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雋趕到顧月影之側,和她一起並肩而行。


    顧月影側頭看了林雋一眼,並不說話,隻是繼續小聲哼唱前行。


    從旁邊看過去,她的側麵正在陽光映照之下。


    在溫暖的光暈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她整個側麵的輪廓,在陽光下給人一種純淨聖潔的觀感。


    林雋瞥見她挺翹的睫毛,心中一動:這比起充滿異域風情的月輪明王,也是不遑多讓嘛。


    耳邊傳來顧月影低聲婉轉的歌聲,林雋渾身仿佛都輕了幾十斤,簡直飄飄欲仙,美不可言。


    他心中隻盼著這條山路,永遠都走不完才好。


    一起走了一段路,顧月影口中哼唱完。


    林雋笑著搭訕道:“顧師姐,你唱得很好聽哦。”


    顧月影看了他一眼:“不是因為這詞曲很好的緣故麽?”


    林雋嗬嗬一笑:“詞曲固然也不錯,但比起你的歌聲,卻要遜色上不少了。”


    顧月影麵無表情道:“大詩人謬讚,我愧不敢當。”


    頓了一下又道:“你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吧”


    林雋心知,她肯定對自己是不放心的,認為自己這個樹洞,聽到過她的心聲。


    始終想來探一探虛實究竟。


    他忙解釋道:“此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聞?我倒是真的第一次,聽到顧師姐哼唱此曲。”


    顧月影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是麽?”


    林雋連連點頭:“確實如此。難道顧師姐之前還唱過麽?”


    顧月影臉色淡然:“無所謂了。”


    繼而像是想起了什麽,向林雋微微一笑道:“不管怎麽樣,其實都應該要多謝你的了。”


    雖然她隻是微微一笑,這一刻卻如春花瞬間綻放,一時將林雋看得呆了。


    他這麽一發呆,腳下一亂,差點拌了自己一跤,雙手亂揮,想要找迴平衡。


    顧月影見狀,忙伸手相扶。


    兩人雙手交握,卻同時心中一顫,如同觸電一般,連忙分開。


    林雋尷尬道:“我身體裏麵這天罰之力,太過惱人,我還是離顧師姐你遠一點吧。免得殃及池魚。“


    顧月影柔聲道:“無妨。要死早就死了,等不到現在。”


    林雋見她如此豁達,倒不好現在退後讓她獨行,免得讓她覺得,自己看她不起。


    顧月影臉上微有憂色,又向林雋道:“但這終究是個大禍患,你還是要按張師兄所言,看能不能將天罰之力從體內排遣出去。”


    林雋點頭稱是,然後好奇道:“那位張自淳張師兄,就是本門大師兄麽?我看連玉清院長等幾位長輩,似乎都很服氣他安排的樣子。”


    顧月影點頭道:“不錯,張師兄就是大師兄。”


    林雋聞言心中一沉,卻又很疑惑,這位大師兄外貌舉止看起似乎平平無奇,並沒有多麽狂傲酷拽炫的拉風模樣啊。


    難道顧月影鍾意的,居然是這種一身煙火氣的男人?


    他正在疑惑之際,又聽顧月影道:“張師兄是北宗的大師兄,我們經常說的‘大師兄’,是指咱們南宗自己的大弟子。”


    林雋一下想起,之前在說到《北溪全經》的時候,就說有什麽南北版本之分。


    現在聽顧月影這麽一說,頓時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咱們天龍宗有南北宗之分?”


    顧月影點頭道:“嗯,張自淳師兄,是天龍北宗掌門的嫡傳大徒孫。


    她指指林雋:“你我、還有後麵的三人,都是南宗弟子。”


    林雋奇道:“為何咱們宗門還會有南北之分呢?”


