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雋和顧月影對望一眼,都是大吃一驚。


    顧月影忍不住問道:“前輩,您這是要林師弟挖個坑,把自己活埋進去?”


    卿北溪點點頭道:“沒錯,就是如此。”


    林雋雖然知道師傅肯定不會害自己,但還是問了一句:“弟子把自己活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死?”


    他一邊問,一邊看著卿北溪的臉色。


    卿北溪眼望遠方,也不看兩人一眼,隻是淡淡道:“有老夫在此,大可放心去死。”


    林雋不再多言,撿起鐵鍬,開始挖坑。


    卿北溪看看林雋,又看看顧月影,若有所思。


    他手撫白須,向顧月影道:“女娃娃,你到長明祠中守靈。如我所料不差,你應該是要到劍塚中去選劍了吧?”


    顧月影早知卿北溪必非常人,聽他所言,倒也並不吃驚,點頭道:“正是如此,弟子守靈完畢,就會擇日前去劍塚之中選劍。”


    旁邊正在吭哧吭哧用力挖坑的林雋一下想起,顧月影生日那天晚上,正是要自己陪她一同前往劍塚,去挑一把劍。


    他不由得看向顧月影,心中很是為她高興。


    正好顧月影也在看向他,兩人視線一觸,又都收了迴去。


    林雋心中禁不住地微微一甜,手上更是有力。


    卿北溪微微一笑:“女娃娃,你現在是中三境,雖可禦劍,但如無人在旁護持,飛劍離身,風險很大,你可知曉?”


    顧月影想起那日,親眼目睹諸多修行者行刺衛進忠的事情。


    她自己看到過,一名劍修,沒有武夫護持的情況下,被兩名婦人輕鬆殺死,不禁心中微微一寒。


    又想起那日山道上與魔族劍修之戰,對方境界實力遠過己方四人,卻被四人搞得狼狽不堪,終致功敗垂成。


    向卿北溪道:“確如前輩所言,弟子也曾見過此等情景。”


    卿北溪道:“未到上三境之時,若無必要,劍在自己手中,才是最保險的。我看你身法輕靈,既然有緣,我們大家探討幾式可好?”


    顧月影聽他口氣,雖說是探討,實際上是要傳授自己劍技,忙拱手道:“弟子不才,請前輩指點。”


    卿北溪一伸手,地上的一株青草飛起,落在他掌中。


    他轉頭向顧月影道:“如遇大家境界差相仿佛,始終是劍離自己越近,威力越大。”


    彈彈手中青草,在身前劃了一個半圓:“你是劍修,應該知道,隻要長劍在手,天下無人能進你葉師祖身前一尺之地。”


    顧月影當然知道,卿北溪口中的“葉師祖”,就是天龍南宗掌門葉仁清,天下第一的劍道大宗師。


    隻是這位祖師爺,要操持這麽大一個宗門的事務,哪裏還有時間,來指導他們這些孫子輩的弟子修行?


    卿北溪不再多言,兩指拈住青草,說聲“看好了”,開始展動身形。


    青草在他手中,挺直立起,真如一柄青色寶劍,發出破空之聲。


    宗師之境,草木竹枝,皆可為劍。


    別人都是舉重若輕,卿北溪卻是恰恰相反,青草在他手中卻是舉輕若重,如有實質。


    青草如長劍挺出,氣勢如虹,時如飛龍無痕,時如山嶽巍立,變幻莫測。


    顧月影暗自記憶,饒是她天賦過人,也是有些應接不暇,感覺很是吃力。


    但好在她能看出來,這劍法和本宗所學,似出自同源,隻是較自己之前所學,更為高深玄妙一些。


    一趟劍法練下來,卿北溪微微一笑,向顧月影道:“小女娃,如何?”


