦範圍之內。


    現在看似顧月影的攻勢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可金舟一旦出手反擊,說不定顧月影會被一擊即潰。


    卿北溪如此放心地讓顧月影出戰,難道以他大宗師的眼力,會看不出這些?


    就這此時,場中響起了二胡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卿北溪端坐身姿,正在奏曲。


    這首曲調闊達通透,豪情縱橫,聞之有一種熱血奔湧、氣衝霄漢之感。


    林雋心中一動:


    這首曲子,不正是《滄海一聲笑》麽?


    卿北溪在此時拉出此曲,可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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