    顧月影淡淡道:“一時半刻,我也跟你說不清楚。以後有時間的話,你問問跟你同寢舍的那位曾師兄,就清楚了。”


    似乎覺得自己語氣有點生硬,她又道:“北宗掌門丹道醫術通神,張自淳師兄所學就源出於他,我們南宗弟子,對北宗的丹道醫術向來是服氣的。所以幾位師叔,才會對張師兄言聽計從。”


    五人一路沿著山路向下,說笑間已經來到山腳。


    山腳處有一個大門,門口有幾名白衣女弟子值守。


    見了顧月影,都臉色肅然地拱手為禮。


    等顧月影和林雋前腳走過,卻麵帶笑容和後麵的曾傑打了招唿。


    顧月影一路上似在思考什麽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此時出了嘲風院,顧月影臉色微微一紅,從身上取出一張符篆,交給林雋:“今晚亥時,激發這張符篆。”


    說完也不等林雋迴答,馬上放出飛劍,看都不再看林雋一眼,縱身上劍,揚長而去。


    林雋接過符篆,剛想說自己根本不會激發,卻見顧月影已經在八丈開外。


    他口中的話,隻好又咽了迴去。


    後麵曾傑、趙贏和唐木已經跟了上來。


    曾傑笑眯眯地道:“林師弟,你一直昏迷不醒,這些時日都靠灌注靈氣維持,現在有沒有餓得慌?”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林雋感覺雖然身上肌肉虯結,身軀發漲發硬,但是肚皮裏麵卻是餓得咕咕亂叫。


    於是點頭道:“師兄,小弟還真餓得很了。不知道到哪裏去用飯。”


    曾傑還沒開口,唐木就已經開口道:“老林,咱們得去飯堂吃飯。唉,這飯堂的飯食,真是不提也罷。”


    林雋奇道:“哦,不好吃嗎?那咱們下館子去呀。”


    曾傑招唿道:“先上車吧,車上說。”


    一輛馬車慢慢駛到麵前。


    四人陸續鑽進馬車。


    在車中,從曾傑之口,林雋了解到天龍宗南北之分的緣由。


    三百年前,中原帝國爆發王朝內亂。


    天龍宗在內的各大宗門,被卷入其中。


    中原修行界相互廝殺傾軋,一片腥風血雨,各派實力都大幅衰落。


    一直被壓在北境之外的魔族趁勢崛起,揮師南下,兵鋒直指中原。


    生死存亡之際,中原各宗門終於暫時放棄門戶之見,團結共抗魔族。


    天龍宗率領中原修行者,向魔族發起反擊。


    雙方進行了多次慘烈的修行者大會戰,俱都死傷無算。


    正麵戰場上,中原大軍無法抵禦魔族鐵騎進攻,被迫全麵放棄北境戰場,全軍南撤。


    天龍宗將門下弟子一分為二。


    宗主命座下二弟子率年輕弟子保護百姓民眾渡江南撤;


    而自己則親身出戰,與座下大弟子率宗門高手,與魔族修行者決戰,為南遷者爭取時間。


    天龍山之戰,堪稱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修行者之戰!


    此戰之中,天龍宗宗主和魔教教主同歸於盡,均告隕落;


    天龍宗大弟子身受重傷,其餘參戰弟子,十不存一;


    而魔族參戰的修行者,則近乎全軍覆沒!


    借助天龍宗的牽製和巨大犧牲,百姓和其他宗門得以成功撤離。


    該年正是當時的大錦皇朝永康四年,史稱“永康南渡”。


    永康南渡之後,天龍宗二弟子率南渡弟子再擇良地,開山複建宗門;


    留在北方的大弟子,則率殘餘的弟子隱藏潛伏下來,與魔族抗爭。


    宗主隕落之前,並無傳位令旨。


    兩大弟子未便擅專,故都放棄繼承宗主大位。


    雙方在南北各自傳道授業,如此代代相傳之下,天龍宗慢慢分成了南北兩宗。


    天龍宗宗主之位,已空懸三百餘年。


    林雋聽完,不勝唏噓,不知道天龍宗曆史上,還有如此悲壯慘烈的過往。


    馬車停住,唐木拉開車簾看了一眼“到了。“


    四人走下車來。


    林雋下得車來,看到麵前是一座兩層高的一座石樓。


    石樓高大寬敞,此時已經有一些弟子穿梭其中,更有飯菜的香味飄散出來。


    林雋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唐木拍拍林雋肩膀:“走,吃飯。”


    手卻像觸電一樣被彈開,他一臉詫異:“你身上長刺了?”