    顧月影皺眉道:“弟子共有四式不明,想向前輩請教。”


    卿北溪點點頭:“隻有四式,也是不錯了。”


    林雋一邊挖坑,一邊也在時時觀望。


    卿北溪身法迅捷無倫,天龍宗用劍的技巧林雋又一竅不通,幾乎是看了個寂寞。


    聽聞顧月影隻有四式看不明白,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卿北溪瞪了林雋一眼:“你看了也不懂,好好挖坑。”


    林雋連忙低頭繼續使勁挖坑。


    卿北溪向顧月影細細講解了她不懂的地方,又道:“你跟我一起練一趟好了。”


    兩人並肩而立,同時出劍。


    一個如同飛鷹,另一個如同仙鶴,在草地上翩翩飛舞。


    同時練完收招,林雋忍不住丟下鐵鍬,拍手叫好。


    卿北溪瞪了他一眼,林雋趕緊撿起鐵鍬,加緊挖了起來。


    他現在已經是八品境界,挖個坑當然並不困難。


    不多時,他跳進坑裏,又挖了一陣,終於把一個深到可以埋了自己的坑挖好。


    卿北溪站到坑邊,向林雋道:“你看看《淬體經》,照著練練。”


    林雋掏出《北溪全經》,開始用神識找尋功法。


    旁邊顧月影有些吃驚:“前輩,淬體之術,不是中三境的武夫,才修煉的嗎?林師弟,現在可以修行這本功法了?”


    卿北溪不置可否:“練練看,也無妨。”


    林雋很快翻到了功法,在神識中過了一遍,向卿北溪道:“我看完了。”


    現在卿北溪對他這種飛速過完一本功法的事情,也見怪不怪了,點點頭道:“你開始按功法記載修行吧。”


    林雋閉上雙眼,遠轉法訣,逐漸進入了忘我的狀態。


    卿北溪揮揮手,林雋挖出的泥土轟然填入坑中,將他埋了起來。


    顧月影張張口,似乎要說點什麽,想了一想,終於還是閉口不言。


    此時林雋全身如被萬千尖針攢刺,偏又動彈不得。


    每一方肌膚,每一寸骨骼,每一個毛孔,似乎都痛得要高唿喊叫出來,卻又無法言聲。


    一股裹挾著天罰之力和浩然氣,禪門和道宗靈氣的強大力量,在他體內開始瘋狂撞擊流淌。


    一陣劇痛之後,他體內的力量從身體裏,有要傾瀉而出的跡象,身體的痛苦也減輕了不少。


    埋著林雋的坑口上方,泥土開始輕輕抖動,似乎下麵的林雋,要破土而出。


    卿北溪見狀,朝坑口揮手作出下壓之勢,坑口又恢複了平靜。


    剛剛緩了一口氣的林雋,要傾瀉的巨力倒灌入體,身體中傳來加倍的痛苦感覺。


    他此時神識清明,但又不能視、不能言、不能聽。


    隻有身體每一處傳到神識中的痛楚。


    這讓他幾乎要放棄運行《淬體經》的功法。


    強悍堅韌的意誌,還是讓他堅持了下來。


    身體裏的力量和潛能,把整個身體都衝刷了無數遍。


    痛感慢慢減退,他感到身體裏的力量以更洶湧的方式,要傾瀉出去。


    地麵上的卿北溪看了看逐漸隆起的土堆,一邁步站了上去。


    所有的力量又被逼迴林雋的體內。


    他的身體裏,似乎成了一個修羅場,無數道力量在裏麵拉扯,要將他的每一個細胞都殺死,令他痛得快要失去意識。


    林雋仿佛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即將失去所有感覺。


    一直隨身所帶的玉佩,此時和他有了感應。


    林雋的神識,在崩潰的邊緣,被一股不可知的力量喚醒。


    他忍住淩遲般的痛苦,強行駕馭神識,繼續運轉功法,清晰地去感知每一幀的痛苦。


    痛苦聚集,滿布在他的身體,但是他也能感知到,痛苦之下身體每一處被淬煉後的強大。


    這些強大,漸漸聚集道了一起。


    卿北溪感覺到了腳下的力量。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背負雙手,走遠了幾步。


    向憂心忡忡的顧月影招招手,讓她站在自己身側。


    顧月影也感受到了,自己腳下的大地,仿佛有一頭兇獸,即將要衝出牢籠。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大地炸裂。


    一個身影破土而出,帶起滾滾煙塵,宛如蛟龍騰飛,衝上高空。


    林雋此時如獲新生,有無法言喻的痛快淋漓,忍不住在天上張臂狂嘯。


    卿北溪微微點頭:“不錯,又破境了。”


    從昨日午後行走畫符入九品,到夜晚化身為蝶入八品,再到此時埋身淬體入七品,還不到十二個時辰。


    林雋,一日破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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