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雋想了想,唐二十七在臨死之前,的確是說過一句話的。


    他向王令薑道:“唐二十七先生說——真的好留戀,這人世間啊。”


    林雋此刻才明白,唐二十七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唐二十七到邊遠偏僻的寧州府來做暗探,其實並不是孑然一身。


    他是和自己的愛人,一起來到此地。


    這裏的風景雖然難談美好,也並不多麽繁華錦繡。


    但是在哪裏不重要。


    和誰在一起,最重要。


    這麽相守過了平靜而溫馨的一段時光,所以唐二十七才會如此眷戀人世。


    王令薑又道:“還有麽?”


    接著追問道:“是不是情況不允,他已經來不及開口了?”


    林雋聞言愣了一下。


    當時唐二十七已經服下了滅魂丹,身體和神識都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不多時就灰飛煙滅,並沒有再多說什麽了。


    而且在唐二十七的認知裏麵,其實這句話,應該已經足夠表達他對愛人的感情了吧?


    單獨留下什麽特別親切的話給愛人,她聽到之後,會不會因此而更加傷心呢?


    見林雋沉默,王令薑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


    世上不管男女之間的感情多麽深厚,互相之間多麽知根知底,但終究男女有別,很難在思想上,做到完全共鳴和同步。


    唐二十七沒有留下情深義重的遺言,是因為不想讓愛人過度傷心。


    也因為他沒有單獨留話,讓王令薑不免遺憾神傷,覺得有被忽視。


    女人需要的,不僅僅是愛,還要唯一的偏愛。


    不管多麽聰明、睿智、冷靜、鎮定的女性,當她真的奮不顧身地,投入到這樣一段感情中之後,往往考慮事情的時候,也不會那麽全麵客觀了。


    即使王令薑考慮到的情況,已經非常接近當時的實際狀況。


    但是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失望之情,也是頗為明顯的。


    林雋有些不忍心,看著這對夫妻男人身死、女人悲苦。


    於是開口說道:“是唐二十七先生告訴了我,你的真名。對了,其實他還有些話,讓我帶給你。隻是……我有點不好意思說。”


    言下之意,就是您先生托我帶的這些話,可能有點肉麻……


    所以他一開始,才沒有好意思說出來。


    王令薑眼中一亮,目注林雋:“哦?大人無須介意,盡管說就是了。他,還說了什麽?”


    林雋想了想,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不怕念起,唯恐覺遲,既已執手,此生無憾。”


    王令薑聽完林雋這幾句話,閉上雙眼,深深地唿吸,胸口起伏了幾下。


    她的鼻翼、嘴角、眼眉都在微微顫動。


    她頓時覺得,自己所承受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過了片刻,她平靜了下來,向林雋點點頭道:“多謝大人。”


    林雋道:“唐夫人不必客氣。我和唐二十七先生,雖然素昧平生,但是這次見到他,讓我也很是佩服。”


    “他是很不錯的。”王令薑點點頭,並沒有遜謝:“他是個很勇敢的人。”


    林雋頷首深表讚許:“我在唐先生身上,看到了真正的英雄主義體現。”


    “英雄主義?”王令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大人,那在你看來,什麽是真正的英雄主義呢?”


    “世間隻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林雋沉聲道:“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


    “唐先生本是才華橫溢的翩翩君子,現在隱藏於邊遠的寧州府,做些以往沒有學過也沒有練過的潛伏事情,卻甘之如飴。”


    “他麵對絕境之時,仍然在為我這個後輩,考慮未來的可能。”


    “他吃了很多苦,也遭了很多罪,可是離開的時候,很平靜和安詳。”


    王令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滴落下來。


    她和一般的女子還是不一樣。


    心中痛得死去活來,卻沒有叫一聲苦出來,更沒有聲嘶力竭、泣不成聲的表現。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盡量讓自己的淚水停下來。


    林雋看在眼裏,也是佩服不已。


    王令薑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慢慢喝了下去。


    一杯水喝完,她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她向林雋道:“大人,咱們說正事吧。”


    林雋點點頭道:“好。”


    然後又道:“你的代號是什麽?我在資料裏麵,為什麽沒有看見?”


    王令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的代號,是‘蟾蜍’。我和二十七郎的代號,都是‘蟾蜍’。蟾蜍,不隻是他一個人。”


    林雋點點頭道:“明白了,這樣也是為了保護你。這樣看來,寧州府中,東院的其他人,跟你之間,應該從沒有過接觸了?”


    王令薑道:“不錯。因為我的任務,就是跟魔族那邊的內應聯係。為了安全起見,衛公隔開了我和其他所有人的接觸。甚至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林雋想了想問道:“包括‘山羊’麽?”


    “山羊?”王令薑疑惑道:“山羊是誰?我不知道這個人。”


    “山羊是寧州府在東院的負責人。”林雋道:“唐先生沒告訴過你?”


    “沒有。”王令薑搖搖頭:“我知道東院在寧州府,還有其他暗探,但是具體是誰,代號是什麽,二十七郎不會說,我也不會問他。”


    她強調了一下:“這是衛公定下的規矩。”


    林雋晃了晃自己腦袋,向王令薑道:“唐夫人,我現在腦袋也有點暈乎。”


    “咱們現在這樣的說話方式,太散太慢。”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想麻煩你,把你現在知道的重要情況,先說上一遍。我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問你如何?”


    王令薑點點道:“好。”


    她一邊迴憶,一邊講述自己知道的情況:


    “我所知道的情況,是這樣的。”


    “十數日前,我收到消息,有一個投效我大隨的魔族重要人物,近日要來寧州府。”


    “此人指定,要見我朝的某個大人物。見麵目的,魔族那邊沒有說。”


    “這個消息,二十七郎報迴了朝歌城東院。”


    “東院那邊,要我安排見麵的兩人,在春色樓接頭。”


    “三日之前,二十七郎突然信訊全無,我預感應該是出了什麽狀況。”


    “因為在這樣重要的時刻,他絕不可能連續三日都不出現。”


    “在大人你來之前,二十七郎說過,現在情況複雜。但是如果直接能找到我的,一定就是朋友。”


    “整個寧州府,就隻有他和忠伯,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如果大人你來了,二十七郎沒有一起出現,那麽他就是遭到不測了。”


    “他說過,他會守護你左右,用生命,來保護你的安全,直到最後一刻。”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王令薑說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林雋想了想,向王令薑問了一個問題:“你是否知道,這個魔族重要人物,是什麽地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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