    林雋苦笑道:“兄弟,不要輕易碰我,我現在可是天罰代言人。”


    三人麵麵相覷,大搖其頭。


    曾傑叮囑林雋一聲,小心不要碰到其他弟子,當先領路走進飯堂。


    唐木和趙贏一左一右,將林雋護在中間,也走了進去。


    四人找了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


    曾傑帶著唐木去買飯菜,林雋和趙贏則在桌邊等候。


    不多時,曾傑和唐木一人端著一個托盤過來,將飯菜擺放上桌。


    林雋一看,飯食頗為簡單,兩盤鹵肉、三碟青菜,一人一大碗米飯。


    唐木撇嘴道:“老林,將就吃吧,好菜咱也買不起。”


    林雋奇道:“你的金元寶呢?”


    曾傑笑道:“林師弟,宗門之內,不能使用金銀,都是由宗門配發龍幣,要有功績點了,才能換取龍幣。”


    林雋這才明白為何唐木這個大胃王會如此不舒服了。


    新弟子入門,哪裏來的功績點去兌換龍幣?


    四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曾傑也向林雋講了一些宗門的基本規則,讓其有所了解。


    宗門之內不能使用金銀,所以大家都隻有憑自己的努力去掙功績。


    故而遇事人人爭先,個個奮勇。


    林雋心中感慨: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內卷現象也如此嚴重,自己想躺平的話,恐怕連飯都吃不飽嘍!


    大家草草吃完晚飯,走出飯堂,天色已經開始黑下來。


    林雋也不辨方向,跟著三人信步而行。


    走了一炷香左右時間,來到一排木樓下麵。


    曾傑轉頭向林雋道:“林師弟,咱們到了。”


    林雋放眼看去,這一片有十來棟筒子樓一樣的木房子。


    每一棟都是五層高,此刻四人所站位置,正是在第四棟樓棟門口。


    走進樓裏,林雋仿佛迴到了前世學生時代一樣。


    這寢舍裏滿是熟悉的味道。


    空氣中飄蕩著飯菜味道,夾雜著混合了汗水的荷爾蒙氣息,樓道裏人聲鼎沸,此起彼伏都是唿朋喚友之聲。


    此時天還沒有全黑,樓裏麵已經有了燈光。


    林雋仔細一看,發出光亮的不是燭火,而是一枚枚在燭台上轉動的符篆。


    曾傑見林雋看得認真,解釋道:“這些光明符,燈座下所連的陣法可以持續提供靈力,每個月換一張就行了。”


    來到三樓,四人走到一個房間門口。


    林雋抬頭看了看,門上掛著一個牌子,上書“四三一四”,應該就是寢舍號了。


    曾傑掏出一枚木製龍符,貼在門把手之處,房門應聲而開,


    走進屋裏,正對是一個小廳,外麵有一個露台,左右各有兩個房間。


    曾傑帶林雋進入左邊一間,推開門,裏麵也亮著一張光明符。


    林雋看了看,問曾傑道:“曾師兄,這光明符晚上一直亮著,怎麽睡得著覺呢?”


    曾傑笑道道:“亥時之後,房間內的光明符會統一熄滅,不用擔心睡不著。你自己先休息,有什麽不明白的事情,盡管問我。”


    說完帶上房門出去。


    房間不大,林雋目測在十平米左右。


    屋內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櫃而已


    他在床上坐下,伸手把顧月影給自己的符篆拿了出來。


    看了半天,不得要領。


    他腦中開始迴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時間不知不覺悄悄流逝。


    耳邊傳來打更之聲。


    林雋心裏“哎喲”一聲,翻身坐起。


    此時房中的光明符熄滅,已經是亥時了。


    林雋想了一想,走出房門,來到趙贏門前,將他叫上,一起來到樓下。


    趙贏也不多言,下樓之後才問道:“文商兄,何事單獨叫我?”


    林雋掏出符篆,遞給趙贏:“你能不能幫我激活這個符篆?”


    趙贏接過符篆道:“我試試,如果需要念解封的咒語,那就不行。”


    話剛說完,符篆亮起,變成一把發光的小劍模樣,從趙贏手中飄出,一直滴溜溜地轉圈。


    趙贏道:“這是一個定位符。這種符有雌雄兩枚,你這枚是雄符,所指的方向就是雌符所在。”


    看著發光的小劍一直轉圈,趙贏又道:“現在雌符還沒激發,所以雄符一直在轉圈。”


    話剛說完,雄符突然停止轉動,指向了一個方位。


    林雋道:“我是不是順著指的方向,就可以找到雌符?”


    趙贏點頭道:“不錯。”


    他掏出兩張符紙,向林雋道:“我給你貼上兩張神行符,應該可以走得快一些。你身體應該吃得消吧?”


    林雋笑道:“我現在就是要把身體裏的洪荒之力排遣出去,跑快一些,更合我意。”


    趙贏點點頭,將符紙一邊一張,貼在林雋左右大腿上麵。


    他突然問道:“文商兄,別怪我多嘴。雖然是在宗門內,但是你要去見誰,看方便說一聲不?我心裏也好有個數。”


    林雋臉上發熱,看看左右,在趙贏耳邊輕輕說了顧月影的名字。


    趙贏會意,擺擺手:“那你趕緊去吧。我迴去就寢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林雋尷尬道:“誌賢兄,不是你想的那樣。”


    趙贏揮揮手,不再說話,轉身走進了樓裏。


    林雋雙腿感覺充滿力量,卻又異常輕快,手托發光小劍雄符,一路奔行出去。


    他快速地在山道和樹林中穿行,晚風拂麵,一顆心輕快得仿佛要飛出胸口一樣。


    奔跑了半個時辰左右,來到一片樹林中,發光的小劍突然從他手上飄起,劍尖朝向天上。


    林雋吃了一驚,順著劍尖所指的方向抬頭一看。


    樹梢上亮起了一團光亮,顧月影正坐在一截粗大的樹枝上,看著樹下的自己。


    她白衣如雪,青絲飄揚,纖纖玉手中拈著一張光明符,身後月華燦爛,仿佛神仙中人。


    樹上垂下一條長繩,林雋伸手用力握住。


    顧月影伸手一提,林雋就飛了起來。


    直到和顧月影齊平高度,她袍袖一卷,將林雋引到身側坐下。


    “你不害怕坐在這麽高的地方吧?”顧月影淡淡道。


    還好我沒有恐高症!


    林雋笑道:“不害怕。”


    朝顧月影看去,月色映照下,她明眸皓齒,朱唇瓊鼻,簡直美得不可方物。


    顧月影道:“謝謝你能來陪我。我本來以為,你來不了的。”


    林雋道:“符篆倒是趙兄幫我激發的,我自己可不會。”


    顧月影道:“你的朋友,倒是不少。”


    一邊說,一邊伸手拿起酒杯,飲了一口。


    林雋這次注意到,兩人中間,放著一個酒壺,一個酒杯。


    顧月影見他看著自己飲酒,似乎有些驚奇,淡淡道:“我這樣的女子,是不應該飲酒的,對不對?”


    林雋笑道:“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誰說女子就不能飲酒?顧師姐巾幗不讓須眉,豪氣幹雲,我很佩服。”


    顧月影看著半空中的月亮,輕聲說道:“我心裏不痛快的時候,或者是很開心的時候,就會獨自一個人,來這裏自斟自飲幾杯。”


    她一飲而盡,看向林雋:“你是第一個來陪我的人,我很開心。”


    說著嫣然一笑:“對了,你要不要喝一杯。”


    林雋哈哈大笑:“當然要喝!不過一兩杯太少,怎麽也得三四五六七八杯才過癮吧。”


    顧月影將酒杯斟滿,遞給林雋。


    林雋接過酒杯,卻愣了一下。


    杯口上有一個紅色的胭脂唇印,分明就是顧月影留下的。


    他看看顧月影,這才發現她薄施粉黛,分明是畫過妝容了。


    顧月影見林雋看著自己,伸指輕敲酒杯:“你養魚呐?”


    林雋連忙端杯一口飲盡,口唇間仿佛還有一抹胭脂香氣。


    他胸中一股熱氣直衝上來,身體舒展輕快了很多。


    顧月影道:“張師兄要你排遣體內天罰之力,此處就是個好所在。”


    說著袍袖一卷,裹住林雋身體,兩人一起從樹上躍下。


    空中四目相對,暗香襲來,佳人近在咫尺,林雋心中雀躍,幾乎要喊將出來。


    兩人落地,顧月影笑笑道:“你可以開始了,這裏安靜偏遠,可以大展拳腳。”


    林雋拱手道:“請顧師姐觀看指教。”


    說著擺開架勢,打出一套拳法。


    他前世是ufc冠軍,所會拳種既多且雜,此刻不假思索,隨心所欲地施展出來,倒是頗為賞心悅目。


    林雋的拳腳不停擊打在大樹身上,發出巨大的轟鳴。


    隨著大樹不斷倒下,林雋隻覺得體內的那種繃緊的感覺在不斷減輕。


    他大叫一聲:“酒來!”


    顧月影倒滿一杯酒,扔了過來。


    林雋仰頭一飲而盡,將酒杯擲還。


    又是一頓拳打腳踢,隻覺酣暢淋漓。


    如此飲得數杯酒,打了一陣拳,林雋心中隻覺無比暢快,繃緊的肌肉和經脈放鬆了很多。


    他還要再飲,顧月影倒轉酒壺示意:“沒有酒了!”


    林雋收手,走到顧月影身邊,笑著拱手道:“多謝顧師姐。酒是好酒,就是喝得不過癮。”


    顧月影笑道:“那就讓你過夠癮,隨我來。”


    身形一晃,向遠處而去。


    林雋連忙追了上去。


    兩人走出樹林,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明鏡般的湖水。


    月光照在湖麵,湖邊赫然停著一隻小舟。


    兩人登上小舟,林雋搖動船槳,向湖心劃去。


    到了湖心,顧月影抽開身後船板,將一個酒壇,放在了兩人中間。


    她取了兩個碗出來,林雋趕緊提起酒壇,各滿上一碗。


    月色灑落在酒中,閃閃發光。


    兩人端起碗,將月光和酒一飲而盡。


    此時湖邊繁花盛開,風中傳來陣陣香氣,連飲數碗之後,兩人都有了醉意。


    顧月影臉上紅霞滿布,笑意盈盈:“我聞聽你有七步成詩之名。我走七步,你能不能為我作詩一首?”


    林雋此刻也是酒酣耳熱,聞言哈哈大笑:“有何不能?作詩對我來說,易如反掌。隻是,你如何在這湖麵上走出七步?”


    顧月影一揮手,腰間一柄長劍飛出,懸停在湖麵上。


    她飄然而起,落在長劍之上,足下一點,人又飛起,長劍在湖麵上,向她飛出的方向追去。


    空中傳來顧月影的聲音:“第一步……”


    她身姿曼妙,在水麵上翩翩而行,如同仙子當空飛舞一般。


    林雋看得目搖神弛,站起身來,雙手倒背,逼格十足地朗聲念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一詩念完,顧月影正好再次踏足船板之上。


    她心中激蕩不已,林雋這詩寫的,正是她之前月下獨酌之情。


    而這詩中二、三、四、五句又一直暗和她的名字巧妙相連。


    如此急智,天下能有幾人?


    顧月影不由得對林雋詩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並肩而坐,顧月影指著湖麵喃喃道:“你看那裏的明月。我們所在之處,到底是天上?還是水裏?”


    林雋長歎一聲:“我也不知道。”


    接著又大笑道:“我隻曉得,現在給我個神仙換,我也不做。”


    此時月已中天,顧月影側頭看著林雋,眼中波光閃動:“謝謝你今天來陪我。”


    她別過頭去,眼淚輕輕流了出來:“今天是我的生辰。從來沒有人,陪過我過這麽快樂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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